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讓錦程來求我
申璿收拾東西,腦子裏卻一刻也沒有停歇,從馬賽到巴黎的高速火車上,車站到巴黎機場的出租車上,換登機牌等飛機的空-檔,她的腦子裏都飛不進任何東西,包括韓啟陽喊她的聲音,統統聽不見。
她反思自己最近懶了,懶得關心局勢和新聞,懶得理會別人的心情,懶得去想與她無關的事,她躲在異國他鄉,想要放空自己,做一個快樂的申璿。
到頭來,無法快樂,因為有在乎的東西。
再怎麽自責悔恨都於事無補,她握了身側的拳,好在她已經不是四年前的申璿,現在應該還有希望,至少在申家還沒有完全倒掉之前,還是有希望。
她記得在錦程控股的時候,也遇到過大的事件,可裴家爺爺說,你怎麽知道是山窮水盡,而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說,該你扛的東西,就必須要扛,隻要你覺得是你該扛的,做起事來不要抱怨,就不可能一點進展都沒有。
會有進展就有希望。
飛機在高空平飛,申璿闔目冥思,腦子裏開始理關係網,機票是訂的海城,回到海城,她第一站應該去哪裏。
報紙上沒有寫哥哥的情況,而哥哥的手機打不通,以他的工作性質,除非絕密會議,否則不會出現一直都打不通的情況,那麽哥哥的情況不好的可能性很大。
申家交好的世家,有哪些?
哥哥的朋友,她所熟知的有哪些?
申家多個公司都存在帳目虧空,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
為什麽到現在才發現?而且一發現就這麽的動**?
申璿強迫自己在飛機上睡了幾個小時,因為她知道一下飛機,需要有很多的精神去應付種種事端。
飛機著陸,申璿才剛剛出了機艙,她的手機便開了機,第一個電話打回了申宅,告訴素姨,她回來了,做她的飯。
簡明扼要便掛了電話,沒有詢問,沒有驚慌,隻是掛了電話後,神情淡然冷靜的把小臂上搭著的大衣抖開,穿上,黑色的中性款式,讓她看起來,分外幹練。
高跟鞋踩踏在大理石麵上的聲音,激昂而堅定。
韓啟陽告訴申璿,他先回一趟韓家,問一下情況,希望能幫忙。
申璿道謝。
申老爺子見到申璿第一眼的時候,眼睛紅得哽咽了出來,“你幹什麽回來!你不知道錦程找你嗎?!你!”
“爺爺,我幹什麽不回來?在國外呆得悶死了。”申璿不理老爺子的激動,笑著彎腰把他從**扶起來,在他的背後墊了枕頭,姿態輕鬆的說道,“來吧,爺爺,告訴我家裏的情況。”
“告訴你做什麽?你一個女孩子。”
“爺爺,在您的眼裏,女孩子就隻有嫁人生孩子的功能嗎?”申璿有些打趣的揚了揚秀水一樣的眉。
“……”這時候的申璿,在老爺子的眼裏,是光彩照人的,有一種骨頭裏流淌出來的自信是奪目的。
對,是自信,而不是曾經的跋扈。
他幾乎以為看錯了。
一個半小時的長談下來,申璿表麵上是鎮定的,這是她在錦程控股四年以來鍛煉出來的素質,可內心裏已經波滔洶湧,這叫她如何平靜?
哥哥包庇罪,至於嗎?
