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又豈在朝朝暮暮

——她偶爾也會輕聲念出那個心底的名字吧。而那一瞬間的溫馨與美好,未必就不如那相見之時。

透過玻璃窗。雨後天晴的早晨,太陽照耀著那些青桐樹頂,這些樹在秋天的新鮮的氣息下,已經漸漸發黃了。

早起的鳥雀,在樹影,花枝,明媚的陽光中婉轉著歌喉,空氣中似乎都在流動著甜蜜的氣息……

她寧靜地睡著,瀑布般的長發散亂在枕頭上,潔白的手臂露在被子外麵,她睡的很沉,兩頰染著淡淡的紅暈,身體像孩童一樣蜷縮著,雙手摟著他的一隻胳臂。康灝的眸光似是黏在了她的臉上。

這個凝視她的姿勢已經保持了很久很久,他的眼睛幽黑如深夜森林,想要去碰觸她潔白的肌膚,想要為她輕輕蓋上被子,然而她無邪的睡姿又仿佛任何的一種行為都是在對她的褻瀆。這是真的嗎?

昨晚她竟然躺到了**,手掌輕撫他的後背,語氣溫柔得似被水洗滌過,“睡吧,我會陪你著你,哪都不去……”

多久沒有和她躺在一起了?那輕聲細語,那珍視嗬護,這一晚是他這些年睡得最香的一次。有一瞬間,他以為他會隨著那幸福一起睡去,再也不會醒來,如果時間可以停止在那,他將永遠的幸福下去……

“我愛他!”

曾經以為,隻要能留住她,將她禁錮在他的身邊,無論什麽樣的手段和方式他都不在乎的。從小的時候,到相隔八年後的相見,他也一直是這麽做的。他相信,隻有他能夠給她幸福,隻有他能讓她快樂。所以當他清除掉每個阻擋在他和她之間的障礙時,從來沒有猶豫過。

那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漸漸沒有了這麽肯定呢?當沈雲飛在車禍中死亡、她從樓梯上摔下來鮮血染紅了白色的裙底、她失眠,焦慮,哭泣,他才知道,原來他把她逼到如此痛苦的地步,甚至她此生都可能不在會有孩子……

“如果我不能給她幸福,那麽我會給她重新選擇的機會!”

她現在幸福了吧……清晨裏,康灝長久地凝視著睡夢中的她,她睡的很沉,潔白的雙臂抱著他的胳臂,眉頭舒展著,仿佛正在做著一個好夢,整個人蜷縮得像一隻蝦米,她的手腕上戴著一塊非常奢華的瑞士滿天星。

八年後第一眼見到她時,她就戴著這塊表。她性子低調,此般奢華張揚的款式,不是她的喜好。可她依舊戴著,如果不是心愛之人所送,她定會把它丟到哪個角落裏。

時間可以將一切改變,他固守在原地,誰還在那裏?

他以為可以給他幸福,真的就可以給她幸福嗎?在逼迫她做選擇時,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了彼此,他有什麽權利去強迫她呢,隻因一起度過的那十九年的歲月。

“你依仗的不就是我們十九年的歲月嗎?你依仗的不就是我喜歡你嗎?你是在揮霍我們那些年的情意嗎?如果這些情意都被你揮霍光了,我不在意你了,你還依仗什麽呢?”

他自嘲地冷笑,是的,他依仗的不就是這些嗎?當一個人被束縛得太緊,沒有了自由,怎麽可能會快樂呢?這樣簡單的道理,是他如今才想通,還是他一直在逃避呢?

睡夢中的她抱著他的手臂又緊了緊,眉頭也輕皺了一下。他臉湊過去,慢慢在她的眉心印上一個吻。他,是她的。

而她,是自由的,他會默默的看著她,隻要她幸福快樂就好。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柔和地灑在明熙塵的麵容上。

在明熙塵的睫毛輕微地顫動了幾次時,阿康知道她要醒了。於是,閉上眼睛,似是睡著了。

她睜開眼,一張大大的俊臉就那樣闖進她的眼底,她怔怔地看著,有些出神。一直都知道他是帥氣的,可是這般的仔細看著他,那已是幾年前的事了。他的眉毛很漂亮,又濃又黑,傲然揚起,丹鳳眼斜斜上挑,漆黑的瞳孔被濃密的睫毛遮掩著,高挺的鼻梁,嘴唇是那種厚而圓潤的性感。

……真是一個美人!明熙塵輕笑。對於自己緊抱著他胳臂的雙手,一點也不感覺意外。慢慢鬆開他的胳臂,怕是驚醒了他,手指輕輕地撫上了他的眉眼。

指尖先是在他的眉毛上描摹,而後是睫毛,鼻子,最後停在他的嘴巴上。他的嘴唇真是性感,還微微的張著,很是誘人……她砸吧了一下嘴,是不是可以偷偷的親一下?

