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心疼得都哭了
主樓裏陸續有人走出來,都是剛剛才披上的外套,看到裴錦程時,都頓了腳步,前些日子申家隱瞞申璿的行蹤,此時見到他,均有些不好意思。
申璿隻看了裴錦程一眼,忙別開臉去,心在這個時候差點蹦出來。
韓啟陽像是沒看到裴錦程一般,已經抱了一個箱子走上了主樓的階,箱子在申璿麵前抬了抬,“我爺爺說,等我們結婚的時候這些東西得放在申家,到時候再過來取。”
申璿一個激靈!明明別開了臉,這時候卻又看了一眼裴錦程,隻一眼虛晃,便將他的影子鐫刻進了腦子裏。他站在那裏,巋然不動,巍峨如山,這身行頭應該是新買的,g城不用穿這麽厚的羊絨大衣,一看就是沉沉的的質感,筆挺的掛在他的身上,他活脫脫的是個衣架子。
他的樣子雅秀,甚少這樣打扮,因為她也總覺得那種強勁霸悍的穿著不適合他,臉型長得美的男人,不適合那種粗沉獷闊的裝束,會撐不起來,但她似乎猜錯了,天地間是渾然一體的白,包括他胸前抱著的雪球,可他此時站在那裏,那一身霸氣,讓人不敢近身。
裴錦程手中的雪球突然撐脫他的懷抱,雪白的毯子跟雪混在了一起。
“汪!汪!汪!”
申璿沒有接過韓啟陽的箱子,彎腰把雪球抱起來,抱在手裏,她感覺輕了些,趕緊把她藏進自己的羽絨服裏,暖起來,餘光落在那片黑影裏,眼睛都紅了起來,紅著紅著,眼淚都快要落下來,“雪球,你怎麽瘦了?都輕了。”
裴錦程依舊站在那裏,冰雪的世界除了白,還有寒,那些寒氣都凝聚成了精靈,全都鑽進了他的瞳仁裏。
結婚?!
天空中的烏雲不知道有沒有被撕開,但他聽到了來自天際的悶雷,一陣陣的轟隆隆的響。
雪下得更大了,風刮得更猛了。
雪粒子,雪片子不停的往他往臉上撞來,將那些極寒的溫度通過他的毛孔,齊齊的傳進他的血液裏,骨頭裏……
身後的腳印已經被紛飛而落的雪片覆上了薄薄的一層,隻要再下一陣,便再也看不見他走過的路,再也看不見……
申老爺子從申璿後麵出來,一眼便看到裴錦程,他披著大衣已經下了階,朝著雪地裏的人走過去,“錦程來了,快進來坐!”
車子後麵又下來了人,聲音是中年男女,一路喜嗬嗬的朝著申老爺子說,“哎呀,老爺子,這天兒可真冷啊,咱們趕緊進去吧,今天好好把孩子的婚期給商量一下。”
裴錦程看了一眼申璿,她低頭抱著雪球,心疼雪球瘦了,心疼得都哭了,卻隻是淡淡瞟他兩眼。
她要結婚了……
“爺爺,不用了,我還有事,今天把雪球送過來,它是阿璿從這邊帶去的。”裴錦程往後看了一眼,素姨已經同下人一起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了過來,他又轉身看著申老爺子,“我把雪球的東西都拿了過來。”
申璿靜靜的低著頭,暖著懷中的雪球,還在啜泣著,“怎麽會瘦成這樣,你都不吃東西的嗎?你都不吃東西的嗎?”
韓啟陽拍著申璿的背,“可能是想你了,所以沒怎麽吃東西。”
裴錦程站在原處,在馬賽的時候,她就當著警察的麵說韓啟陽才是她的伴侶,而她根本就不認識他。
心下凜了呼吸,目光對上台階上的申璿,口氣淡淡如常,“不是它瘦了,是我要給它減肥,如果你以後想把它喂得胖些,就胖些吧。”
申璿看過去,看到裴錦程目光幽冷,看到他說話,“它現在身體挺健康的,g城你的那些衣服,還要不要?如果要的話,我讓鍾媽改天給你寄過來,如果不要了,我就讓人收拾一下,給……扔了,省得占地方。”
她低著頭,聽著裴錦程冷冷的聲音,冷得平靜如凝了千年的冰湖,沒有波瀾,沒有情感,沒有一點激動或者傷感,“不要了,扔了吧。”
裴錦程給申老爺子和申璿的父母,微一頜首,“雪球我送過來了,也沒什麽事了,那麽先告辭,您們忙吧,再見。”
“錦程!”申老爺子喊了一聲,看著年輕人已經轉了身,蒼目忍不住一皺。
裴錦程轉身之後,順著來時已經覆上過薄雪的腳印,一個個踩上去,重新踏回他的歸程。
離婚才不過數日,家裏已經張羅著她跟前未婚再續前緣。
明明已經到了盡頭,卻偏偏還要找個如此蹩腳的由頭過來。
嗬。
他輕輕自嘲的笑了一聲,那聲極輕,還不如此時的風聲來得緊,他想,這輩子,僅此一次,僅此一次了。
那些雪花粘在一起,從天空飛下來,如同雪霰鳥的白羽一樣,又輕又飄的被風卷著,打著旋兒。
申老爺子站在雪地裏,看著裴錦程的背影,那步伐堅沉而極具魄力,每一步踏出去,都沒有片刻稍頓遲疑,太堅決!
