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無法忍受

申璿想,大致是每個人都有軟肋吧?她的軟肋便是四年前將裴錦程傷至植物人,讓申家瀕臨破產,讓裴家哀傷沉痛,讓白珊失去了青梅竹馬的未婚夫,讓裴錦程失去了竹馬青梅的未婚妻。

一切的悲劇都是她一手造成。

每每有人拿這件事出來指責她,她都無法辯解,無力辯解,因為肇事者是她,跟裴錦程無關,他甚至連招惹她都不曾曾有過。

不過是她想招惹他而已,那時候他已經有了未婚妻,她卻想去招惹他。

所以從始至終,她都覺得那一瓶子是一把枷鎖,也許真的會鎖她一輩子。

此時的自己雖以正妻的名義坐在裴錦程的身邊,可白珊的指責,把她推向了一個婚姻的第三者的位置,她成了一個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

如此的不堪。失馬沉一。

叫停了電動車。

申璿從車上下來,對著車上坐著的兩人,她神情一如往昔的清冷,“我想走一走,你們過去吧。”

她看到了男人鳳眸裏的那一潭深水,像是突然波動,又對上強烈的日光後折射出銳利的光芒,他不過一瞬便轉開了臉,但她依舊覺得那光芒下是波濤洶湧的造就。

他怒嗎?

因為她下車?

還是因為白珊的話讓他也開始痛恨她?

以前他就是那麽痛恨她。

他用平口的車鑰匙紮進她的手臂,剔到她的骨頭,那般凶狠,連聲音都是,“申璿,你毀了我一輩子!”

一輩子這麽長,是因為他的一生裏,原本是白珊吧?

她抬起腳步,隨著他們電動車駛向的方向,那些痕跡,她踩上去,但他們也在她之前將路走過了,她不過是沿著他們走過的路,獨自重複他們的旅程。

那次,他把車鑰匙紮進她的血肉裏,說她毀了他。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記憶重複的時候,那裏又開始疼,從肉鑽進骨頭,骨頭上像是有車鑰匙在刮在頂在磨,疼得她快要蹲下去。

白珊如果以後總拿四年前的事情說事,她這輩子也別想有安生日子過了。

別想了。

想著申凱總說她是女漢子的話,心裏更是悶痛,她為什麽麵對那段曆史,也不能女漢子一點?

白珊挽著裴錦程進了主宅,一路笑意淺淺帶甜,很是親密,裴錦程看起來也很和順,兩人果真像一對新婚的夫妻。

宅子裏早到的人看著二人進廳,不由得生了好奇心,但看到老爺子端坐主桌上位並不發言打聽,其他人也緘了口。

錦悅是要上學的人,所以她可以破點規矩,就是什麽時候到,什麽時候動筷子吃飯,裴錦程和白珊到的時候,她已經快要吃完了。

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抬頭便循著眾人目光過去,卻左右沒看到申璿。

而白珊這時候已經在隔壁主桌陪著裴錦程坐下了。

錦悅嘟了嘟嘴,又跑到主宅外麵,望了好一陣,才看到柏油路的拐彎處申璿從那邊走來,還穿著職業裝,高跟鞋。

雖然很遠,但她依舊看到了申璿走得不快,並不像平時那樣趕時間。

再回望一眼宅內。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錦悅走到白珊後麵,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單純無邪的笑著,“二嫂,昨天睡得好嗎?”

白珊聽著錦悅叫她“二嫂”,心裏還是高興的,感覺自己像裴家的人了,她的目光也是清淩帶著喜色的望著錦悅,“睡得挺好的,謝謝錦悅關心。”

錦悅樂嗬嗬的笑,她的頭發剪過,上學的時候都紮馬尾,小馬尾隻有一卡長,短粗短粗的,像厚圓的毛筆尖,笑的時候搖搖頭,馬尾甩了甩,可愛得很,依舊是天真模樣,笑眯了眼,好心的彎腰挽上白珊的手臂,小聲的在她耳邊故弄玄虛的說,“二嫂,你跟我去那邊坐吧,裴家的姨太太都不能坐主桌的,省得有些愛嚼舌根子的人到時候背地裏在爺爺麵前說你壞話。”