美色當前,是個人也會心亂的好不好!

她的手指在他的唇瓣上來回的描摹,吻……不吻……

“啊……”明熙塵感到指尖微微一痛,這才驚覺,康灝醒了,她的手指正被他含在嘴裏……

“你……醒了。”似是做了什麽壞事被人抓包的羞赫,她眼珠亂轉,不是看向哪裏才是。

康灝看出她的窘迫,但是依舊不放過她,帶著調侃的語氣開口,“我還沒刷牙呢……也吃得下去?”

“哦……”明熙塵的身子驚得如花枝般亂顫,“你不說話時比說話可愛!”她的手指改成掐狀,捏著他的臉頰往兩邊拉。

臉在他的手指下,呲裂得非常的好笑。

“明……熙塵……”阿康的聲音模糊不清。

“我在呢!”明熙塵眉眼彎彎,笑不可抑。

……

這個上午,非常的忙碌。

先是早餐後,高紅和夜殤來了。

這是高紅第一次鄭重地將夜殤介紹給康灝,不管他和楚睿之間如何的爭奪,夜殤都是局外人,在她將夜殤介紹給阿康時,她也多了一份心思,阿康是孤軍奮戰,做為同學兼好友,她是有些心疼的。為此,她想夜殤知道,在楚睿和康灝的戰爭中,夜殤隻要看著就好。

其實,夜殤是個極其細膩的男子,高紅的用意他如何不知。在麵對康灝時,他沒帶有一絲敵意,非常友好地問候了他,還和阿康聊得非常的投機。當然這份投機,都是男人之間的話題,女人是不喜歡參加的。

高紅拉著明熙塵的手,左看看又看看,最後才吐出一句話,“這人要是好看,怎麽折騰都還好看!”

明熙塵嘻嘻一笑,“那是,天生麗質難自棄!”

“真不愧是五千年文化古國的後人,這謙虛二字你盡得其精髓。”高紅的笑似秋日的風,清爽舒適。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的朋友!”明熙塵手指蜷著額前的幾縷散發,笑容顛倒眾生。

“……你還好嗎?”高紅霍然握緊明熙塵的手,眸

神兵之禦劍除魔最新章節

子裏是不加掩飾的關心。

明熙塵抽出手指,手臂輕輕地抱住她,語氣沉靜柔和,“老高,我從未如此好過……就像在戰火烽煙中,看到了一片淨土,我的心,靜了,穩了……”

“那就好……”高紅輕擁著她。

“嗯,從未有過的平和,我以為再也不能和他坦然相對了,這一生都會與他在無休止的糾纏傷害中度過。現在,釋懷了,我的心終於可以不再那麽累,那麽痛……”

“塵塵……!”高紅輕拍她的背,“我為你高興!”

明熙塵的臉在她的肩頭輕輕地蹭了一下,語氣是那種釋放後的舒緩,“我也是呢,好高興!”

在親切會晤了高紅和夜殤後,迎來了淩霄和淩蘭。

淩霄帶來了康灝要的睡衣和**。接過袋子時,阿康沒有忽視掉明熙塵向她眨動的雙眸,怎麽看,她眸子裏都似帶著調侃的笑意。

他胡亂地揉搓著下頭頂的黑發,莫可奈何地歎息,被人知道秘密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是那種私密的,還被她調笑的……

淩蘭手裏捧著一大束花。其實昨天來時,已經買了一個花籃,隻是下車時害怕淩霄將她鎖在車裏,比較慌張忘記了拿。今天就又買了一束。

百合?

“嘿嘿!”明熙塵眸子裏劃過一絲亮色,康灝喜歡的花是白玉蘭,知道的人除了他們的父母,不會有別人。因為小時候為了給她培植玉蘭樹,還特意在院子裏種了一棵。那玉蘭樹在北方不好存活,他整日澆水,最後樹根腐爛,玉蘭樹死了。他和她給這棵樹開了悼念會,她記得誰做了一首詩,貌似這般寫著,“綽約新妝玉有輝,素娥千隊雪成圍。我知姑蘇真仙子,天遣霓裳試羽衣。影落空階初月冷,香生別院晚風微。玉環飛燕元相故,笑比江梅不恨肥。”

兩個人,為了一棵玉蘭樹鬧騰得滿院皆知。

她喜歡什麽,他就跟著喜歡什麽。此後的這些年,阿康對別的花都不肖一顧,唯有白玉蘭是心頭所愛。

那時的阿康真是有趣!

