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 那是申璿,那是他的妻
申璿的房門如上次一般,沒有上鎖,大概是為了方便老爺子偶爾進門來看看她曾經閨房的樣子。
畢竟申璿在申家被愛的程度,他一直都非常清楚。
曾經就說過,她的閨房和她的性子嚴重不符,很多東西,看起來非常小公主,花邊邊,碎花花,可她實在是跟小公主搭不上邊。伸手撐在她的梳妝台上,指腹慢慢掠過,抬手再看著自己的指腹,很幹淨,可謂不染纖塵。
這個房間打掃得很勤。
猶記得上次和她一起回海城來住在申家的時候,他們一起手拉著手出去逛街,遊湖,因為韓啟陽落水她去救人兩人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
打完咬完之後,又手拉著手去拍大頭貼,不滿現狀的他們,又去拍寫真。
那張相攜之手的照片,如今還在他的手機上做著屏保。
想一想,真的是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不過一眨眼,她和他相愛,分開,真的是一眨眼,好多事,就像在昨天發生的一樣。
樓下傭人並非有事離開,而是拿著手機躲到宅外去打電話報信了。
這也是在申家的老傭人了,申璿一直叫她素姨。
裴錦程和申璿離了婚的事,申家人不會沒人知道,而且申璿八個月不到早產孩子沒有保住的事情,申家人也知道。
雖然是事後才知道。
素姨電話自然是打給老爺子,申老爺子正在秦家和秦榮方下棋,拿著電話一聽裴錦程來了,臉都青了。
但還是吸上一口氣,調整好呼吸,可即便再是風平浪靜,申老爺子下棋的路子在秦榮方的眼裏看來,已經是亂了,在不冷靜的情況下走棋,便容易走進死胡同,便容易做些無用城。
“老申,有事?”
“嗯。”申老爺子輕輕一句,落下白子,被秦榮方堵上了枚黑子,頓時沒了出路,他隻能搖頭,“家裏有點事,今天晚上不在你家吃飯了。”
“家裏有客人?”
“裴家來人了。”
“裴家?”秦榮方同申老爺子身材一樣精瘦,這時候眉頭一皺,眉心褶子很深,“到申家找你了?”
裴家和秦家同樣是姻親,到了海城,到申家卻不到秦家,那麽便不太可能是三房的人,二房沒和海城的豪門聯姻,那麽就是大房?
可申家小五不是和裴錦程離了婚嗎?這事情雖然人盡皆知,卻又因為當事人有意不回應,慢慢的也冷了下來。
心知肚明,卻沒人道明,這是因為豪門婚姻中的聚或散,本就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得清楚的。
“哎。”申老爺子歎了一聲,緊接著說出口的話,卻帶著慍意,“是裴錦程,不知道他來幹什麽!我懶得去應付,小五真是苦了太多年,雖然是她活該,但我想著這些年她在g城最後落個離婚遠走的下場,我心裏就難受。”
申老爺子顫顫呼氣,將臉別到一旁,他們坐在秦家的後花園涼亭裏,這時候抬眼看著飛翹的簷角,心裏一陣陣的泛著苦,眼前都是孫女在馬賽忙活的樣子。雖然看著她偶爾e回來的視頻覺得她瀟灑又自在,但是天遠地遠的……
秦榮方聽到裴錦程的名字時,眉毛微微跳動一下,他對裴錦程的印象很好,那次寒冬,申家小五和裴錦程已經傳出離婚的消息,申家落到那步田地,整個海城沒人願意出手,可是裴錦程卻從g城趕過來,開出條件希望秦家能幫忙,卻又不讓申家的人知道。
且不說別的,那件事做得出來,就說明裴錦程這個人人品不差,其實就算這門婚事不成了,裴錦程這個人,還是可以相交的。
“怕是有事,這棋不下了,你都分心了,再下下去,即便是我贏了,我也贏得不舒服。”秦榮方站起來,“不管他來幹什麽,總要說清楚,非語當時嫁過去的時候,你怎麽安慰我的?
