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你敢不敢,和我私奔?

燈火通明,黑暗退去。

寬敞的藝術走廊裏,一覽無遺,明明白白的人,立定於黑金色大理石地板上,落下清清楚楚的影。

男子眸容清輝,笑意融融,“瑩瑩,你看看他腳下有沒有影子?”

他低下頭,對懷裏緊緊抱著自己的女子說,聲音充滿惑人的磁性。懷中的女子身子微微一顫,神色怔怔,一瞬之後滿臉窘意,蒼白的麵頰一下子染得通紅,立即從他懷裏掙出,似嗔還怒地瞪了他一眼。

恰時,那隻“鬼”,操著一口帶著濃重鄉音的川話,直道,“啥子鬼不鬼滴喲!嚇死我老。我看別個樓層都有燈光,還有人,咋個你們這層就黑漆麻拱滴,我喊老半天有沒得人,居然還跑出來個鬼叫鬼叫滴,黑我一跳,我哪裏像鬼嘛!”

那人,活生生,顯也被嚇了一跳,臉色很糾結,說話間雙臂一抬,他手裏提著的白色塑料箱子裏,正放著一盤盤由保鮮膜封裝好的菜肴,白箱子上還印著其隸屬飯館的logo名,這鐵證如山哪!

“瑩瑩,這鬼,好像是你自己叫來公司的吧?”

男人忍不住回眸一笑,讓躲在背後的小女子惱羞成怒,伸手就狠掐了一把他的大手,他卻仍是緊緊握著不放,任她掐著泄氣兒,眸底的顏色更深更濃。

“你還說,要不是為了你,我怎麽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丁瑩可惱壞了,偏偏掙不開男人的手,回頭聽那送飯菜的小廝還嘰嘰歪歪著不清不楚的川話,更是不平,就杠了嘴回去。這一來二往的,她腦子慢慢恢複清明,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疑點。

“你說,其他樓層都沒斷電,就我們這層斷了?怎麽回事兒?”

“我咋個曉得,這個要問你們大廈自己滴物館老三。”

“那你是怎麽上來的?我們二十五樓,你不會是端著這麽大一箱子爬上來的吧?”現在人工成本可高著,館子裏的小廝一個個都越來越俏了,有時候借門衛阻攔為借口都不會把菜送上辦公室,要讓點餐的人自己帶著錢到大門口去取。何況今晚的情況,若沒電梯,誰會傻裏吧嘰地抬上來。

“我當然是坐貨梯上來的三。你以為我傻喲,爬二十五樓你給好多人工費嘛。快點,我都耽過好多時間,回切哈兒老板又要罵人老。”

送飯的小廝把手一抬,閻立煌便接過了大箱子。

小廝又攤手,“四十八塊菜錢,送餐費五塊。一共五十三塊。”

丁瑩一聽,就要炸開毛了。

閻立煌先一句道,“瑩瑩,錢包在我右邊口袋,你幫我拿下給他。”

“等哈著!”丁瑩急著冒了句方言,就對小廝開炮了,說以往從來沒有什麽送餐費,叫小廝別想詐他們不懂行就亂收費。

小廝當然是各種狡辨,說著竟然要收回菜肴走人。丁瑩很氣憤,就說要給店老板打電話,小廝竟有恃無恐,讓丁瑩隨便打,且一分錢也不能少。末了,小廝還將話引到了閻立煌身上,直說這麽帥而有型的老板,還差這五塊錢送餐費了,簡直就是歧視他們這些體力勞動者。

閻立煌本是一直旁觀,但見丁瑩似真氣到了,眼睛都泛紅了,立即出言打了圓場,哄著丁瑩說回頭一定幫她教訓這飯館小廝。

丁瑩也是因為之前“見鬼”的尷尬,才會氣急爭短,此時又餓又累,也實在不想再跟小廝爭辯了,遂順著男人的話下了台階。

“右邊口袋?”她依言去幫男人掏錢夾,手伸進男人的褲兜時,不可避免地碰到了男人的大腿,雖然男人穿著十分嚴謹的西裝褲,四周冷氣十足,可隔著輕質的布料透來的體溫依然讓人覺得像被燙了一下。