看著明熙塵隱沒在嘴角的一絲笑意,阿康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

又不是結婚,送什麽百合。

明熙塵的小心思開始作怪。昨天聽到阿康說,“在這個女人麵前,你什麽都不是!”這句話真的讓她很高興呢,阿康從未喜歡過別人,她還是很滿意的。當然,就算喜歡了,她也不會承認自己不高興的,說白了,她就是個傲嬌貨。

“明熙塵……”淩霄今日的氣色,比昨日大好。

她看向淩霄的目光帶著淡淡的笑意。一日之間,這個男人得到了她的認可,對於自己認可的人,她自動將他們劃到了自己的圈子裏的。她圈子裏不是親人就是朋友,對待朋友,她真的是極好的。

對著她不在疏離冷漠的笑臉,一時間淩霄還有些無措。“那……蘭兒的事,謝謝你!”

“都說是朋友了,就不用這麽客氣吧!”明熙塵發現自己最近怎麽這麽愛笑呢?對著淩霄都可以發自內心的笑了。

淩霄抬手摸了一下頭頂,笑得有些憨憨的,“那好吧,改天請你吃飯。”

看著這樣拘謹的淩霄,明熙塵到是有些不適應。起身對阿康說,“你們聊,我出去走走。”

在阿康不太情願的注視下,在淩蘭明晃晃的殷切希望下,明熙塵走出了病房。

在病房門口看見了倚在牆壁上的葉風。

葉風依舊是那張壞壞的笑臉,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著柔柔的漣漪,像是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裏皎潔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膚襯托著淡淡桃紅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特別是左耳閃著炫目光亮的鑽石耳釘,給他的陽光帥氣中加入了一絲不羈……

明熙塵有些不願將這樣一個陽光灑脫的大男孩,和一個影聯係在一起。他是如何踩著同伴的鮮血走出那個基地的?他如是如何保持這份陽光的?

她聽冷煙說過,他們沒有別的孩子兒時那般的童真樂趣,沒有承歡父母膝下的記憶,沒有玩耍的記憶,隻有在基地拚命廝殺的記憶。直到十七歲,他們踩著白骨,趟過血河,成為了影。當她聽冷煙說起時,心裏一陣發寒,她覺得外公是那麽的殘忍。可是冷煙卻沒一點的怨恨,她自小就被灌注了強者生存的思維法則,這些都是他們成為強者的必經之路。

為了楚氏集團,那些孩子在沒成為影之前,都要經過魔鬼的訓練。將還未記事的孩子扔在島上,讓他們看著殺人,或者殺人,或者訓練殺人,那些孩子當時是什麽樣?是尖叫,還是大哭,還是昏過去,還是反抗?若是反抗,就會受到懲罰吧?

她不敢想象!他是如何受了這般的訓練,還能以灑脫不羈的性情出現在人前的?他和冷煙是如何踏著鮮血和白骨中沒有瘋魔活下來的?

為了一個家族的興旺,她的外公,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心思百轉千回,也就那麽一瞬間。

明熙塵這一刻說不出什麽感覺,楚暮痕,楚暮雨,楚暮寒,又何其幸運,有這樣一位父親,為了他們的生存,幾乎成了魔鬼。

她用手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上前拉住葉風的手腕走出醫院的門,迎麵陽光照來,她輕聲說,“葉風,你的存在不僅僅是影,你和冷煙一樣,是我們的朋友,家人……”

葉風的笑僵在嘴邊。

“回去吧,晚上再來,你是人,不是機器。”

金色的陽光灑下,將醫院蒙上了一層清輝,這是躺著進來,站著出去的地方,也是站在進來,躺著出去的地方。這一扇門,如地獄之門,一腳是陽間,一腳是陰間。

葉風偏頭看明熙塵,她的發在風中起舞,側著的臉淋沐在金色的陽光下,這一瞬間的容顏,似九天玄女,華美至極。他動了動嘴唇,萬語千言,終是無聲。

明熙塵偏轉頭,對上葉風的視線,對他一笑,“我的話你聽到了嗎?”

葉風被她的笑忽然溫暖到心底,在踏上極樂島的那一刻,迎接他的是心裏無邊的黑暗,第一次看到了陽光和來自心底的溫暖,他眼眶霍然一濕,點點頭。

“那就這樣吧!”明熙塵收回目光,向他擺手。

葉風微抿了一下唇角,腦中重複著明熙塵的話,“……你和冷煙一樣,是我們的家人和朋友。”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真摯的笑容,對她說,“明熙塵,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