你說兒孫自有兒孫福,長輩管得越多的孩子,自主能力越差,出去容易被闖禍,也容易被欺負,闖禍的是你們家小五,被欺負的是我們家小語。
這些可都是你當初的原話啊,我可沒多編。錦程和小五離婚了是不錯,但是申裴兩家竟然沒有因為孩子離婚的事情弄得反目成仇,那麽遠道而來便是客,你想啊,秦家和裴家還姻親著,我們秦家和申家關係也不錯,這些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門戶,你就算去應付一下也行。反倒顯得申家大度。”
秦榮方的寬慰對申老爺子多少起到了作用,本來這事情自己的孫女和那個明星上了頭條,他也估不準哪個對哪個錯,這樣子把人晾在申家,倒顯得申家小氣。
申老爺子離開秦家時打電話回了申家,準備晚飯,晚上有客人,準備多幾個菜。
裴錦程不知道申家居然因為他來了,還準備了豐盛的飯菜,若換了曾經,他一定大喜,可這次,他是心頭忐忑不安的吃著飯菜,小口小口的扒著。
申璿的哥哥隻有申磊和申建在,申凱依舊在d市。
申父申母也回了宅子。
裴錦程小心吃飯還是原因的,雖然菜肴豐盛,但是桌上的主人們臉色卻不如桌上的菜品一樣生動,與其說不生動,不如說一點也不動。
個個埋頭吃飯,誰也不跟他說話。
裴錦程揉了一下眉心,一張臉如今雖然瘦了很多,但是依舊雅秀精致,拿著公筷,就伸向青菜炒蝦皮,咧著嘴,大方的笑,“爺爺,您多吃點蝦皮,補鈣的。”
不知道有用沒用,這種知識還是申璿懷孕的時候,他自己拿著書研究的,就幻想著申璿用蝦皮炒青菜吃,這樣維生素和鈣都有了。
孕婦和老人應該都會缺鈣,這個缺口應該沒問題吧?
“我牙不好,嚼不爛就會貼在天堂上,難受。”申老爺子淡淡的說。
裴錦程吸了口氣,心下暗道:出師不利啊。
出師不利,應該再接再勵,可是吃飯的時候,不說菜,能說什麽呢,臉上咧著的笑並沒有放,而是換了公用湯匙支到一缽豆腐湯煲裏,“那爺爺您嚐嚐這個墨魚豆腐,蛋白質很豐富,墨魚……
申老爺子在裴錦程剛剛舀起一勺豆腐時,不悅道,“我牙雖不好,但還沒落到呡豆腐下咽的不堪地步!”
裴錦程心頭一跳,長輩就是長輩,這帽子給他扣得可太大了,他哪敢有半點那種想法?這到底該吃什麽?
申磊冷冷睨了一眼裴錦程,“裴家吃飯也應該是食不言吧?”當時裴錦程幫申家解決了新產品硬廣被人搶了先的事,所以申磊心裏其實一直忌憚著裴錦程的能力,所以說了這一句後,也沒再說什麽尖酸刻薄的話,雖然很想說。
申父申母更是一點聲音也沒有,是壓根的不想搭理。
然後整個餐桌隻剩下一碗勺輕微碰撞的聲音,裴錦程還記得當初第一次來申家的時候,申家人吃飯哪有什麽食不言的習慣?就算沒坐相家裏也沒個長輩說一聲。
現在規矩做起來了?
裴錦程幹脆誰也不侍候了,吃著菜的時候,一個勁的誇素姨手藝太好了,素姨從小就疼著申璿,看著這個前姑爺,就算被人誇廚藝好會很滿足虛榮心,但是怎麽也高興不起來,“那你多吃點。”
裴錦程的筷子伸向桌上一碟金黃的麵豆子。
其實就是魚皮花生。
這是素姨炸的。
裴錦程是南方人,對於這樣的油炸食品不是很喜歡。但海城人不同,海城人有時候就喜歡酌點小酒,弄點下酒的小菜,花生米怎麽可以少?邊吃邊喝小酒,特別是普通的市民。
申璿喜歡吃的幾樣東西,都不是豪門千金喜歡的,什麽豬肺麵,什麽魚皮花生。
裴錦程還記得申凱那時候到裴家的時候,讓廚房裝了一碟海城帶過去的魚皮花生米,申璿看到那碟花生米的時候,筷子都在打顫。
眼淚也在眼框裏打轉。
申凱的動作,他還記得,申凱隻準申璿吃三顆,之後卻扯了紙巾,又偷偷的包起幾粒,裝在褲袋裏,那時候的申璿再也忍不住的撲進申凱懷裏,拿著拳頭打著哥哥的胸膛說她已經二十五歲了,再也不要哥哥幫她偷花生了。
申凱的聲音難掩哽咽,“你三十五歲,四十五歲,五十五歲,一百零五歲,不還是我的妹妹嗎?”
裴錦程想,那時候,其實他就有些心疼申璿了,雖然在裴家宗祠裏,看她第一次挨打接電話時,他也替她捏了一把汗,可那次申凱到裴家來說的那句話,讓他這個做丈夫的,第一次察覺到了危機感。
申璿跟他說過,魚皮花生是她兒時的記憶,包括豬肺麵,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卻又讓她無法揮去的記憶,都證明她曾經很幸福,家裏人著她,到她的古怪小癖好,都一一滿足。
不知道她如今有沒有改變過口味,或者有什麽讓她放不下的g城食物,那些可口精美的小點心。
她曾說過,g城的早茶夜茶真是豐盛到讓人覺得做人好幸福,就算一天早上吃一樣,也可以一個月不吃重樣的點心,這是在哪裏都體會不到的幸福。
她怕是再也不願意碰g城的點心了吧?