無奈,心裏一跳,急中生亂。

“瑩瑩?”男人轉頭看她,她一下子燒到了耳朵尖尖。

“那個,你錢包是不是太大了呀?”將將卡在褲兜口子上,她急著扯出來,就給卡著了,越扯還越緊,高級西裝褲口的紮線十分緊實,可尷尬死她了。

“別急,你慢慢來。”

“我已經很慢了。”

“那你再伸進去一點,鬆點兒了,你再慢慢退出來。”

“行了,這種小事你別多嘴。”

真是越描越黑了!

丁瑩隻覺得男人那話裏有話,根本不像是在幫忙,分明是借故取笑調一戲她。偏偏她一捉急了,錢包在兜裏**來鑽去,連掏了幾下下,仿佛隔著一層的肌膚更燙更熱了,也不知是她太過敏一感,還是真的。

“瑩瑩,飯要涼了。”

這時候,男人還有故意使壞地逗人。

旁邊那小廝看得直翻白眼兒,出口的話也更生冷不忌,直吆喝著,“喂,你們要搞掂就搞快點兒喲,人家的時間寶貴哈,你們這兒都耽過半個小時老。要是正常人,都搞完一盤老咧!”

閻立煌聽得,目光也是一定。

隨即,感覺褲腰一沉,女人竟然使了蠻力,把錢包給扯了出來。

“給你,五十,不用找老!”

“喂喂,這位大姐你莫太那個老哈!你們這層停電,我還爬老兩層樓才上來的喲!要不是現在空點,我們都不會送餐過來的,這麽晚老!你們要補充體力搞通宵,加班,我們也要補充體力的嘛!”

也不知道這小廝是從哪個地方來的,越說越讓丁瑩惱火。

閻立煌觀察夠了後,立即吆喝了一聲手酸疼。

丁瑩忍無可忍,又甩了三塊硬幣出去,拉過閻立煌轉身就走。身後,還傳來小廝陰陽怪氣的調侃,氣得腳步聲快戳穿大理石地板了。

此時,閻立煌隻覺忍俊不禁,為女子羞惱的模樣,連耳背後的脖頸都泛出淺淺紅暈,暗香獨具。

……

丁瑩還拿著男人的錢包,深棕色的皮質,拚帖著一片孔雀藍的條紋,十分簡潔,而搭扣卻飾以老銀雕琢的連枝花紋,古樸雅致,品位立現。

她的指微微卷曲,襯在深色的皮質上,更顯得嫩白細膩,心裏突然似被火撩過,呼吸窒了窒。目光也隨心而轉,落在男人微微歪掉的腰髖處,尷尬得臉頰又是一陣燒辣。

她到底幹了些什麽蠢事兒啊!

不過短短一個小時時間,她好像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脆弱,衝動,易怒,又……莫名其妙。

難道是……親戚要來了麽?!

走到門口時,閻立煌停下步子,丁瑩還埋著頭,沒留意又撞上了男人的腰。

“哎!”

“啊,對不起,對不起。”

“瑩瑩,快開門。”

“哦,好。”

立即幫忙扭開門後,男人走了進去,高大的背影渾厚,給人十足的安全感,讓丁瑩眼眸一縮,心裏又是一悸。

丁瑩,你有點兒出息好不好!

可是心仍是那麽誠實地,悄悄把剛才俯在男人懷中,被緊緊擁住,那雙溫實的大掌撫過她的肩頭後背給予十足的安慰和力量,又溫習一遍。熟悉又好聞的男性氣息,著實讓人眷戀,真的容易上癮。

“瑩瑩?丁瑩瑩同學!”

