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 一家三口相擁的時光

靳斯翰把洗好的洋蔥切成圈,放進玻璃碗中,“嗯。”

牛排在熱燙的鐵板上發出“哧哧”響聲,申璿手裏拿著小鏟,壓著牛排轉了轉方向,“這件事,我先想想。”

“嗯。”靳斯翰點了點頭,“我覺得很合適,若我是你,就不用考慮了。”

申璿哧笑一聲,“為什麽?”

靳斯翰伸手理了理申璿頭上的頭巾,揚眉笑道,“太優秀了啊。上哪裏找這麽好的男人?”

裴錦程看著兒子吃點水果便苦大仇深的樣子便有些有來火,但他還是極力忍著,過了須臾,他雙肘撐在腿上,彎著腰暗示著兒子說,“水果沒有肉肉好吃嗎?”

“嗯!”裴小單一聽肉肉,便抬頭看著料理台,那裏正在烹製著他喜歡的食物,他似乎已經聞到香味了,baba真是個大笨蛋,這還用問嗎?“又又”當然比水果好吃,香著呢。

裴小單往料理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一眼裴錦程,見嚴父沒有瞪他,便撒開腿就往料理台的方向跑,料理台一麵是烹飪,對麵便是吃飯桌台,嵌在一起,做料理趁熱吃特別方便。

桌台這麵放著椅子,裴小單不敢讓媽咪的朋友抱自己,於是爬上椅子,跪在上麵看著申璿做。

申璿笑眯著眼凝著裴小單,“小單,很快就做好了。”

裴小單盯著牛排翻來翻去的煎,吞了吞口水,他的麵前就擺放著餐具,他看了看,又爬下椅子,踮著腳把盤子拉下來緊緊捏住,繞向桌台的另外一麵,走到申璿腿邊,把自己的盤子一遞,“.”

申璿覺得有個這樣的兒子太開心了,到了吃飯的時候,就把自己的碗端來了。

靳斯翰想抱裴小單起來讓他看著申璿做,裴小單卻不要。

裴小單以為申璿不理她,便厚著臉皮舉著盤子,再次踮著腳尖把盤子強塞到申璿麵前的灶台上,“,又又。”一邊說,一邊踮著腳尖把肉乎乎的小胖手搭在盤子上拍,“又又,.又又。”

申璿看一眼裴錦程,裴錦程依舊坐在沙發上,正看著他們這邊,申璿問,“又又?”

裴錦程這才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料理台邊上,彎腰把裴小單抱起來,跟申璿說,“小單發音不準,他是餓了,想吃肉。又又就是肉肉的意思。”

申璿樂得直笑,手上動作不停,“好好好,媽咪很快做好了,小單不要急。”

就這樣,裴錦程再次光明正大的抱著裴小單站在申璿邊上,申璿一跟裴小單說起話來,裴錦程和靳斯翰都不說話。

但是靳斯翰明顯像是被隔絕在外,因為裴小單不怎麽願意和他親近。

裴錦程是他的發小,在他沒有跟隨母親出國之前,一直跟裴錦程他們玩得很好,裴錦程如今這樣用孩子來綁住申璿的做法,怕是隻有他看出來了。

申璿完全沉浸在小單重新回到懷抱的幸福之中,哪裏會去想自己是不是被算計了呢。

等申璿的牛排煎好後,裴錦程把裴小單抱到對麵,一小塊一小塊的切好,然後給裴小單隔上餐巾,讓他自己吃。

裴小單看到牛排就流口水,但是牛排已經被baba吃了一半,說不能給他吃太多,會長胖,baba是不想他變得太醜才吃了他的牛排,這個壞baba。

哎,雖然是壞baba,但是baba會講很精彩的故事,他還是比較喜歡這樣壞baba的。

小心的拿著叉子戳上一塊小方肉,放進嘴裏,真的很小,沒有長磨牙的裴小單有裴錦程站在身邊的時候,還有模有樣的在嘴裏嚼啊嚼啊。

直到靳斯翰跟裴錦程說一起出去走走之後,裴小單一看baba不在身邊了,基本上就是將肉放在嘴裏滾幾圈就吞下去了。這感覺真是太過癮了。

看著裴錦程還沒回來,裴小單又雙手端著盤子舉了起來,看著申璿,“mami,還要。”

申璿也不知道裴小單的食量是多少,如果裴錦程沒有點頭,她並不敢給兒子吃太多東西,她的確是沒有帶過孩子,但她看過很多書,小孩子很容易消化不良,她可不想兒子的身體出一點點問題。

“小單,媽咪去問問爹地好不好?”

