第一百九十章 與虎同謀
高鬆子看到浩然的真麵目，稍稍一呆，沒想到在這裏見麵。
浩然反應極快，手心摸出一枚飛符，偷偷向雲夢求援，表麵故作鎮定，拱手連連，哈哈大笑：“高宗主，人生何處不相逢，看來我們是今生有緣。幸會，幸會！”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高鬆子目露凶光，滿目猙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行，桀桀，葉浩然，不是老子想殺你，而是老天有眼，天要亡你。”右手急揮，喝道：“納命來！”
一股強大的氣息猛撲過來，勁風呼嘯，仿佛刮起了一道龍卷風，浩然呼吸一滯，皮膚刺痛，連忙閃開數丈，大叫道：“慢，你知不知道上次的高人是誰？”
高鬆子怔了怔，立即收回五行之力，飄到浩然麵前，吼道：“是誰？是哪個王八蛋？”
上次功虧一簣，心中對泰老實恨之入骨，遠遠超過浩然。畢竟浩然的修為太低，不是一個級別的靈師，隨時可手到擒來，而且在魔月偶遇，他不相信還有人相救。
浩然向後退卻，雙手連擺，嬉笑道：“高老大，不要離我這麽近，我害怕。”
高鬆字見他態度奇怪，生起了疑心，步步逼近：“快說，否則老子宰了你！”厲眼冒出精光，淩厲的殺氣將浩然籠罩在裏麵，隻要有所異動，立馬殺無赦。
浩然全身被五行之氣包裹，除了腦袋之外，下身、四肢一動也不能動，但他神態自若，不慌不忙說道：“高老大，有話好好說，選日不如撞日，這裏是最好的密室，沒有人打攪，我們就好好談談，說不定還有合作的機會。”
高鬆子十分驚訝，像看到瘋子一般盯著浩然：“合作？此話怎講？”
浩然嚴肅其詞，一本正經的說道：“對，合作，我不是開玩笑，天葉嶺被團團包圍，唯一的出路是突圍，到外界另尋出路，你們要的是靈山，大家有了共同點，也就是合作的基礎，隻要有誠意，肯定能化敵為友。”
高鬆子哈哈大笑，麵臉不屑：“小雜種，不要癡人說夢，天葉嶺能頂多長時間？哼，老實告訴你，半個月之內幻陣必破，今天拿下你這個宗主，天葉宗根本就沒有資格談合作。”
浩然冷笑：“高宗主，請你嘴巴幹淨一點，辱人者人必辱之，敬人者人皆敬之。這是靈門最起碼的禮貌，每位弟子入門就被告之，你是個老前輩了，還要我指點嗎？”
高鬆子臉色一變，厲喝道：“你……”
浩然毫無懼色，怒目圓瞪，打斷了他的話，大聲道：“堂堂恒山宗宗主，紫華赫赫有名的前輩高人，難道還不如我這個晚輩？要殺要剮隨你便，我隻是想不通，難道恒山宗是一群無知之徒？”
高鬆子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講浩然撕成碎片，他畢竟是空靈，擁有數萬年的道行，很快就平靜下來，再次打量浩然，不由眼前一亮，浩然雖然隻是羽靈，但高昂著腦袋，全身散發一股威嚴之氣，眼中滿是不屈。
上次見麵，浩然金脈小成，短短十幾年，不禁傷勢痊愈，而且修為大進，本身就說明浩然不同凡響，再加上攻勢連續受挫，四宗損失慘重，高鬆子當場收起了輕視之心，態度大變：“好，你繼續說。”
浩然暗喜，這家夥還算識相，看來下麵有戲，道：“我一件一件說，希望你有點耐心，如果覺得有理，咱們繼續談，至於談不攏如何，你自己看著辦。當然，我相信你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高鬆子不耐煩的揮手，道：“廢話少說，說正題。”
浩然輕咳幾下，趁機整理一下思路，說道：“先說天葉嶺，經過這些年的戰鬥，四宗損失的靈師超過三千，恒山的損失不會少於八百，應該知道這是一塊硬骨頭，幻陣無懈可擊，高手更是如雲，實話告訴你，和平聯盟大半靈師都在裏麵，足有數十萬之多，不用說你們，即便是扶桑、方丈親自出手也討不到好處。”