筷子伸向魚皮花生,夾起一粒,放進嘴裏,麵皮炸得金黃卻不焦,“哢渣”一聲,咬破香脆的麵皮,裏麵的花生酥鬆,想象著申璿正坐在旁邊,她隻能吃三顆,每一顆都細細的嚼,很珍惜,很滿足,那樣子,像是吃到了除了豬肺麵地位以外的美食。
真的很美味,很香,麵粉裏應該是有秘製的香料,怪不得申璿饞成那樣。
裴錦程再次看著素姨,“素姨,這豆子真好吃,怪不得阿璿喜歡。”
呃……
裴錦程-真不是個懂死氣八賴討好人的家夥,這時候提什麽“阿璿”呢。
冷場。
吃完飯後,裴錦程很自覺從飯廳去了客廳,然後拿著搖控器,調了申老爺子每天必看的“新聞聯播”。
一家人都用一種極怪異的目光看著裴錦程,裴錦程恍然未覺,看著申老爺子,溫遜笑道,“爺爺,來看新聞聯播,我給您調好了。”
呃……
裴錦程-真不是個懂死氣八賴討好人的家夥,這時候誰還想看“新聞聯播”這種坑爹的宗教頻道。
再次冷場。
裴錦程已經適應了這種冷的氣氛,沒什麽反應,估計在內心已經把這種模式當成了吹空調。
直到半個小時後,申老爺子走過去,“錦程,我讓申磊給你在艾美開了個房間,你是年輕人,應該喜歡那種裝修時尚一點的酒店。”
裴錦程終於意識到,申家人是真的想趕他走了。
“爺爺,不用麻煩了,晚上我住阿璿的房間就可以了。”裴錦程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人已經走到了樓梯口。幾個大步子便上了樓。
申磊一咬牙,“爺爺!他這麽跑來,不是欺負人嘛!要不要跟大哥說!”
申建往前一衝,就要往樓上跑,申老爺子一把拉住,“別鬧事。”說完看向申磊,“不用找你大哥,這點事就去煩你他做什麽?你還嫌他不夠累?”申老爺子看著樓道,鬆開申建的手,轉身一歎,“都去睡吧,他要睡就睡吧,不準在阿璿麵前亂說話,隨他怎麽折騰,申建,不要衝動,知道嗎?”
申建近幾年來,被老爺子念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不要衝動”,弄得有時候想做點事總是瞻前怕後,隻得應道,“我有分寸的爺爺,放心吧,既然您都說了不找他麻煩,我自然是不會去的,隨他吧。”
申磊揉了揉眉心,啐道,“這裴家的人!到底有完沒完啊!一次又一次的來纏!”
這聲音申磊依舊沒有大聲說,當初爺爺心髒病發的時候,是裴錦程找的有名的醫生,這一點,申家人都清楚,後來公司出事,也是裴錦程出的手。
所以很多時候,有些話說不起來硬的,隻能如爺爺說的一般,隨他。
隻要妹妹不回來,不理這些事,申家就清靜了。
裴錦程上了樓,生怕申家人上來下逐客令,所以給門上了反鎖。
活這麽大,第一次幹這樣的事,真是丟人。可是他也沒辦法,來海城來得匆忙,他甚至來的時候都沒有細細想過如何跟申家的人開口。
隻是一路上喜大過悲,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就算知道那個電話號碼永遠關機,但他還是在上飛機前,下飛機後,一有空就拿著撥,幻想著她突然接起來,說一個字,“喂。”
低低的聲音,是申璿的聲音,不甜不糯,有點涼,卻是申璿的聲音。
然後他就跟她說,阿璿,回家。
即使一路的聽著“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但他的心情還是飄在天上,至少他終於敢拿著自己的手機,給她打電話了,再也不怕她會突然接起。
裴錦程不是不想直入主題的問申璿去了哪裏,而是那麽晚到,申家人對他的態度很冷,怎麽問,也得不到答案,不如想辦法找點突破口,他不相信自己想不到辦法。
晚上實在是興奮得睡不著,從裴宅出來前讓何醫生幫他照了一個片子,肺炎,比較嚴重,但也不是沒得治,飯後過了好一陣了,裴錦程輕車熟路的找到申璿房間的電熱水壺。
去衛生間接水,準備燒開水。
等吃了藥,還是睡不著,便拉開申璿的衣櫃,抽屜開始翻著看。
其實以前在這裏住的時候,心裏驕傲著說自己是個紳士且有涵養的男人,絕對不屑翻看他人物品,雖然曾經翻過她的手機短信,那也不是他想看,純粹是誤打誤撞。
申璿的衣服還一卡色一卡色的排列著,還和他們當時走的時候一樣,她離開時應該沒有回過申家,不然這些衣物排列怎麽會和他記憶中的一樣?