“不要。”裴小單很清楚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嘴角還沾滿了醬汁,小嘴巴即便糊著醬汁,癟起嘴來的時候,依舊可愛。

連眉頭都有些皺了,“mami,不要。”

盤子依舊舉著,“mami,又又。”

要吃肉肉,不要問baba。

申璿又煎好一塊,裝進盤子裏,切下一小塊後,再分成更小的幾塊,放進裴小單的盤子裏,“小單,你要慢慢吃,慢慢吃,媽咪就不告訴爹地了,好不好?”

裴小單已經戳好牛排送進嘴裏了,連連“嗯”聲點頭。

天已經黑了下來,外麵的燈亮了起來,溫度很低。

別墅外的二人,裴錦程和靳斯翰站草坪裏,燈光下兩道修長的身影,英挺卓然,說話的人,可以看到他嘴裏嗬出的白色氣體,“錦程,阿璿跟我說,不會跟你爭撫養權。”

裴錦程很想點一支煙,但是自從有了兒子過後,就一根也沒有抽過了,此時有些煩悶,“嗯”了一聲,哂笑,“你們倒是溝通得挺勤快。”

靳斯翰抱著手臂,凝著對麵的男人,“我開始以為阿璿想要小單,曾經動過想幫她爭撫養權的心思,不過若是她不想爭,我也隨她,我隻是單純的想讓她開心些才向你提出那個方案,但既然說了不要,這件事我也不會再提。”

裴錦程似乎真不是一個大度的男人,“斯翰,當初的事情,的確是我對不住你,明明是我和阿璿之間的事,我卻把你扯了進來,但是因為事情關係到家族聲譽,所以我一直沒有跟你細說。”

“因為我拿你當朋友,你要我幫忙的事,我自然義不容辭,明麵上是因為沁兒的合同,其實和沁兒簽一個合同而已,我自己做娛樂公司的,大不了賠錢,可我還是任著你,我一直以為是你的妻子不夠好,所以你才想用那樣的方式和她離婚,如果我能幫你走出圍城,即便我不願意也可以當作舉手之勞。”

麵對這一點,裴錦程一想起來便有些羞愧,這也是至今他都沒有對靳斯翰有任何動作的根本原因,靳斯翰起初根本不認識申璿,純粹是因為把他當朋友,才會幫他,而後來所有的交集,都是他這個前夫在推動。

“我當時也是逼不得已,不得不那麽做。”

靳斯翰點頭,“你如今這樣抱著小單過來找阿璿,不用深想,也知道你當初有苦衷,但現在阿璿也有苦衷,想要一個平淡安穩生活的苦衷,我希望你能成全我們。”

裴錦程嘴角扯了扯,好直接的靳斯翰,不過這才是靳斯翰,有什麽目的,有什麽想法,都很直接,他不會像韓啟陽一般默默無聞的做事,他就是因為想和申璿在一起,才付出的。

“那你為什麽不能成全我們一家三口?”裴錦程反問。

靳斯翰舔了舔唇,這真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可是細細想來,他為什麽要頭疼?“因為我是在你們離婚之後,在阿璿對你死心之後,抱著和她認真交往的態度與她相處的,在這個過程中,我給她尊重,盡力讓她快樂,她心裏也很清楚,她也知道自己有一天會走入另外一段感情生活。”

裴錦程聽著靳斯翰如此分析,更將他心底那些信心逐個擊碎,他發現自己根本不能從主幹道上和靳斯翰一爭高下,因為在當初傷害申璿的時候,他已經把所有的後路都切斷,太過決絕,當時爺爺還說過,錦程,凡事不要做得太絕,給自己留個後路。

可當時的自己隻想著,若不絕,申璿怎麽可能會離開。

但申璿若是離開,必然已經將心死透了,明知如此,還是想讓她回頭,“你有沒有想過,靳家的人,不會接受阿璿?以我們裴靳兩家的關係,靳家會接受從裴家離開的長孫媳?”

靳斯翰道,“既然我承諾要跟她結婚,就會說服家裏人,給她一個正大光明且隆重的婚禮。”

裴錦程知道靳斯翰這人,若一旦水道渠成,隻要申璿答應,靳家任何人都不可能反對得了,自己是裴家的家主,靳斯翰何嚐不是靳家說話算得了話的人?“你沒有考慮過兩方老人的感受。”

靳斯翰突然一笑,“當初你那麽傷害阿璿的時候,考慮過老人的感受嗎?”

