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回來!”
這句話擲地有聲,伴隨著霍斯予特有的囂張和跋扈,刹那間,那位橫行霸道肆無忌憚的霍五少仿佛又回來,斜覷著你,嘴角帶著痞笑,眼睛閃著堅定的光,吊兒郎當地坐著,卻偏偏產生令你無法輕視的壓迫感。
林正浩目光一冷,嘴唇一動,猶自帶著笑,那笑卻有說不出的譏諷:“五少,識時務者為俊傑,既然答應放手了,那麽又何必,放這種話嚇唬老實人呢?”
他轉頭看著臉色蒼白,明顯露出倦意和怯意的周子璋,歎了口氣,放緩了口氣,挑眉看著霍斯予說:“你對子璋的興趣,有多少是源自自私的占有欲,有多少是出自真正的感情,恐怕隻有你自己才能判斷。但我在這鬥膽問一句,你到底當子璋是什麽?你看過有哪一個人被人這麽強迫過日子?你有想過,他也跟你一樣,有感覺有尊嚴,也是個男人嗎?”
周子璋的身子微微顫抖,眼眶忽然有些發紅,林正浩的話幾乎一語中的,一下戳到他的內心。一刹那間,他竟然湧上長久以來苦苦壓抑著不能放鬆的屈辱和委屈,酸痛得想滴下淚來。他深吸一口氣,淒然一笑,搖了搖頭,對霍斯予說:“你總是這樣剛愎自用,明白說吧,我不會回你身邊,過去這幾個月,是我一生中過得最難的一道坎,每天都像煎熬,熬得這個人都快絕望,整天琢磨怎麽殺了你或者自殺,但凡有一丁點可能,我都不想重複那種生活……”
“這他媽的就算你的答複?”霍斯予再也撐不下去了,被背叛的憤怒和斬斷所愛的無奈在這一刻全被攪了上來,他猛地一拍桌子,盯著周子璋低吼出聲:“什麽叫每天都像煎熬?你在我身下□的時候也是煎熬?你他媽射在我手裏的時候也叫煎熬?周子璋,你有良心沒有?啊?我他媽對你如何你自己知道!就差掏心掏肺了,你現在跟我說都是煎熬?煎熬!”他操起桌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摔,怒道:“滾!立即帶著你的奸夫從老子眼前滾蛋,不然老子非宰了你們不可……”
他話音未落,突然聽到背後一個中氣十足的老年男音喝道:“霍斯予!青天白日你要宰了誰?混賬東西!”
三人忙循聲望去,卻見一個身著軍裝,身材高大挺拔,頭發花白,麵容剛毅的老人背著手站在那,身邊跟著一個英俊卻形容猥瑣的青年男子,後麵跟著兩名也是身著軍裝的年輕人,此刻頗有眼力勁,立即過去將咖啡館的侍應生製住,自覺守在這間雅間外頭。
霍斯予臉色一變,抿緊嘴唇,不情不願地低了頭,叫了聲:“爸爸。”他瞥了那名青年男子一眼,冷冷地說:“三哥,您這盯人的勁可拚得過人狗仔隊啊……”
一句話沒說話,“啪”的一聲,霍司令早一巴掌毆了過去,登時將他半邊臉打紅,顯見下手毫不留情。霍斯予被打偏了頭,卻挺著背脊一動不動,目光愈發陰寒,霍司令冷哼一聲,說:“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爸爸?沒規矩!立即跟我回去,少在這丟人現眼!”
他看也不看林正浩和周子璋兩人,轉身抬腳就走,周子璋這才見識到什麽叫氣勢逼人,跟他一比,霍斯予那兩下子就好比模仿大人的小屁孩,這老人目不斜視,擺明了對他們不屑一顧。若這樣,那剛剛跟霍斯予達成的協議便不作數,他不由擔憂地看了林正浩一眼,林正浩會意,輕咳一聲,說:“抱歉,請等一下,霍司令,請您稍微留步,這裏頭恐怕有點誤會……”
霍司令停下來,頭微微一偏,不帶任何情緒地說:“我這個兒子是不是皮癢癢了欠收拾,自然會好好問問,至於各位,還是管好自己書行,我沒興趣替別人教孩子!”