包庇的又是誰?哥哥向來是個鎦銖必較的人,他現在的地位,萬萬不會平白無故的去包庇誰,還鬧得這樣大。
和韓家關係的惡化,居然到這一時刻才暴露出來。
夜深,申璿安撫好爺爺,便坐在自己閨房的陽台上,海城的這個時候不比g城,還冷得很,但越冷,越容易讓人清醒。
爺爺說他不是沒有去尋關係,隻是哥哥現在的地位敏感,想擠掉他坐上那個位置的人數不勝數。
以前申家財力是不錯,又有礦,所以給麵子的人很多,遇到一點事,走動起來好說話。
而如今申家的產業到處都井噴似的出問題,大家都生怕沾了申家,一來這麽重的負債,二來又生怕哥哥所在的隊伍有問題,到時候一倒,大家跟著倒黴,所以申家如今弄了個四麵楚歌的境地。
哥哥一直都說,權利場沒有朋友,隻有利益。
如今,真真是應驗了。
翌日清晨,申璿要求三叔的公司申請破產。二房的工程出了問題,該賠的趕緊砸鍋賣鐵的賠,這時候萬萬不能鬧大。
三房自然大鬧不止,破產後意味著房產及所有資產都會被凍結和查封拍賣,意味著別墅和豪車都不將再有,而且出門都不能去高消費的地方。
而申璿又豈會理會他們大鬧,公司已經到了那種程度,如果不申請破產,債務說不定會因為突發狀況越滾越大,好在父母的公司並沒有負債。
三嬸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數落申璿是個害人精,四年前惹了禍害得一家人跟著遭殃,若不是因為四年前釜底抽薪,申家怎麽會元氣大傷落到現如今的地步,申璿就是個罪魁禍首。
二嬸也痛罵申璿的不知好歹,這樣的事,明明叫裴家拿錢出來還債就可以了,上次礦難裴家都可以拿那麽多錢出來,二房三房現在公司出了問題,也應該拿錢出來,親家哪有那麽好做?
申璿麵對這樣的指責,出奇的平靜,“我們已經離婚了。”
離婚兩個字,徹底打碎了二房三房的希望。
申璿知道現如今沒有比讓哥哥順利出來更好了,千萬不能定罪,哥哥一旦定罪,申家真的就完了。
爺爺的世交但凡家裏有點政治背景的,都不敢沾染哥哥的事,包庇罪是什麽原因?她必須得弄清楚。
可是她以前在海城的時候除了玩樂,根本沒有交到多有用的朋友,如今韓啟陽的電話也打不通,海城居然成了一個比g城還要陌生的城市。
電話打給辛甜。
“小心肝,我回了海城。”
辛甜聲音高了些,“我去看你。”
申璿歎了一聲,“小心肝,幫我個忙好麽?你能不能向莫爺爺打聽一下,我哥哥出事的真正原因,能不能請他幫我指點一下迷津,這兩天我會抽空過去,拜訪他,你幫我請示一下,好麽?”
辛甜已經明白申璿說的事,可這段時間她聯係不上她,“這個電話是你現在的號碼嗎?我晚上就過去。”
“對,我現在用的號碼,謝謝。”
“等我消息。”
是夜,g城軍區大院
辛甜很乖巧的在廚房弄著她的西洋餐點,說是要孝敬外公,從下午四點過就請假下班跑到這邊來表現了,等莫錫山一身筆挺軍裝回了屋,摘下軍帽便看到一桌洋玩意,本能的一皺眉,可再一看是辛甜拴著圍裙在忙活,一下子就笑了起來。
辛甜知道外公討厭她裙子穿得短,領口穿得低,今天投其所好的穿得很保守,一套運動裝,頭發也紮了起來,一下子年輕了三四歲。
莫錫山坐在位子上,對著廚房裏忙活的外孫女喊話,“甜甜啊,別再多做了,咱們吃不完。”
“想給外公多做點好吃的嘛。”
“那我叫你小舅舅也過來吃,嚐嚐咱們甜甜的手藝。”
“不要不要!”辛甜從廚房裏衝出來,摁住要站起來去打電話的外公,摟著他的脖子,“好外公,我就想跟你一個人吃飯,小舅舅那破臉難看死了,整天板著,跟誰欠他幾千萬似的,才不想倒胃口。”
上次雲燁打了她,她心裏是恨的,他那個人精明得很,若知道她要幫申璿,肯定又是一大堆幹涉的理由。
“你小舅舅是為了你好,他又不會害你。”
辛甜把自己做好的沙拉叉一塊放進莫錫山的嘴裏,莫錫山一陣皺眉,“甜甜,別學那些外國人吃些生的東西,家裏又不是沒火,下次要煮熟。”
辛甜噗哧一笑,“好啊,我下次學著燒點北京菜。”辛甜坐到另外一方,就挨著莫錫山,她問,“外公以前在北京任職過,那邊的雜醬麵特別好吃,對吧?”