高鬆子冷哼一聲，擺出一副不可置否的樣子，其實心中一陣發虛，十幾年攻不下來，半個月能成功嗎？打死他也不相信。
浩然心知肚明，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們實力雄厚，俗話說：久守必失。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天葉嶺總有一天會失陷，請你別忘了另一句諺語：‘狗急跳牆’如果把我們逼急了，到最後關頭，數十萬靈師、數百萬弟子同時自爆，不但天葉嶺化為烏有，四宗大軍也是同歸於盡。”
高鬆子臉色微變，滅神嶺之戰震動天下，數百萬三神人滅掉妖魔大軍，這就是前車之鑒，四宗也非常擔心這一點，如果到了那一步，這場攻堅戰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浩然心道有門，隻要有一定理智的人，肯定不會幹這樣的傻事，和平解決是最好的途徑，於是再接再厲：“不要懷疑我們的決心，達到這個份上，你也看出來了，天葉宗、和平聯盟沒有一個孬種，個個心存死誌。這些年來，我們自爆了上千人，若是全體自曝，你們有再強的實力、再多的空靈也無用武之地。”
頓了頓，浩然注視高鬆子的表情，笑道：“我可以直接告訴你，天葉宗早就有這個計劃，真的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反正是個死，與敵共亡是唯一的選擇，嗬嗬，這不是什麽秘密，羅浮宗就在山中，他們對此最為熱心。”
高鬆子沉默不語，眼珠不停的轉動。
浩然同樣不出聲，讓他有時間思考，高鬆子是個老江湖了，應該明白其中的厲害，不會傻呼呼的一意孤行。
許久，高鬆子露出一絲微笑，收回五行之力：“葉宗主，繼續。”
浩然舒展一下四肢，道：“高宗主，空中目標太大，我建議到地麵談，防止隔牆有耳。”
高鬆子四下裏張望幾眼，眼神擴大到極限，魔月一片寂靜，萬籟無聲，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
浩然笑道：“現在的萬靈城強手如雲，空靈已經不值錢了，各有驚人神通，不可疏忽大意。事關重大，還是穩妥一點好，我不想今天談完明天人人皆知。”
本來想拖延時間，等雲夢過來幹掉高鬆子，但浩然改變了主意，敵人人多勢眾，高手太多，即使滅掉恒山也無法挽回大局，最好找一個盟友，高鬆子就是最好的合作對象。
沒有絕對的敵人，隻有絕對的利益。這是門派關係的至理名言，雲夢曾經多次提過，高鬆子更是深有體會。
為了門派的發展，兩人不得不委曲求全。當然，形勢變化太快，日後是敵是友很難說，以浩然的個性，若是條件成熟的話，不介意給恒山宗一個深刻的教訓，恒山宗同樣會趁火打劫，反目成仇。
高鬆子略一思索，點頭道：“葉宗主行事謹慎，在下佩服，請！”
兩人落到一座山頂，高鬆子手指連點，冒出千百道無色光華，眨眼間變成一座炫目的光幕，迅速變淡，進而消失，他右手一擺，示意浩然坐在對麵。
落座後，浩然好整以暇，開始引導高鬆子的思路：“十六年前，陳宗首先感到萬靈城不穩，有失去控製的可能，所以慫恿王屋等派進城，甚至於通知了扶桑島，雲宗的消息非常靈通，立馬針鋒相對，勾結方丈、委羽等宗助威，並與獨目、善惡率先發難，沒想到善惡宗首先倒下，獨目受到重創，鸞宗內亂，隻餘陳宗、雲宗對峙，關鍵時刻你們果真來了。嗬嗬，我想，幾乎所有人都看不清下麵的發展，不知高宗主有何高見？”
高聳子雙眼微閉，神情肅然。