林正浩被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倒也真不好往下說,隻能看著他們一行人要走,就在此時,周子璋突然說:“請等等,三少,請問這是怎麽回事?”
霍斯剛本來正在暗地裏竊笑,一聽這話,嚇了一大跳,立即回嘴說:“什麽怎麽回事?你是誰啊,別亂認人,我可不認識你……”
“您不是才找過我嗎?而且我們見麵的時候,我不是已將我與五少的關係解釋得很清楚了嗎?”周子璋奇道:“為什麽您今天會過來?還,還帶了這位?”
霍斯剛沒料到居然出現這種狀況,眼見霍司令與霍斯予都轉頭看他,兩雙相似的眼睛裏盡是不怒而威的寒光,霍斯剛嚇得臉都有些發白,他惱羞成怒,指著周子璋罵道:“放屁,就是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勾搭我們老五,迷得他五迷三道的,還害他不務正業,害我二叔生氣,你等著吧你……”
“霍三少,請你說話放尊重點。”林正浩憤然將周子璋護到身後,說:“他是我的男朋友,小心我告你誹謗!”
“告,告我?姓林你告去,我們姓霍的要怕了這霍字倒著寫,行啊,這小賤人倒是勾引人本事夠厲害的呀,一個接一個,盡挑著有錢人下手……”
“住口!”林正浩怒道:“霍司令,大庭廣眾之下毀人聲譽,這就是貴府教導後輩子弟的作風?林某真是受教了!”
霍司令微微眯了眼,冷冷瞥了眼霍斯剛,立即讓他矮了半截,不敢做聲,他又看了看霍斯予,正揉著被自己打腫的臉齜牙咧嘴,不禁有些心軟,想著父子兩人一個月見不找一麵,見了麵親近話也說不上兩句,有多久沒這麽站在一塊了?今天不來,還不知道這孩子原來長得比自己還高還壯,像霍家的種。他臉色緩和了一下,對林正浩說:“這怎麽回事?”
“我也很想問您這個問題,這算怎麽回事?”林正浩詫異地說:“我與我的男朋友本來跟霍五少在這約了喝咖啡,五少失手打破杯子,我們正要找侍應生來換,侍應生半天也沒回應,五少脾氣急,就罵了起來,正好您就進來了……”
霍司令看了霍斯予一眼,問:“你剛剛嚷嚷要宰了誰,指的是那個服務員?”
霍斯予繃著臉,半天才用吞了蒼蠅的表情,悶悶地點了點頭。
霍司令打量了周子璋兩眼,目光銳利如劍,說:“這,什麽亂七八糟的,處對象沒聽說過男的跟男的……”
林正浩微笑著說:“同性戀早就不算一種病,我的父母都能接受我的性向,霍司令英明決斷,定然不會像沒見識的村野老翁一樣吧。”
霍司令麵色一冷,直看得林正浩不由退了半步,但未曾想,老人卻淡淡笑開,轉頭說:“老三,你來的時候,說的可不是這樣。”
霍斯剛急得差點賭咒發誓,馬上說:“他們合夥騙您呢,二叔,那長得像娘們似的男人聽說迷得老五五迷三道的,公司都不管,業績利潤跟雪崩似的下跌,我還聽說兩人都同居好幾個月了,老五給人都買了房子,就在楊浦區那一頭,我都有證據……”
“三哥,你別順嘴胡扯,我爸什麽不懂,您要糊弄他老人家還差點。”霍斯予冷冷地打斷他,說:“爸爸,我也不辯白,就問一句,您兒子像那麽糊塗的人嗎?”