莫錫山輕歎一聲,語意遺憾道,“對啊,你外婆去世後,我就沒吃過。”
“外公,我以後學了做給外公吃。”
“你現在真是乖得不得了,外公很高興。”
辛甜得意的晃著腦袋,“當然,我又不是以前的辛甜,白色之夜一關,我也是朝九晚五的金領一枚了,對吧。”
莫錫山看著外孫女這模樣,就喜歡得很,頓時哈哈大笑,“對對對,我外孫女現在是金領,金領,哈哈。”
“是啊,要不是阿璿天天刺激我,我還沒那麽早覺悟呢。”
莫錫山點了點頭,睨了一眼辛甜,便又舀了一勺通心粉,有點應付的說了一句,“嗯,這倒是。”
辛甜覺得隻恨這氣氛怎麽這麽快就冷了下來,她以前在白色之夜接觸的人有很多白癡,也有很多狐狸,但像莫家這樣的狐狸,真是有點讓她頭痛!
“外公,您看您位高權重的,多少人崇拜您的……”
莫錫山抬手壓了壓,打斷了辛甜的奉承話,“甜甜,別給外公戴高帽,你的菜做得也不錯。”
辛甜有點蔫了,外公分明是不肯提申璿的意思,說話句句岔開,根本不往重點上引。
“您就不能不這樣嗎?我求過您辦什麽事?我隻是想讓您幫忙打聽一下,讓我知道一個大概,我好告訴阿璿,別讓她再擔心。”
莫錫山歎了一聲,勺子中的通心粉還沒有送進嘴,他便把勺子放進麵前的大瓷碟裏,“甜甜,你三十歲了,不小了,現在是打聽,過後是拜訪,之後是求我辦事,這一環接一環的事不會斷,你也在外麵轉了那麽多年,這點道理也不明白?”
“我明白,可是阿璿不會提無理的要求,她現在就是急,沒人可以幫到她,她就是想知道從哪方麵下手。”
莫錫山坐在椅上,比辛甜還端正精神,說起話來,便分外有威嚴,“她哥哥的事情,隻要沒有對外公布,就是未下定論,到時候會不會定罪,還尚不清楚,但背後的東西肯定複雜,你怎麽知道這件事的背後力量是不是跟你外公的勢力相對的?或者是一條線的?相對的隻會把矛盾加深。一條線的,人家會以為我在壞人家的事!我不會去惹這些麻煩,招些敵人!你把這麽個燙手山芋拿回來給外公接,這是孝順嗎?”
辛甜頭都疼了起來,外公說得沒錯,可是她又不能一點忙也不幫,感情上,過不去那道坎。
莫錫山看著辛甜的樣子,久久才道,“如果你真想幫她,去叫錦程來找我。”
辛甜一瞠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莫錫山,“爺爺?阿璿和裴錦程已經離婚了,裴家也發了聲明,您是知道的啊,居然讓裴錦程來求您?難道他來求您,您就答應,我求您,就不行嗎?您跟雲燁怎麽都一樣!”
莫錫山對辛甜的控訴仿若未聞,“正因為我知道他們已經離婚了,所以才不會出手幫她,她離開裴家,不當裴家的大少奶奶,在我眼裏便什麽也不是。我又為什麽要因為她去北京找人拉關係,擔一個風險?你是我的外孫女,我更不會讓你去擔這個風險,擔風險可以,但必須有人承這個人情,這個人情,若是裴錦程不接,那麽不管是我,還是你舅舅,都不會去做這個人情。”
辛甜聽著莫錫山說出的話,真實得像一把把雪亮的刀子,現實又殘忍,她知道,今天這頓飯,不管她做還是不做,利益就是利益。包括自己的外公,亦是如此。
她知道申璿的性子,如果去求裴錦程,怕是情願撐死也不會彎腰,她當如何?
