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把宋藍的話語與對裴大少的感情放天平上比較,哪方更重要?於連短時間內無法得到答案。

故而,她迷茫且無措。

正逢下午四點三刻,有人西裝革履而歸——每到這時,於連總會感慨西服製服這類禁欲又帥氣的服裝真是好東西,完全能滿足她各種偏了道兒的追求。

於連站在裴裘麵前,仰起脖子:“裴大少,你可以抱抱我麽?”

她本以為裴裘可能會伸出手來把她攬懷裏,然後她就能趁機光明正大地吃一波豆腐。

結果呢,人裴裘一手托著她的腿部,一手攬著她的腰,用近乎托舉的姿勢輕輕鬆鬆就把她抱了起來——瞬間,高低位置一換,於連體味到了平時裴大少眼中的光景,低頭時,甚至能看到裴大少頭頂的發旋兒。

媽的,還是好可愛。

宋藍的話轉眼便被拋至一旁,於連腦子一抽,就在這種高難度姿勢下微微低頭,在裴裘額頭上烙下一吻。

裴裘抬頭時,就見那女子一雙靈動的眸子亮閃閃的,像是有無盡的光藏匿其中,不禁輕笑著開口。

“最近有什麽事情讓於小姐不開心了?”

哎?

哎哎哎?!

這是什麽操作?於連隻覺得自己的臉頰騰的一聲像著了火似的,心髒更是以一種完全控製不住的速度跳動,略微低頭,對上裴裘那張噙著淺笑的妖孽般的臉旁時,不知為何,比起喜悅而言她所感受到的更多的則是感動。

她是追求者。

他是被追求者。

於連本以為隻有她一個人的目光集中在對方身上,隻有她一個人在關注著裴裘這個人的一舉一動,她卻沒想到裴裘也會關注她的心情。

她伸出雙手捧起那個人的麵龐,使得兩者額頭相貼,彼此間的距離近在咫尺,就連溫熱的呼吸都繚繞在一起,釀成了曖昧而溫柔的氣氛。

她喜歡這個人。

“裴大少。”

裴裘像隻大貓一樣,拿額頭輕輕蹭了蹭她的頭:“嗯?”

她可能是被眼前的氣氛蠱惑了。

一個“我”字剛出口,卻見裴裘稍調整了一下抱她的姿勢,略微仰起,一側頭,兩片溫熱的薄唇恰好印在她的雙唇上,把她即將要說的話堵在了喉嚨裏,當然,在這個姿勢下由男方主動的親吻實在有些高難度,所以比起那種甜蜜的吻來說,更像是四片嘴唇湊近輕輕蹭了一下。

即便如此。

於連這個人早激動將她剛剛想說的話盡數拋之腦後,抱住裴裘的後腦勺直接加深這個吻。

待胸腹中這股亂竄的激動冷靜下來。

於連縮裴裘懷裏,把她今日來的遭遇簡單給對方講述一番。她曾經其實不怎麽願意與裴裘說這些話題,畢竟她以前與裴裘相處的原則就是隻過腎不過心,隻進入身體不進入生活。

但如今,她想讓兩人迥異的生活產生交錯。

裴裘這大忙人難得耐心聽她浪費半天口舌,最後,在問及她想要怎樣的幫助時,於連吞吞吐吐:“那個……其實我隻想找個人聽我說說話,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裴裘把於連朝懷裏攬了攬,用慵懶而溫和的語氣在她耳旁輕聲道。

“我近期會通知媒體注意一下,剩下的問題……就讓你們自己解決吧。”

她喜歡這個人在這件事情上拿捏的分寸,既不極端掌控,也不過分放縱。

“thank you~”於連難得炫了一句不大標準的英文。

就在裴裘打算與她說些什麽時,他的手機忽然響起,裴裘一掃來電,眉頭微蹙,在於連帶著疑惑的目光中,去一旁接了個電話。

不遠處的於連隱隱能聽到裴裘的談話。

又是該死的英文。

裴裘的語速很快。她在她的大學生涯中好歹也拿了英語六級證書,但聽裴裘聊天和聽天書一樣——看來,掌握一門外語真的很有必要。

待他掛了電話,偏過頭來,正對於連好奇的目光。

“我要去國外一趟。”

裴裘的神色很平靜,但這句話落在於連耳中不亞於晴天霹靂。

於連下意識拉起警惕的防線,用急促的語氣問道:“要去多長時間?”

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

裴裘的回答似是要印證她的預感:“少則兩個月,多則三個月。”

灼熱的激動早已消逝。

留下來的卻是冰水自頭頂澆下的感覺——那一瞬間,有一股刺骨的冷意從天靈蓋開始一路蔓延至腳底,幾近能引起人全身顫抖。

於連的手有點抖。

兩個月的時間對她而言實在有點長。

從她與裴裘相識起至今已過了三個月,在這段時間中,她經曆過漠然,經曆了動心,也把自己“裴裘情人”這個身份暴露開來,因此硬生生捱了藍大小姐倆巴掌。

但他們所簽的契約隻有半年。

撇去已經逝去的三個月,撇去裴裘未來在國外的兩個月,那麽,留給她的時間還有多少?