“我有不得已。”

“我也有不得已,那就是我想和阿璿在一起。”

裴錦程目光寒涼帶霜,聲音也讓人突然以為氣壓降低,“斯翰,我並不想對付你,因為現在這個結果,是我一手造成的。”

靳斯翰眸色淡淡卻又沉斂堅定,已將對方施來的壓力攸然化解,“你也知道,如果我們兩個就單純拿事業來鬥,很難有輸贏,隻會兩敗俱傷。”

裴錦程瞳仁裏的光,愈顯深邃,最後,他聳肩一笑,“斯翰,你們現在又沒真的在一起,你隻是在追求她,我有什麽好緊張的?你在追求,我也在追求而已,雖然我有惡劣前科,但我也有曾經的感情基礎和兒子加分,你真要跟我爭,就爭吧。”

靳斯翰看著先行轉身進別墅的裴錦程,目光頓了頓,而後跟著走了進去。

“味道真棒。”裴錦程把蟹黃豆腐舀了一勺放進兒子的調羹裏,“小單,快嚐嚐,回去了,可沒有這麽好吃的菜了。”

裴小單隻是不喜歡吃水果和蔬菜,但是煮得好吃的豆腐還是很喜歡的,吃了一勺,便還要。

裴錦程也不給他吃多,又給他弄了一點別的菜,全是嚐過之後味道很好,而鍾媽平時不燒的菜,裴小單一吃便收不住嘴。

申璿看著裴小單吃得開心,自己心底像化開一灘蜜,如果每天都能和兒子一起吃飯該有多好。

裴錦程始終留意著申璿的眼神,誰說愛情不能卑鄙?

卑鄙也是需要資本的。

吃完飯,裴小單有用不完的精力玩。

靳斯翰便和申璿一起陪著裴小單玩,裴錦程也不管,隻管自己到另外一塊區域找本雜誌,慢悠悠的翻著,並不打擾申璿,也不去破壞靳斯翰想要跟裴小單建立感情的動機。

不是有句話很流行嗎?

怎麽說來著?

女人是風箏,兒子是線,風箏飛得再高再遠,線在前夫手裏捏著,旁的人看著風箏再好看,也不過是肖想罷了。

裴小單畢竟是一個小孩子,隻要有新鮮的東西玩,他感覺不到累,所以隻要baba沒有拿眼睛瞪他,他就到處玩,把能玩的都弄下來玩,還推著凳子爬上去,把花瓶裏的百合花生生折斷,等申璿走過去的時候,他就踮著腳尖往申璿的頭上插。

申璿便躬著腰,把頭埋在裴小單的腰間,盡力可以讓兒子把花戴到她的頭上,嘴裏還不停的說,“小單可真是疼媽咪。”

裴錦程看到這一幕,瞧瞧這女人,多好收買,一朵花兒而已,就把她高興成這樣。

若他告訴她,裴小單還給他端過咖啡,還夾過菜,她是不是得嫉妒羨慕死呢?

有什麽好羨慕的,一家子住在一起,天天可以叫裴小單給她戴花,多美好的生活。

裴小單不提出回家,裴錦程便也不催。

靳斯翰好幾次抬腕看表,卻也不能在申璿麵前趕人走。

最後,申璿看到裴小單一邊玩著積木,一邊眼皮打架,便走過去把他抱在懷裏,哪知才小家夥一挨著申璿,直接就焉了,幹脆牢牢揪住申璿的衣服,閉上眼睛,睡著了。

裴小單睡覺的時候,兩片又卷又密的眼睫毛就搭在眼肚上,皮膚白得很薄,小臉肉肉的靠在她的懷裏壓得小嘴都微微張開了,睡得卻是極熟。

申璿實在舍不得放開這團軟乎乎的肉包子,她雖然覺得自己貪心不重,但也容易得寸進尺,看了一眼裴錦程,“錦程,要不然今天晚上,讓小單在這邊睡吧,你看,他都睡著了,等會一上車又得醒,孩子覺沒有睡好,肯定會鬧的。”

裴錦程發現申璿懂的東西不少,應該是也有看過育兒的書籍,他便站起來,“那不如麻煩你幫我抱著他,等回去後,把他放**就行了,省得現在換手,要醒。”

裴錦程提的要求,可謂天衣無縫了,靳斯翰卻察覺到了不對勁,裴錦程是父親,怎麽可能不知道兒子是幾點睡覺,該幾點回家?非要玩得這麽累嗎?

