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木屋,首先映入冷修眼簾的,就是兩張10人座的大圓桌,每張圓桌上,都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牛腩煲、蒸魚、香辣蟹、茼蒿菜、南瓜濃湯,手撕包菜、酸湯魚片,蘑菇小炒、炸蝦球……

冷修的腳步、視線,連同整個人,都在看到那道炸蝦球的時候,如遭雷劈般地定住了。

炸蝦球……金黃色的蝦球包裹著麵包屑及星星點點的香蔥,香蔥被炸得恰到好處,不焦,卻很香很脆,連著蝦球一起咬的時候,特別的好吃……

冷修的喉嚨口不自覺地吞噎了一下,他當然記得這道帶著蔥香的蝦球,曾經有個狼心狗肺的女人也經常做這道獨具風格的炸蝦球,這是他很喜歡的一道菜,可自從她離開,他就再也沒有吃過了……

聽著從廚房傳出的炒菜聲,冷修的眼底開始浮現出一抹晦暗不明的流光,似在漆黑海底浮遊的發光生物,飄飄渺渺,看不真切。

唇角微微下抿,冷修垂在身側的手攥了又鬆、鬆了又攥,來回幾下後,終是邁開腳步,以極緩的速度,一步一步,走向廚房。

隨著炒菜聲愈發的清晰,冷修站在五米遠的地方看清了廚房裏的那道身影,她穿著深藍色牛仔褲和米色的毛衣、圍著一條綠白格紋的圍裙,高高的馬尾垂落在後背滑下一道柔美的弧度。

她邊炒著菜,邊用手背擦了擦額角的熱汗,她的麵頰因熱氣有些紅,看著就像一顆熟透的蘋果,紅豔豔的,惹人垂涎欲滴。

冷修發現自己真的吞噎了一口唾沫。

這道可恨可惡卻又在他的腦海盤旋了無數次的身影,他已經有多少天沒有看到過了?

整整17天又13個小時……

他甚至清晰地記得,她帶著赫連夜離開醫院的時候,是晚上8點……而現在,是17天後的上午11點……

唇角深深地抿出一抹不悅,冷修為自己將這種討人厭的時間記得這麽清楚而感到惱怒。

憑什麽他還想著她,她卻可以一邊無憂無慮地投身到赫連夜的懷抱,一邊任勞任怨地替秦峰的員工當廚娘……

她犯賤的對象,為什麽無論等級高級,都不是他……

她竟然寧願要赫連夜這種渣男,也不要他這種優質男……

她竟然寧願替這麽多員工當廚娘煮上兩桌菜,也不願隻替他一人煮幾道菜……

這種連最基本的孰優孰劣都分不清的女人,還真特麽蠢得可以!

而最蠢的,是他自己!

他真特麽比她還犯賤,犯賤到一看到她,就想把她抓過來狠狠親幾口!

眸底迸射出一抹陰鷙的暗芒,冷修將拳頭攥得緊緊的,抬起腳,他轉身就想走,他才不要像個沒見過女人的蠢蛋一樣盯著她這種該死的女人看!他才不要當犯賤的那個蠢男人!

“哐當”一聲,類似又鍋鏟和餐盤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突兀地刺入了冷修的耳膜,阻斷了他離開的腳步。

黑眸一緊,冷修迅速地回過身,就看到莫小語緩緩地跪倒在地板上,膝蓋著地

,兩手緊抓著灶台下的消毒櫃的把手,麵色煞白而痛楚。

她的身體搖搖欲墜,傾斜著往旁邊倒去,可她的腳邊,就是一個碎裂成好幾片的餐盤,那尖銳的白色碎片,就像刀子一樣,刺入了冷修的眼裏!

毫不猶豫地,他像一隻豹子一樣衝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來不及將他拉扯起來了,所以他想也不想地就飛撲向了帶著碎裂瓷盤渣的地板,在莫小語倒地的前一刻,充當了她的肉墊。

尖銳的碎瓷片毫不留情地紮入了冷修的胸膛,他疼得“嘶”了一聲,後背上莫小語柔軟的小身板並不重,可卻是顫抖得厲害。

“冷少!”

聽到重響聲的邢岩快步奔了進來,就看到冷修趴在地板上,而莫小語蜷縮著身體倒在冷修的後背上。

冷修低吼道,“快把她扶起來!”

邢岩迅速地將莫小語扶坐起身,讓她背靠在消毒櫃上。

冷修在迅速地撐起身體、翻坐起身,將胸口最大的那塊三角碎瓷渣拔出來,丟開,鮮血刺目地噴濺出來,可他卻不管不顧,隻是滿眼惶恐地將坐在地板上緊閉雙眼、顫抖不止的莫小語抱起來,走出廚房,放躺在客廳的柔軟沙發上。

“邢岩,快去叫醫生!”冷修低吼道。

邢岩滿臉焦急而無奈,這施工到一半的度假村,哪裏來的醫生,所以他隻能走向洗手間,去準備了一盆溫水和毛巾。

冷修蹲在沙發邊,邊伸手輕拍著她的臉頰,邊用毛巾輕柔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濕汗,他的嗓音顫抖得厲害,充滿了焦急和擔憂,“莫小語,你怎麽了,你哪裏疼……你別嚇我,你快睜開眼睛看看我!”