“這真是我聽到最大的笑話,”林正浩說:“霍司令,子璋是我的戀人,我們在一塊都半年了,這跟五少有什麽關係?我絕不允許這種汙蔑我戀人名聲的事情發生,三少再如此誹謗中傷,就不要怪我借助法律手段了。至於貴公司業績欠佳,我也深表懷疑,要知道我們正在洽談一樁大的合作項目,如果葵盛真的不行,我們公司又怎會往裏頭注資?”
霍司令臉色有所鬆動,轉向霍斯剛問:“老三,你看,人家這位,非親非故的,沒有為難你的道理,你的消息怕是被有心人誤導了吧?”
霍斯剛滿臉恨色,卻隻能借坡下驢,點頭說:“是,誰他媽給我這種假消息,我回去一定查清楚!”
“查清楚好,你是做哥哥的,老五不對,你盡管教訓,但別傷了兄弟間的情分,讓外人看笑話就不好了。”老人家不鹹不淡地說了兩句,轉頭對霍斯予冷冷說了一句:“看起來像一場誤會,但你捱這巴掌別覺得冤枉!打的就是你這種六親不認的孽子!今兒個動靜不小,丟人丟到姥姥家了,過去,替你爸爸給這二位處對象的道個歉,祝人家,幸福美滿。”
霍斯予臉色一變,說:“我不去!”
“你不去?”霍司令提高嗓門問:“為什麽不去?難不成你心裏有鬼?”
霍斯予抿緊嘴唇,萬般無奈地走到周子璋麵前,看著這張熟悉的臉,隻覺心痛如絞,一句簡單的話憋了半天,咬牙切齒說:“今兒個的事,對不住了。”
“還有呢?”霍司令冷冷地說。
“我,我他媽祝你們幸福!”霍斯予豁出去了,低吼一句,不敢再看他們一眼,猶如負傷野獸,轉身快步走出咖啡館。
霍司令凝視著兒子的背影,對霍斯剛說:“你也先走吧,見到你爸媽,替我帶個好。”
“誒,是,謝謝二叔。”霍斯剛垂頭喪氣,也快步走開。
霍司令微微籲出一口氣,轉身看了看周子璋,又看了看林正浩,兩人被他打量得有些腳底發寒,卻見他收回目光,輕聲說了句:“小子,咱們頭一回遇見吧?”
林正浩一愣,老人卻輕蔑一笑,說:“頭一回遇見,你對我們家那點子事知道得倒清楚,一句句噎著老三不開口,真是。”他說完,他也不看二人的反應,抬腳帶著兩名士兵走了出去。
林正浩和周子璋一直等到他走了,才鬆了口氣,林正浩還好些,周子璋卻覺腳都發軟,忙坐了下來,發了一會呆,呐呐地說:“原來,老人家什麽都知道。”
“隻能說,霍斯予命好,攤上一個好老爸。”林正浩搖頭歎息,輕笑說:“雖然被他氣得要死,可還是心心念念著怎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給兒子擦屁股。”
“再怎麽厲害,他也是個父親而已。”周子璋歎了口氣,扶著額頭說:“直可惜了霍斯剛,籌劃了這麽久,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是他蠢,”林正浩笑了笑,說:“隻看到霍司令嚴厲的一麵,卻不知道一個基本道理,人家怎麽說也是兩父子,到底連著心呢,怎麽會任由他一個外人搬弄是非?”
“可是,我卻覺得,霍斯予似乎對他爸爸沒什麽感情。”周子璋說:“似乎我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那是他不懂事,等年紀大了,就知道父母心了。”林正浩笑了起來,握住他的手,輕聲說:“不管如何,咱們這一場算是險勝,恭喜你,子璋。”
周子璋終於微笑了起來,握緊了林正浩的手,輕聲說:“謝謝你。”
“誒,不要說謝字,”林正浩止住他,柔聲說:“我隻求你真的原諒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