有些衣服還是他給她買的。
很新。
都拆過標簽,應該最少是試過了。
翻到她的書桌的時候,裴錦程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申璿讀書的時候學習不好,書桌放在房間,純粹是為了擺擺樣子,桌麵上像樣的書都沒有。
拉開抽屜,果然也是,一本書都沒有。
有很多可愛的小發卡,小波點的,小的,卡通的,粉紅,粉藍,一切粉色。一排排收納得很整齊,這些東西,他絕不相信是申璿收拾的,應該是素姨。
相冊。
真是個好東西。
那時候他還問她有沒有小時候的照片,她說不喜歡照相。
當時他真沒多想,不喜歡照相,跟有沒有小時候的照片,分明是兩個邏輯的問題,其實,她插科打諢的功夫好得很。
照片不舊,都是彩色照片,塑封過的,一張張的看過去。
視線落在一個齊肩頭發的小女孩身上,不是他故意停下來注意這些照片。
而是差別太大,之前的小女孩幾乎都是跟著幾個哥哥滿園子追跑,爬樹,摔鬧,咧著嘴,開懷大笑,汗濕額發。
穿的衣服也是褲子居多,板鞋,t恤,齊耳妹妹頭,雖然五官精致,卻因為動作太大而顯得像個假小子。
而照片上的女孩,有著一模一樣的五官,卻穩穩的坐在秋千上,照片拍得很唯美。
秋千上的小女孩不過才八-九歲,臉蛋兒小小的,眼睛卻明亮得很,陽光將她的周圍鍍了一圈薄薄的金色,皮膚照得又薄又白,兩片唇,櫻粉得像蘸上去的極品油彩,根本無法用普通的油彩繪製,又嫩又粉,漂亮極了。
齊肩的黑發,被風拂得有些飄,波點的發帶在頭頂係成了蝴蝶結,身上穿著白色公主式的小洋裝,一雙粉色的淺口淑女皮鞋,白色的花邊襪剛剛遮住腳踝,輕輕的翹著。
坐在秋千上的時候,那麽的端莊,矜貴。
童話裏麵的公主,大致就是這樣。(這一段,親們熟悉麽?)
這一係列的照片,有十四張,小女孩有時候在秋千上低頭淺笑,有時候規矩的站在樹下抿著嘴唇,有時候站在別墅大門外擺出跳芭蕾的基本動作……
一路翻著照片,往後。
呃……
這是申璿。
因為聽過申璿小的時候皮得很,所以那個短發的樣子,他是能感覺出來那些是申璿小時候的照片。
可是這麽淑女的照片……
一下子沒對上號。
不過從這組照片後,申璿的頭發便越長越長,束成馬尾的時候偏多。
又把照片翻回去,翻回到那組十四張的照片,建築物像是歐州的,那個秋千感覺很熟很熟,不對,應該是秋千上的女孩很熟。
若每個男人都是王子的話,他們的心底,都住著一個公主。
裴錦程的心底,也有一個公主的標準。
有小小的臉蛋,齊肩的黑發,沒有燙染,順順的,沒有耳洞,有清澈明亮的眼睛,有櫻粉的唇,皮膚白而薄透,說話不緊不慢,看起來很乖順,聽家長的話,從來不和男孩子出去玩,雖然看著膽兒很小,但受得住任何誘=惑。
裴錦程從相冊中抽出一張秋千上的照片,小心的放進心口袋裏,氣息吐出來的時候,顫顫的,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口被攥得很緊,緊緊的,發著酸。
嗬。
這是申璿。
這是他的妻……
.......六千字,啊啊啊,昨天晚上寫到一點四十了,實在想睡就沒有修錯字,早上修整了一下,趕緊發上來,但願白天能趕得上通過審核。明天99想寫一章番外,是申璿小時候遇到裴錦程,和長大後遇到裴錦程的事,記得以前說過,99想在結局的時候免費寫到群裏,給vip讀者當福利,不拿來賣錢,但是好多不想加群的讀者表示反對,認為想看又覺得加群太麻煩。那麽明天的章節,如果不想看的親,千萬不要點,不點就不會收費的,麽麽噠,萬分感謝親親們的月票,你們一如繼往的愛99,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