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他們什麽都沒做。

方哲把她送了回來,如往常一般調侃了幾句,而後開車駛離這棟宛若古堡的別墅。

雖然不清楚他內心怎麽想,不過肯定要有幾分失望可言。

而另一邊。

於連則陷入了懷疑人生的狀態。

為什麽啊!在那種氣氛引導下!在那種情景下!別說親吻,直接告白在一起順帶滾個床單都是小意思啊!畢竟都是成年人了!

到底為什麽啊!

於連恨不得把自己推開的兩隻手給剁了,借此來證明她的清白。

發完瘋,於連帶著幾分頹然癱倒在**。

哲哥真是個不錯的男人,雖然是她親手推開的,不過這樣一個人配她真是可惜了。

莫非還真像別人說的那樣?人在第一眼審視異性時便能從本能判斷出這個人是不是可以和自己談戀愛?

於連天馬行空思考了很多理由,沒有一個能用來解釋她那一晚不經意的弱智動作。

大抵是覺得由她道歉不太適合,由那邊提起更顯得人心胸狹隘,這個嚴肅的問題不約而同被擱置一旁,兩人的微信聊天上仍是亙古不變的那幾個話題。

——於連啊於連。

——你究竟在做什麽?

她無力地吐槽著自己的所作所為,而待自己看到那驚悚的排課表後,於連陡然升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感。

所幸,這種絕望感也隻持續了四五天。

……

“哎?這魔鬼教練還讓人休假的?”

於連震驚了。

更讓她震驚的是,那位優雅美麗的魔鬼正站在她身後,輕輕的對她笑著。

她不知道中文與英法文究竟有多少距離,但發總覺得這位老師已經看透了她的內心。

“祝你有一個美麗的休息日,於連。”

這幾天相處,最大的進展大概不是她的身體終於多了那麽點兒柔韌度,而是這位女士終於改變了她被安塞爾影響的妖精的稱呼。

於連扯扯嘴角。

“你……你也是。”

那優雅而美麗的魔鬼款款從她身側走過,留下一道令人遐想無限的背影。

於連咂咂嘴,打算給唐二狗一個電話,殊不知這混賬已經將她丟在一旁,自個兒逍遙快活去了。

偏偏這人還理直氣壯。

“打擾好友談戀愛可不是正義的舉動。”

“談個鬼的戀愛啊!”

於連恨不得把手機給摔地上。

然而,話音剛落,她卻見裴裘握著電話,就這麽愣在角落裏,其表現與三秒前的她出奇地一致。

裴裘慢悠悠扭過頭來,他難得沒有理清現在的狀況。

“安塞爾叫我來接個人。”

哎?

這個情景……

裴裘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但這裏沒有姓沈的人士。”

這位裴大總裁可能還傻著。

於連則得出了她完全不需要的結論。

安塞爾也好,唐世安也好,這倆神特麽都是裴裘派的——如果這次巧遇沒有這兩人在後麵鼓搗,她於連就倒立喝可樂!

瞬間。

感覺體內的脾氣像是被戳破的氣球一樣散去。

為什麽這些人這麽關心她的感情生涯啊?

她用萬分無奈地神情對眼前的人說道:“這裏沒有人姓沈。”

這下裴裘頓悟了,那雙像是浸了雪水般冷漠淡然的眼眸裏多出了些許光亮,他從善如流:“於小姐可要去附近的城鎮?聽聞今日有小型慶典。”

姓裴的實在會說話。

休息日,慶典,異域風情,簡直是讓人拒絕不了的**。

外加上她短時間內估計沒辦法取得臨時駕駛證,對這塊地方也不大了解,法文連入門都玄,能有這麽一個人把她載過去可以說是再好不過。

思索片刻。

她根本不用思索。

“好!”

……

如方哲所言。

開車到最近的那個小鎮隻需半個小時,亦如裴裘所言,這個小鎮正在舉行一場慶典。

於連像是踏進了新世界。

並不算寬闊的街道兩側,已經掛起了七彩斑斕的彩條和氣球,街邊的各個商鋪,也在晶瑩的櫥窗中盡可能地展現出他們非凡的創造力。

聽裴裘介紹,半個小時後還會有遊行隊伍來街上表演,他們會在小鎮的主街道繞一周,伴著眾人的歡聲笑語離去。

“再過幾日就是複活節,這大概是最後一波預熱。”

於連感覺自己像一塊海綿,此刻正在瘋狂從周圍汲取名為陌生信息的水分,或許是由於她太過專心,一時間竟沒注意到裴裘亦步亦趨一直跟在她身後。

她順著商店櫥窗一個一個看下去,這些店鋪此刻推出的複活節相關的彩蛋令人眼花繚亂。

“這個天鵝的彩蛋……看起來真不錯啊。”

於連透過櫥窗,摸著下巴,少不了對其內的商品來一番評頭論足——她現在正在審視的是枚繪有小天鵝的彩蛋,用閃亮的銀色粉末在巧克力蛋上繪出天鵝,又用小顆粒的有色碎鑽點了眼睛,另外,又用粉藍紫相間的漸變色塗出背景。

“於小姐對它感興趣?”