白珊一怔,看著錦悅好心提醒,又小聲不敢聲張的樣子,想去分辯真解,但已經不用分辨了。9469992

因為錦悅說的是事實,她不是在裴家第一天,規矩是知道,本來想看看今天跟裴錦程過來是不是可以坐主桌,哪知道錦悅會來說規矩。

白珊絲毫看不出錦悅的假意,她心想,這麽小的孩子,應該不會有什麽心機,以前總幫著申璿,那是因為她還沒有正式跟裴錦程注冊,現在注冊了,錦悅應該是真把她當一家人看了吧?

白珊站起來,給裴立行了個立,“爺爺,我就是在這裏陪錦程坐一下,我到那邊去了。”

裴立淺笑著點了頭。白珊鬆了口氣,隨著錦悅剛剛在副桌坐下,申璿已經走到了大門口。

有人看向她的目光帶著嘲弄。

她一一掃過去,錦悅是微笑,有些得意。裴錦瑞的眸子裏,是深深的同情,心疼。

同情?!

嗯,她是值得同情的人嗎?!同情白珊的到來讓她難堪嗎?

三個人的生活一定要結束它!

如果誰都不願意承受痛苦,那麽她來!

反正這幾年,她也承受慣了。

可是這幾年,誰又比誰承受得少?

她才和他在一起多久?十年的會比她更痛吧?

走過去,在裴錦程身邊坐下來,她吃飯時候,跟往常一樣,笑著給裴錦程夾菜,說點事。

然後一起去上班,早上的事,好象沒有發生過。

裴錦程一時詫異。

白珊對裴錦程越來越粘黏,早上吃了飯,還會送他到停車場,囑咐一大堆,中午的時候會給裴錦程送飯,說家裏的比公司的菜有營養。

下班的時候會到公司去接,一周總是會提出一兩天兩人在外麵吃飯,如果不在外麵吃,裴錦程回了裴宅的話,白珊就會提出讓裴錦程到茉園吃一兩頓。

理由是,都結婚了,總不能連頓飯也不陪我。

申璿隻是笑笑,或苦或嘲,這各中滋味,真是說也說不清楚。

她覺得白珊的確是比她更適合做裴錦程的妻子,若是她,真做不到像白珊那天一門心思全花在裴錦程的身上,恨不得24小時都安排好。

申璿工作還是很認真,大小會議都參加,該她做的事,一絲不苟,新項目要上的時候,就帶著秘書加班。

慢慢的,申璿的工作越來越忙,事情越來越多,多到晚上不再回梧桐苑吃飯,多到早上比以前更早起床。

裴錦程有些無法忍受申璿的忙,他覺得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可以調節得很好,為什麽申璿不能?

他是一個男人,就算有應酬最晚也可以在十二點左右結束。。

可申璿加班可以加到零晨兩點。

他有意見的時候,她便把工作帶回家裏來做,照樣零晨兩點。

有時候等她睡覺,等他已經睡著了,醒了的時候發現她睡在客廳裏,美其名曰,怕吵到他。

裴錦程覺得這樣的申璿很不對勁,越來越不對勁,他們的模式好像在倒帶。

申璿越來越像以前的申璿。

像那時候他剛剛醒來的時候,她的目光都是清冷的,無非現在不會像那時候一樣,那時候她臉上永遠隻有兩種笑,嘲弄和挑釁。

現在她的笑容很淡,淡到你以為她什麽也不在意。

夜空裏,華燈如星,遠處的高樓上,霓虹跳動。

韓啟陽泡好一杯咖啡,端進申璿的辦公室裏,女人還是依舊綰著頭發,即便已經深夜,發絲也未散半分,咖啡遞過去,“少喝點,想睡就去睡,提什麽神。”

申璿開著遊戲,目光專注的看著電腦屏幕,伸手到半空,看也沒看那咖啡在哪裏。

韓啟陽好笑的看著申璿,他生來就是一個招惹女人的花樣美男的模樣,笑起來更是迷人,可惜那女人偏偏不看她,把她的手壓在桌台上,然後把咖啡放在她的電腦前,“你再這麽喝下去,非得長雀斑不可。”

申璿滿不在乎的說,“長就長。”

“是啊,你長嘛,反正我又不會嫌棄。”

“嘁!”