萬靈城是紫華的中心，所有大宗都想占有一席之地，這次是萬載難逢的機會，恒山當然也不想錯過，但這裏的形勢瞬息萬變，許多人已經力不從心，高聳子也不例外。
過了好一會兒，高鬆子睜開眼睛，拱手道：“葉宗主有話請講。”
不愧是空靈，這家夥看似暴躁，其實是個老狐狸。浩然眨了眨眼睛，說道：“我閱曆尚淺，高宗主看不透，我更是迷迷糊糊。不過有一點建議，如今群雄匯集，形勢不穩，保存實力方是上策。”
高鬆子輕哦了一聲，若有所思：“這是萬古不變的真理，葉宗主說的對。”
浩然豎起大拇指，讚道：“高宗主老謀深算，心裏什麽都明白，隻是不說罷了。不像我，心直口快，鋒芒太露，所以為人所忌。慚愧，慚愧。”
高鬆子嘴角含笑，回捧了一句：“葉宗主少年英雄，年輕人有朝氣，哪像我這樣的老頭子，銳氣早就磨光了。”他輕歎一聲，搖頭道：“不瞞老弟，此次進城我猶豫再三，本不想趟這趟渾水，但我靈壽已高，再不博就沒有機會了，想來想去還是冒一次險。”
浩然點頭，不經意的改變了稱呼：“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麵對這大好機會，估計沒有人能狠下心來拒絕，為了子孫後代，不得不而為之，我理解。”
高鬆子苦澀一笑，心裏感到一絲滑稽，本事冤家對頭，卻麵對而坐傾心交談，世上的事兒真是奇妙。
浩然拍拍他的肩膀，爽朗大笑：“老哥，我們是仇人嗎？不，不是，素昧平生，向無冤仇從本質上來說我們是同類人，沒有私仇，為了本派的利益不擇手段，隻要能夠合作就是朋友。上次的恩怨休要再提，我也不會放在心上。”
高鬆子滿臉驚訝，呆呆的看著浩然，目露奇光，足足沉默了幾分鍾，突然哈哈大笑，抓起浩然的手，使勁搖晃幾下：“老弟不簡單，這種心胸超人一等，難怪小小年紀名震天下，幾個月內創下偌大的基業，老哥自愧不如。”
浩然謙虛道：“老哥過獎，小弟隻是運氣好，兩城市努力，三成是朋友，五成是運氣。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紫華曆史上英雄輩出，能成就大業的寥寥無幾，為什麽？不是他們修為太低，也不是心不很，手不辣，而是運氣不佳，形勢比人強。”
高鬆子再次大笑：“高論，老弟一針見血，見解獨到。”
笑過之後，高鬆子冷靜下來，沉聲道：“老弟，你有什麽想法，不妨說來聽聽。”
浩然收斂笑容，道：“我說話比較直，有些話老哥不要介意。”
高鬆子擺擺手：“但說無妨，既然是合作，就要敞開胸懷，有什麽說什麽，我的心胸沒那麽狹隘。”
浩然大腿一拍：“好，爽快！”
想了想，道：“萬靈城的大洞天就五座，陳宗、雲宗、扶桑、方丈各占一座，他們實力太強，暫時無人能夠抗衡。所以隻餘天葉嶺，表麵上是四宗在爭，其實不然，大家都在虎視眈眈，一旦攻下來，你們的實力也所剩無幾，隻是為人作嫁衣，攻下來就是替死鬼。”
高鬆子麵無表情，一雙目光深不可測。
浩然感受到無形的壓力，這場談判看似平等，其實冒著巨大的危險，對高鬆子一無所知，不了解各宗的關係，連自己的性命也勒在對方手裏。
清了清嗓門，佯作對高鬆子的目光視而不見，浩然又道：“除了方丈、扶桑，還有十小洞天、十二福地進入萬靈城，陳寧曾經考察過天葉嶺，對我們的實力了如指掌，為什麽讓你們進攻？不需要我明說，老哥應該心裏有數。”
高鬆子還是不吭聲，一副穩坐釣魚台的神情。
浩然心中有數，這家夥完全動搖，這場談判已經成功：“王屋、委羽本就有大洞天，實力應該比你們高出一籌，想成為上五宗，他們最有資格。我敢肯定，至今為止王屋並沒有使出全力，華山、龍虎山也在保存實力，沒有出手的大宗更是在觀望，嗬嗬，老哥，小弟說的沒錯吧？”
高鬆子眼中曆芒一閃，瞬間即滅，忽然問道：“救你的是何方神聖？”
浩然哈哈大笑：“老哥，想知道嗎?”