莫小語眼簾顫抖,她努力地想要睜開眼,可身體如被車輪碾過的疼痛,卻讓她連眼睛都睜不開。

她從未想過,才僅僅是第四次的毒發而已,就比前三次猛烈了不知道多少,那種連骨頭都在疼的感覺,讓她恨不得馬上就能疼得昏死過去,可即便她如此之疼,卻依舊無法昏過去,因為,疼痛逼得她在意識清醒及昏沉的邊緣掙紮。

而在這極度痛楚的邊緣,她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懷抱,他將她抱起,將她放到柔軟的沙發上,他用他那低沉又透著惶恐的聲音,叫著她的名字。

冷修……

即使已經疼得意識都不清了,當她感受到這股熟悉的氣息和磁性的嗓音時,她還是知道,這個讓她在疼痛中感覺到一絲安慰的人,是冷修……

他的大掌輕拍著她的臉頰,他試圖喚醒她,祈求她睜開眼睛看看他。

她也好想睜開眼睛看看他……所以,她努力地、用盡全力地掀開眼簾……

當瞳仁中映射出冷修那張令她魂牽夢縈的俊臉時,天知道她有多麽的想哭……

冷修,好久不見……你,還好麽,肩膀上的槍傷,痊愈了麽……

她多想怎麽關心地問問他的近況,可她不能……現在的她,哪有資格對他說這些關切的話語……

所以,她隻能緊咬著牙,緊攥著身下的沙發墊,努力地克製著身

體的疼痛,讓自己的麵色不要顯得太過猙獰……她不想他擔心……不想他察覺出她的異樣……

“莫小語,你怎麽了,你究竟怎麽了,你究竟哪裏疼……”

冷修看著她極力忍受著痛楚的模樣,看著她眼底痛楚又夾雜的隱忍的眼神,心口,就似被刀子割著一般的痛。

是的,她痛,他比她更痛。

他雖然惱恨她的無情,可他寧願在心底把她痛罵千遍萬遍,也不能忍受哪怕一秒鍾看她痛楚的模樣。

看著冷修滿臉擔憂的神情和焦急的嗓音,莫小語感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似乎緩解了不少。

疼痛,會隨著時間而加劇到一個頂峰,然後,又像下坡路一樣,開始緩解。

3分鍾後,莫小語身上的痛楚終於消失了,而她的皮膚,早已被冷汗所濕透。

冷修一遍遍地用溫熱的毛巾擦著她臉上和脖頸處的濕汗,當她臉上的猙獰之色漸漸平息的時候,他的心,才從高空,回到了胸膛。

“你好點了麽。”

冷修溫柔低啞的嗓音,就像能掐出水一樣,一滴滴地,滴進莫小語的心坎,任其蔓延,滋生出了一片汪洋,浩瀚而可以包容一切。

莫小語多想聽他這般溫柔的聲音一輩子啊……可她哪有一輩子可以給他……

她估計,連一個月都已經給不了他了……

喉頭酸澀得厲害,莫小語忍住流眼淚的衝動,像看一個不熟的朋友一樣,淡淡地看著冷修,淡淡地牽了牽嘴角,淡淡地道,“我沒事,我隻是大姨媽來了。”

天知道她的大姨媽還沒來,不過照理說也該來了……因為她咽下的那粒事後緊急避孕藥應該是不會讓她懷孕的……

想到自己曾親手扼殺了一個小小的生命,莫小語的心底一片澀然……寶寶,對不起,請不要怪媽媽,不是媽媽不想要你,而是媽媽不能要你……

冷修不知道莫小語心中的澀然,隻是在聽到她的回答後,愣怔了一下,接著,很白癡的問了一句,“你媽媽不是獨生子女麽?她哪裏來的姐姐?你哪裏來的大姨媽?”

聽到冷修的問題,莫小語心頭的澀然瞬間被一掃而空,剩下的,僅僅是耳邊一片片烏鴉的粗噶叫聲。

呱呱……大姨媽,媽媽的姐姐……確實,親屬稱謂中,是這麽叫的……

若在平時,她肯定會被冷修的難得的傻言傻語所逗笑,可現在,她隻能輕歎一聲,接著,慢慢地坐起身,看著依舊蹲在自己身前的冷修,麵色淡然而無波,“我說的大姨媽,是女人每個月來一次的月經,我剛剛,是痛經,所以,才會痛得全身發抖冒冷汗。”

“……”

冷修又是懵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是莫小語在解釋些什麽。

她剛剛痛得全身發抖冒冷汗,隻是因為痛經……

滿臉狐疑加不信任地,冷修以一種深度審視的眼神盯視著她的眼,語氣中透著一抹質問的淩厲,“痛經會痛成你剛剛那樣麽?那你為什麽現在不痛了?你是不是在騙我?你是不是生了什麽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