三日後晨會前。
辛甜靠在總裁辦公室的門邊,等待。
她知道裴錦程出差回來了,必然早到一陣,準備好東西,才會去開會。
看到裴錦程西裝襯俊顏,長腿穩健的邁著,氣宇軒昂的走過來,辛甜在心裏啐了他一萬次,申璿被他傷成那樣,這個男人卻可以活得這般光鮮,老天爺真不長眼!
但她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看到裴錦程走到麵前,微一頜首,“總裁,早上好!”
“辛副總,早上好。”裴錦程微微斜麵點了一下下巴,禮貌又紳士。
辛甜跟著裴錦程進了辦公室,裴錦程放下公文包,也沒有抬頭,從包裏拿出厚厚的文件開始一一整理,“說吧。”
辛甜一怔,裴錦程如此直接又淡涼的口氣,她居然該死的覺得裴錦程的氣場有點嚇人!“呃”了一下,“阿璿家的事,你不管嗎?”
裴錦程在一聲“哦?”中抬起頭來,冷冷的鳳眸裏,噙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我為什麽要管?跟我有什麽關係?”
辛甜隻覺得額角兩邊的太陽穴,有雷一個接一個死命的劈著,她就知道戲子無情,婊-子無義,男人都是王八蛋!龜孫子!
雲燁是混蛋,不是東西!裴錦程照樣不是東西!
辛甜簡直不敢相信,當時那個坐在輪椅上的殘廢半夜三更找到白色之夜尋太太的人死哪裏去了,上次跑到雲燁那裏去尋太太的人死哪裏去了,現在申璿回來了,他居然不管不問!“等於說你就讓她自生自滅是吧?”
裴錦程想也沒想,似有疑惑的挑眉,眸裏卻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問,“不然呢?”
辛甜告訴自己,這是在公司,這不是在外麵,不能跟老板吵架!不能!
下屬不能把老板弄死!不能!
但她真的很想衝上去,把這個渣男弄死,這可怎麽辦?
深呼吸,不衝動,以前經營白色之夜的時候,她就告訴過自己,不能衝動。而且現在有求於人不是嗎?
“我外公說,他的人情隻賣給你,如果你肯去找他,他會幫阿璿打聽。”
“可是我為什麽要為了她去外麵欠人情?她是我什麽人?她提出離婚,裴家作了聲明,我為什麽要隔山隔水的去幫她打聽她們家的事?她現在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你不明白?”
“這就是你心裏想的?”
“對!”
“我會告訴阿璿!”
裴錦程文件整理好,往後一坐,背閑適的靠進大班椅裏,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可以!”
不歡而散的談話,辛甜恨死了自己當初為什麽不報考軍校,權利場中的人,怎麽就會這麽牛?雲燁的眼睛就整天長在頭頂上!
辛甜不知道如何回複申璿,但還是撥了電話過去。
辛甜電話打過去的時候,申璿正坐在咖啡廳裏。
申璿並不意外辛甜幫不了忙,海城的人都不願意插手的事,還要g城人往上頭跑,這的確讓人為難,申璿寬慰了辛甜,掛了電話。
她對麵坐著的男人靠在沙發裏,歪著頭,眼睛一瞬都不曾從申璿的臉上移開,他痞痞的揚了眉,戲謔笑道,“申總真是好忙,手機換了,連住址都換了。”
申璿看著邱銘俊,哂笑道,“哪有邱總忙呢,天南海北的跑。”
裴錦程在辛甜關上辦公室門的時候,臉色便凝了下來……
..這章五千字,今天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