靳斯翰把地上的玩具揀起來往紙箱裏裝,扔下最後一個,往申璿邊上走去,“不如我來抱吧。”

裴錦程走過去,這才算走進了他們方才的領域,頗有些為難道,“小單一挨著床還好,但若是半空中換手肯定要醒的,一醒鬧騰一個小時以上,有次就因為鬧得太凶,哭得嗓子發了炎,第二天就發燒了。”

申璿哪裏經得住這樣嚇,隻認為換手就醒這本來就是小孩子的通病,申璿看著靳斯翰,“行,我抱過去吧,放到小**,再回來,你先回去,明天我們電話聯係。”

靳斯翰知道申璿對裴錦程死了心,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裴錦程會任何動作都沒有。

但因為裴錦程目前沒有任何動作,他不能在申璿麵前說任何話,“好吧,你晚上也早點睡。”

“嗯,你也是。”

裴錦程開著車,他們住的地方都屬於後港,車程不遠,裴錦程說為了不讓裴小單感覺到不適,所以將車子開得慢些,免得開得太快過會如果踩刹車,睡夢中的孩子會嚇著。

裴錦程從來不是如此細心的父親,裴小單更是因為裴錦程的後爹範弄得根本不怕事,睡夢中踩十個刹車都沒事。

可聽在申璿耳朵裏,則是裴錦程為了孩子所付出的艱辛,男人做了父親後,果然是不同的。

這種念頭是本能的一閃而過。

“阿璿,你現在的珠寶生意越做越好了,以後是不是要將總部遷去巴黎?”

“沒想過,我挺喜歡馬賽的。”

“嗯,我也覺得這裏很好,我十三歲暑假的時候,和遠航他們來過一次,對這裏的印象非常好。”裴錦程淺淺踩著油門,讓車子在安靜通暢的道路上蝸牛前行。

他微一偏頭,看著申璿右手輕輕拍著裴小單的肩膀,右手無名指上的刺青還在,那一株一株的四葉草,在飛機上,在機翼機身斷過一次又一次之後,她抱住他,不肯鬆開,哭著跟他說,“錦程,我們一起死吧,我這樣緊的抱著你,我們就能一起投胎,我們一定能到一個很近的地方,做鄰居,下輩子我們就能青梅竹馬,下輩子我們就能兩小無猜,下輩子,你給我一個像樣的婚禮,我要你在教堂裏給我戴婚戒,說‘你願意娶我妻’,我要你跟我一起跪在爺爺麵前敬茶,我要你來挑開我的蓋頭,我再也不要和蠟像結婚。我們結婚後,再也不吵架,我做個好妻子,你做我的好丈夫,錦程,我們一起死吧,好不好?”

“我無名指上的刺青,紋得很深很深,是在決定跟你結婚之後去紋的。”

“四葉草,有希望,有幸福,即便你是個植物人,我還是覺得有希望,我還是覺得我們有一天會幸福,爺爺問我,願意不願意嫁給你,我說願意,無怨無悔。”

這個曾經願意跟他一起死,說即使他是個植物人,也無怨無悔的願意嫁給他的女人,被他傷害得再也不想聽他解釋,關於他造就的那些傷害,她連回頭去看的勇氣都不再有。

原來,他給她的那些傷害,比當初要一起死,還要痛苦。

“這裏適合我。”申璿沒有提及兒時,隻是淡淡一句,她希望可以減少和裴錦程的對話,她害怕跟他說話,害怕聽他說話。

之後裴錦程再說什麽,申璿隻是“嗯”或者“哦”一聲應付。

孩子被送上三樓兒童房,申璿的手已經發麻了,她從來沒有抱過一個孩子這麽久,而且裴小單還比普通一歲多的孩子重很多,一下子抱上三樓,她差點跪在嬰兒床的外的地鋪上。

孩子像有感應一樣,申璿要將他淩空放下去的時候,裴小單就輕輕一抖,緊緊揪住申璿的衣服,裴錦程又伸手托著把孩子重新送回到申璿懷裏,“估計今天玩得太累,一下子你把他鬆開,有些嚇著了。”

申璿跪著的地方,是裴錦程昨天晚上和裴小單一起睡覺的地鋪,裴錦程指著地鋪,“要不然今天晚上你將就抱著小單在這裏睡一下?隻是你可能要邋遢一晚上,不能洗臉刷牙了,看他把你衣服揪得這麽緊,怕是把手給他一摳開就得哭開。”

讓她和裴小單睡一晚上?

這對申璿來說,簡直皇恩浩**了。

什麽刷牙洗臉的,邋遢就邋遢吧,她馬上就點頭,“好好好,麻煩你了。”

申璿抱著裴小單,睡在地鋪上,幸福又滿足,聽著兒子在懷裏輕輕的,均勻的呼吸聲,申璿吸了吸鼻子,眼淚落進了枕頭裏。

等她睡著後,裴錦程在她身後睡下來,看著她的耳洞,輕輕的伸手幫她把發圈拉開,長發鋪開一枕,他終於又聞到了這樣的味道,這是屬於申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