裴裘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來,讓於連因著驚嚇朝後退了一大步。

哎?這人還沒走麽?

於連懵逼片刻,才道。

“呃……普通,裴總,你沒去其他地方轉轉?”

“今天人多,我還是跟著於小姐比較好。”

於連反應了片刻。

“你怕我走丟?”

裴裘勾了勾嘴角,透露出與所說的話截然不同的意味:“沒有,我很相信於小姐。”

“……”

繞了半天,裴裘還是杵在她身旁,像是橡皮糖一樣,估計今天要黏在她身上不動了,於連雖是十分嫌棄,但不得不承認,有這樣一個人存在行事確實方便不少。

除去這些節日氣氛濃厚的商店,在隱蔽,幽深的小巷裏,她看到了更具有地方特色的各種建築,米黃,黃,以及棕色的牆壁上爬著蔥鬱的爬山虎,閣樓的窗台永遠少不了花的點綴,就連陽台或是院落的欄杆上都架起花架子,幾盆各異的植物朝上一擺,從外至裏幾棟樓一連,整條小巷赫然充斥著春天的氣息。

於連看裴裘用十分熟練地法語詢問價格,然後幹脆利落地掏錢買下。

一麵刻有兔子的,很具有節日特色的手工小鏡子,最後理所當然落到了她手裏。

“這玩意兒多少錢?”

“不貴。”

這話應該是真的。

不是她說,自從這位裴姓總裁在外麵買了套公寓,他的行事作風就越來越簡樸了,就像高嶺之花突然間墜落下來,在滾滾紅塵裏浸透了,開始變得世俗。

她不知道這種變化究竟是好是壞,但這位大佬倒是變得比以前容易親近了些。

不知是她的內心展露的太過明顯,或是其他什麽原因,裴裘望著她,忽的勾起嘴角來笑了笑。

“我覺得我挑選的禮物還挺不錯。”

驚了。

這人竟然學會了自戀。

於連目瞪口呆,那個人隻是衝她溫柔地笑。

……

酒香也怕巷子深,但若有人願意去巷子深處探究,興許會發現那藏在巷子深處的讓人驚喜的部分。

巷子一拐再拐,登上隻能容納三人並排的狹窄的台階,頓時,視野變得開闊起來——這竟是這個小鎮難得的高點,像是柳暗花明又一春,頓時從狹窄封閉的匝道登上了寬闊平坦的高台。

和煦的春風,寬闊的視野,在這個難得的高點上,這個小鎮的一小半部分一覽無餘。

慶祝著複活節的,鮮花盛開的城鎮,邊緣無盡的成塊狀的青翠的田野,站在此處,像是能體味到一場浪漫的初遇似的,令人的心跳都忍不住快了幾分。

在這高台上,獨有一家花店,因著春日款款而來,這家店前豎著的彩繪版上畫了幾束極漂亮的小雛菊。

這花店的主人是一位年老的女士,鬢發皆白,皺紋突出,唯有鼻梁上架著的金絲眼鏡,為其增了一分知性與智慧。

“哎呀,不料今日造訪的是兩位異國的小客人。”

於連聽不大懂,裴裘十分給麵子地在一旁當起了翻譯。

這場景好似有些眼熟。

“這位漂亮的女士可是先生的愛人?”

裴裘思考片刻:“……不。”

老者像是看透了一切,為其帶了小束的雛菊。

“這是春日的贈禮,先生,你可以買下它,將它贈與你鍾情的女士。”稍一頓,她又輕輕地笑道。

“雖是異國之風,但既身處於此,想必也能感受到這浪漫的季節所帶給您的邂逅吧。”

裴裘沒有什麽心裏負擔地將其買下,老者用溫暖的笑容注視著二人,片刻後,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副卡羅牌,用溫柔的聲音問道:“春的女兒,想要試一試麽?”

於連下意識應了。

卻見對方十分隨意地把卡羅牌背麵朝上有規律地擺成了複雜的模樣,緊接著,她叫於連從中憑感覺抽取三張牌。

於連從中選出三張,一臉好奇地望向老者。

隻可惜,老者並未為她解讀,隻是讓她望向窗前掛著的一串手工製成的,淡紫色的小風鈴。

“這是我的丈夫在海邊親手為我一塊一塊拾起的貝殼,我年輕時 是那麽愛它發出的聲音。”

“風也喜歡,隻可惜,它永遠聽不到風鈴最美妙的聲音,因為風鈴總是會慢上一步——明明有著這麽美的音色,卻是個遲鈍的孩子呢,我總會這麽感慨。”

像是印證她的話語。

一縷風悠悠吹了過來。

片刻後,掛在窗前的淡紫風鈴叮叮奏起了清脆而美妙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