她花費這麽長時間都未能讓裴裘對她展露出愛戀的心思,那麽在剩下的時間裏她達成這一目的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於連不否認自己偶爾存有賭徒的心思。

但她無法在沒有任何可能性的賭盤上下注。

於連感覺自己的手指在止不住地顫抖,她如墜冰窖。

隻可惜,裴裘完全無法理解她現在的想法。縱使這個男人偶爾能察覺到她的心情,在沒有得到“戀人”或是更加親密的關係及地位前,他們兩人終究是不同的。

“……裴大少?”

“怎麽了?”裴裘輕聲問道,話落,似乎發現於連的表現不大對勁,便再次把她攬入懷中,像是哄小孩一樣揉揉她的腦袋,柔聲開口:“我會盡早回來。”

她要的不是這個。

她想要的是讓這顆空落落的心能夠安穩下來的,更加有說服力的保障。

隻可惜,她所要的,裴裘現在不會給,也給不起。

她現在無比希望自己能有童話故事中王後所擁有的魔鏡,那樣她就可以問問——裴裘這個男人到底會不會愛上她,以及,什麽時候才能愛上她。

否則,她隻是無根浮萍,毫無定所。

裴裘自然能看出她的失落。

“覺得寂寞的話不妨和我一起去?”

裴裘的話很輕,用帶有磁性的嗓音說出來卻如一杯陳釀的酒。但他的話語落在了心底最深的角落,更像是黏膩的充滿蠱惑之意的蜜糖,纏繞在於連的理智之上。

天平再次出現。

一側擺著裴裘,另一側擺著除裴裘之外的其他。

於連不得不承認她是個貪心的人,不論哪邊她都想要,但世界永遠要把選擇的權利丟到她手裏,然後告訴她,她隻能選擇其中的一個。

於連打著哈哈敷衍了事:“裴大少,如果你一個月前跟我說這句話,我肯定會跟你一起。”

李玉的家庭,宋藍的關係,盛世的工作,這些問題與她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如果如果將這些與裴裘作比較,以於連的理智進行抉擇,那麽她會選擇前者。

她本不信愛情,因為愛情本不是生活中必要的麵包。

就像母親也曾深愛著父親,最終,那點感情卻敗給了生活的柴米油鹽及丈夫的花心。

她的回答似乎並沒有超出裴裘的預料,他隻是揉揉她的頭:“想要我帶什麽禮物回來?”

於連瞬間把她的全部委屈投入其中,許是對裴裘產生了些許怨氣,她這次頗有些獅子大張口的感覺。

從價值微乎其微的地方特產,到稍貴重一點奢侈品以及當季流行新品,平日追逐明星耳濡目染下的知識幾乎被於連倒騰個遍,到最後她實在想不出什麽更好的點子,恍惚間某條新聞在腦海深處一閃而過。

“對了,澳大利亞出產的粉鑽,fancy vivid pink,我對它有點興趣哎裴大少。”

裴裘仍舊帶著笑,不知為何看起來還有點開心。

“好。”

雖然她無比喜歡這個人的從容,但在此時,她卻覺得裴裘的這一點極為讓人討厭。

於連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終於沒忍住摔了個手機。好在她這人小市民思想賊重,摔手機也隻敢朝**摔,滾個兩圈仍舊完好無損。

泄完憤,她立刻上網查了一下她剛剛無意識提到的那啥啥Pink究竟是神特麽玩意兒。

當她看到這東西的價格,她的手機又摔了一次——當然,都是嚇的。

媽的。這東西她給人打一輩子工都買不起。

於連徹底服氣,她此刻甚至飽受良心的譴責。如果裴裘真把那啥啥鑽石給她買回來,這問題可就大了。

她二話不說衝出房門,直直敲開裴裘平日跟人視頻開會辦公的房間。

她的的確確是喜歡裴裘這個人的,從外貌到性格到有些不成文的小習慣,當然也會很俗地喜歡這貨所擁有的財富——畢竟她又不是在世聖人,吃穿又不依靠光合作用,也很難不為錢財動心。

但錢財這種東西吧也不是必要的。

她喜歡的是裴裘這個人,即便他此刻沒錢沒勢,僅憑他的個人魅力,於連覺得她還是會喜歡上裴大少,還是會跳到這個愛情的旋渦裏迷失自我。

她今天可能是真的氣昏頭了,才會本末倒置地追求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裴大少!我剛剛是開玩笑的!真的!你什麽都不用給我帶!把你自己好好帶回來就行了!”

此刻。房間裏大屏幕上倒映出的,是一個幾百人的大型會議。

於連的腦子轉的賊快。

“……裴總,您要來點咖啡麽?現磨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