高鬆子愕然，不知他為何發笑。
浩然大感頭疼，不可能出賣泰老實，甚至於不能提到泰山派，但必須給高鬆子一個交代，否則難以取得他的信任，他隻好通過笑聲延緩時間，腦筋飛快轉動。
浩然靈光一閃，指了指天空，有掃視四周，目光有些神秘，聲音壓得很低：“許多人想要我死，但不是現在，更不是死在你們手裏，一個活著的葉浩然作用更大，會讓很多人頭疼，所以說，隻要天葉宗還在，我就沒有性命之憂。”
高鬆子眉頭緊皺，目光閃爍不定，有了剛才的鋪墊，他對浩然的話深信不疑。
浩然大喜，繼續火上加油：“有句話說得好，萬靈城是天堂，也是地獄，水深得很，多少英雄豪傑栽在這裏。”
索性躺在山頂仰望漆黑的天空，滿臉惆悵，幽幽歎道：“當年到萬靈城，我是一腔熱血，想幹一番大事業，流芳百世。起初階段大獲成功，攻山掠地，大攬人才，短期內成立天葉嶺、和平聯盟，風光無限，得意洋洋，沒想到一夜之間形勢驟變，從天堂跌入地獄，一切都成過往煙雲。唉，小弟現在才明白，萬靈城太複雜了，比你想象的還要奇怪，什麽樣兒的人都有。偽善如陳宗、邪惡勝妖魔，吃人不吐骨頭，什麽樣兒的事兒都有可能發生，敵友難分。老哥哥閱人多矣，卻也難測其心。”
高鬆子深有同感，默默疲憊的臉龐，似乎已經心力交瘁，咬了咬嘴唇，氣呼呼的說道：“全是妖魔鬼怪，個個各懷鬼胎，鬼鬼祟祟，他奶奶的，人前是人，人後是鬼，沒有一個靠得住。”
浩然瞥了他一眼，徐徐道：“如今之計，老哥有兩條路。一是趕快撤回老巢，趁實力尚在脫身，我想老哥選擇的可能性不大，既然已經入城，豈能臨陣而退？開弓沒有回頭箭，否則讓天下人恥笑。那麽就剩下第二條，按兵不動。暗中交結盟友，靜觀其變，不要在傻乎乎的自損高手。”
高鬆子似笑非笑，話中明顯譏諷：“與你結盟，放天葉宗一條生路？”
浩然突然起身，目光大盛。高鬆子嚇了一跳，本能的連退幾步，五行之力流轉全身，蓄勢待發。
浩然特別嚴肅，一字一頓：“高宗主，請你明白一點，我不是乞求，而是尋找合作夥伴，雙方各取所需，皆大歡喜。如果你想合作，大家就是盟友，平等交往。”
天葉宗處於弱勢，浩然更是自身難保，卻還是那麽強硬，完全出乎高鬆子的意外。他有些惱羞成怒，眼中冒出凶光。
浩然感應到他的殺氣，冷聲道：“高宗主，不要以為我怕你，上次的事足以證明，我不怕死，沒有我的天葉宗照樣強大。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在此之前，我已經向靈山發符，如果我不幸遇難，恒山將遭到最嚴厲的報複。你不要懷疑我們的決心，更不要懷疑我們的能量。”
不等他爆發，浩然的口氣稍稍一軟：“我不希望與高宗主鬧僵，最好能合作成功，天葉宗的目的很簡單，安全退出萬靈城，將一座完整的靈山交給恒山。”
高鬆子本想出言不遜，但話到嘴邊又強行咽下，緩緩收斂殺意，先坐會原地，拍拍地麵的岩石：“說說你的計劃。”
浩然滿臉輕鬆，毫無防備的坐下，調侃道：“老哥想通了？”
高鬆子搭上浩然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老弟非常人也，真正的天縱之才。這次的事件不是你的過錯，而是成長過程中的小挫折。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假以時日，必能東山再起。”
她的手勁很大，浩然肩膀一陣劇痛，心中更是一驚，高鬆子話中有話，柔中帶剛。天葉宗將來返回萬靈城，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恒山。浩然苦笑道：“謝老哥誇獎，小弟實話實說，我們肯定要殺回來的。但那時的形勢很難說，不一定要回天葉嶺，說不定還是盟友。”
高鬆子也是明白人，笑道：“老弟的話我信，我向來不輕易承諾，今天就破一次例，如果天葉宗有能力回萬靈城，想要對付某一宗，恒山盡可能出一份力。”
浩然連聲道好：“有老哥這句話，小弟信心更足了，嗬嗬，我們說正題。”目光炯炯，語氣非常認真：“據我所知，四宗將要有大的行動，天葉宗肯定展開最強烈的反擊，戰鬥比以前更加殘酷，老哥最好不要參與，或者虛與委蛇，並且給我們開一條撤退暗道，最後時刻我們將靈山移交。”
高鬆子眼珠連轉，沉吟半響，毅然點頭：“好，我讚同，不過具體細節還要商討。”
“老哥爽快。”浩然取出大量飛符，笑道：“老哥一言九鼎，長老會那邊肯定沒問題。”豎起三根指頭，道：“三天，我等你三天。”
高鬆子也遞去自己的飛符，起身道：“行，老弟等我的好消息，時辰不早了，我先告辭。”
看著高鬆子小時的身影，浩然歎了口氣：“姐姐，這家夥會不會反悔？”
身後傳來雲夢的聲音：“應該不會，恒山的處境不妙，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浩然轉過身來，緊盯著雲夢道：“也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雲夢微笑點頭，讚不絕口：“傻弟弟，幹得漂亮，比我想象的聰明多了。”
浩然拍拍腦袋，苦澀一笑：“別提了，這是與虎謀皮，我心裏頭七上八下，幸虧有你撐腰，否則哪來的底氣。”
雲夢一點他的腦門，嬌笑道：“傻瓜，你的膽子已經很大了。走，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我們再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