雪球突然“汪!”的一聲,跳下雪地,朝著裴錦程跑去,一邊跑,一邊“汪!”
裴錦程沒有回身卻停了腳步,看著麵前朝他撒著嬌吠的雪球,皺了一下眉,“回去吧,去你媽咪那裏,她現在養得起你了。”
雪球輕聲的“汪”著,輕輕一跳,咬住裴錦程的大衣下擺,用力的拖著他,拖拽著往主樓的方向。
申璿木訥的看著把他們的雪球送回申家的男人。
那瘦削的背影,堅持而絕決!
那份聲明:
申璿四年來勤奮優秀,對裴家的付出,錦程感激不盡,但我與申璿婚姻並無感情基礎,無奈結合,難以繼續維係,婚姻關係經雙方同意,正式結束……
聲明落款:裴錦程
並無感情基礎,無奈結合,難以繼續維係。
想起來,還是會一陣澀痛。
裴錦程再次皺眉,看著雪球如此執著的拖拽,他抬手開始解紐扣,大衣的扣子一粒粒從他手中脫落,他解得有些憤怒,有些急!
申璿看那樣子急急順著鏟過雪的路跑過去,她腳上還穿著拖鞋,“雪球!”她喊著雪球,眸中餘光卻落在那個男人的背影上。
雪球看著裴錦程開始解紐扣,竟低低的嗚著,那雙吊著的囧眼,也溢滿了悲傷,男人的黑色羊絨大衣扔在地上,像雪白的宣紙上,澆了一滴寶墨。
在申璿趕到的那一刻,他已經絕然走向了大門,一件淺灰羊毛衫穿在他的身上,風再猛烈,也像是吹在一尊移動的雕塑上。
雪球被大衣蓋住,申璿把它從大衣下撈出來,大衣還有人體的溫度,雪球之前挺胖,動作本就不是特別機敏,但這一下,它迅捷的在雪地裏打了滾,滾到申璿腳邊,雪白的毛都沾上了汙濕的水漬,咬著申璿的褲腳就往外拖,那方向和力道,都是往著大門外,往著那個男人離開的方向。
申璿看著那個背影,風刮著臉,刮得疼。胸口封纏冰凍好的那團血肉爆炸一般,疼開,漫開。
他們之間,再也沒有牽絆了,什麽也沒了,雪球也送回了申家,什麽也沒了,都沒了,真的是斷徹底了。
站在主樓門口的人,一個個都靜靜的看著發生的那一幕,均無人作聲,申老爺子看著申璿的樣子,心疼卻無法言說,他真不知道還有什麽能給孩子。
什麽都給了,卻給不了她開心,他覺得自己已經盡了力,盡了力。
雪球在地上轉著圈,一下子跑向大門口,跑到一半又跑回來咬申璿的褲腳拉拽、撕咬。拉扯褲腳的時候,它因為用力無法平衡而發生倒斜,身上雪白的毛時不時沾在有雪水的地麵上,越滾越髒。
申璿剛剛挪了一步,便看到那個男人攔了輛出租車,不曾回望過一眼,關上車門,在風雪中消失。
她彎下身,把雪球抱起來,汙濕的冰水凍得雪球直抖,它又掙脫申璿,一下子跳到地上,衝向大門,衝到門外的路上,朝著出租車離開的方向,“汪汪”的叫幾聲,又往大門內看去,朝著申璿叫,如此不停反複,執著的反複。
叫著叫著,似乎累了,它便匍在地上,嗚嗚的哼,那嗚嗚之聲,悲愴極了……
申璿吸著鼻子,過去把雪球抱起來,它那一身汙水弄髒了她的衣服,但她依舊把它抱在懷裏,緊緊的,暖著。
韓啟陽走過來,欲要接過雪球,申璿輕輕一偏身,躲開那雙手,“啟陽,昨天不是都說好了嗎??”
韓啟陽轉身,看著申璿瑟瑟發抖的背影,她走到那片雪地裏,把雪地上那件沉甸的大衣揀起來,同雪球一起,團在懷裏,然後往主樓的方向走去……
裴錦程望著車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那雙原本就是冷冽的鳳眸,寒戾之氣愈發的重了起來。
深呼吸,將胸腔裏的氣息吐出來……
她做回了四年前的申璿,在她自己的家裏,有她的未婚夫,她終於回到了四年前了。
從此,兩清了。
兩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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