申璿喝了一口,皺眉看著屏幕裏氣勢恢宏的遊戲打殺場麵,“啟陽,你說的這個bug,真有點麻煩,我現在玩著都覺得憋屈得很,我是老板都這麽憋屈,玩家到時候肯定得鬧。”

韓啟陽收了笑,“顯然是離職的程序員做了手腳,現在網遊公司那邊也在抓緊時間弄,你明天別再測試了,我會加班弄的。”djzo。

申璿像沒聽到一般,“他人還找得到嗎?”

韓啟陽坐在辦公桌上,長腿一疊,蹺了起來,“聯係不上。”

申璿又喝一口咖啡,“你怎麽看?”

“我懷疑是同行惡性競爭,這個遊戲一上來,我們的宣傳力度也夠,玩家都是直線上漲,又舍得花錢,很多公司眼紅的。”

申璿想了想,“不會是因為我們的薪資給得不夠?”

韓啟陽哧聲一笑,“得了吧,我們的薪資是給夠了,隻是人家給了更多的非薪資的好處,才讓他受利益驅使背叛了公司。”

咖啡喝進嘴裏已經感覺很不舒服了,這種刺激性的東西,讓她覺得胃不好受,才端到嘴邊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抽了張紙,拭了嘴角,扔掉紙巾往後一靠,揉著疼痛的太陽穴,“你那邊如果能確定是程序員惡意泄露或者篡改程序,造成公司損失的話,我們馬上聯係法務部對他起訴,聯係不上就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要不然以後隨便阿貓阿狗都敢對公司做這種勾當。”

裴錦程的車子一直停在錦程控股的樓對麵,正好可以看到申璿的辦公室的燈光亮著。

近段時間來,申璿的工作繁忙讓他有一種無形中的壓迫感,那種感覺說不清從哪裏來的,所以隻能解釋是無形中。

工作忙歸忙,但她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冷淡,這是他無法忍受的。

在公司的時候,他們的工作分工不同,互不幹涉,自己就是個不喜歡被幹涉被束縛的人,在過去沒有他的時間裏,她也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條,所以他對她所做的事向來不管,除非大的決定她主動問他,否則他從不經手她做的決定。

工作上的事情,他有親身體會,認為每個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間,不管是他,還是申璿。

所以,包括她加班,他也不怎麽問,隻要她懂得調節工作和生活的尺度。

但最近她越來越不把家庭生活看重了。

一心撲在工作上,甚至連雙休也不安排私人生活。

他一心想讓她溫柔些,她卻越來越不溫柔,甚至冰涼。

抬腕看了一下表,淩晨一點零四分,那處燈格子的亮光瞬間熄滅,過後又亮起一點淡光,或許是她看不到路,手機的電筒功能?

拉開車門,下車,今天晚上他打算坐她的車一起回去。

要過到馬路對麵,就要走過人行天橋,這時候夜的黑色已經透了似的,沒有了白天的汙濁灰塵,星子都是白色的,階梯一節節的,他穿了一件淡藍的毛衫和白色的休閑褲,米色的休閑鞋,洗過澡後的頭發特別清爽,風一吹,額前流海一絲絲的揚著。

錦程控股樓下的大玻璃門走出來一對男女,路燈下麵,男人身材高瘦頎長,女人的職業裝包裹著她姣好的曲線。

寫字樓外的燈很亮,亮得可以看清兩人在一起說著什麽,那男人笑了笑,笑容有些紮眼,笑了過後,又順手往女人的肩膀上一搭,一下子攬過,攬過女人後,那男人另一手放進褲袋裏,走起路來,時不時的仰起頭來,瀟灑得意…

他聽到寂靜得連車流都很少的夜裏,那個男人恣意愉悅的笑聲。

裴錦程站在天橋上,五髒焚火的看著這一幕,腳步在階梯上的速度快了起來!

才過了天橋,到樓外,他們已經一起坐上男人的車子,駛上了馬路,那方向,根本不是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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