“啊,有。”

閻立煌瞧著丁瑩如夢初醒似的表情,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今晚,他的心情似乎比往日任何時候都要愉悅。

眼前這個小女子,平日理智起來,冷靜得讓人氣得咬牙,可是一旦犯起迷糊發起呆來,又可愛得讓人忍俊不禁,著實有些,愛難釋手的感覺。

“我的錢包比這些飯菜還香麽?這牛內雖是真的,但,應該沒有這些飯菜美味。”

閻立煌將飯菜擺在了大辦公桌上,盛好了一碗飯,抽出筷子,輕輕敲了敲碗沿,借以提醒,但他還是連喚了好幾聲才喚回女子的神思。

丁瑩聞言,臉上一瑟,立即將錢包放回桌上,推到男人跟前,都不敢親自交還了。

閻立煌宛爾,隻道,“若你喜歡,這錢包送你。”

丁瑩像被刺了,立即癟嘴,“誰要你們這種男款錢包,又大又裝不了什麽……”

她倏地住了口,雙頰緋紅,眸眼水光盈動,堪堪滑過某處。

他黯了眼眸,瓷白的指撫在漆色長筷上,關節也微微泛了青。

辦公室內一下安靜得隻聽見空調重新啟動的嗚鳴聲,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情動迅速盈滿一室,沉澱在各自眼底深處。

稍刻,閻立煌轉過身,走到飲水機前,俯身用開水燙洗筷子。

丁瑩立即轉過身,看到剛才被自己甩在沙發上的包包,就俯身去拿。

“丁瑩。”

不料,男子的聲音更快一步到達,清晰得教她想要忽略都不行,且腳步跟著走到到身邊,黑色的暗影將她罩下。

“吃了飯再走,我送你回去。現在已經過了公交車的點,你一個女孩子打的也不安全。”

這都是借口。

“聽話。”

他拉過她的手,強自把她摁坐進那張他專屬的高背大皮椅裏,將碗筷送到她麵前,表情是難得的嚴肅認真,不容反駁。

不待她反應,他說要去洗個手,便又離開了辦公室。卻在走前,把電腦裏的音樂打開了,似乎是怕她一個人待著又胡思亂想害怕。

“曾在我背包小小夾層裏的那個人,陪伴我漂洋過海經過每一段旅程。隱形的稻草人,守護我的天真。”

音樂聲緩緩響起,卻未想到,他的私人電腦裏,會收藏像這樣的歌曲。

她疑惑地看著電腦屏幕,播放器的背景畫麵,正是電影中男女主角背對背的畫麵,心裏莫名地泛起一絲漣漪,圈痕隨著歌聲,緩緩漫開整個心田。

“……曾以為愛情能讓未來隻為一個人……消失的那個人,回不去的青春,忘不了愛過的人才會對過往認真。”

她以為,他這樣留過洋的海龜派,應該更衷情於上次一起同行時,他汽車裏放的那些各種各樣的世界名曲,小提琴、大提琴、鋼琴,肖邦、貝多芬、理查德。

“……隻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這簡單的話語,需要劇大的勇氣?沒想過失去你,卻是在騙自己。”

可是一道深深的高崖,卻將水流狠狠切割。

丁瑩放下筷子,拿起鼠標,翻過播放表單,看到一首全英文的就重重點了下去。

果然,又是肖邦的音樂,低沉厚重的大提琴聲,正是男人一慣的品味。像剛才那種小情小調,無病呻喑似地情愛感歎,根本不適合那男人的風格。

……

閻立煌洗了手,用紙巾擦幹淨水,又稍稍用哄幹機吹了吹。

他看了看鏡中的自己,白色的商務針織t恤微微發皺,染了些微塵,深色西裝褲腰部位,明顯歪向一旁。

唇角一勾,眼底興色極亮。

捋了下發絲,他腳步輕快地往回走。然而當他出了洗手間時,立即聽到那方的音樂換成了自己一貫聽的器樂演奏,腳步不由緩了一緩。

在他看來,女子應該更偏愛電視劇插曲裏的調子,且他也不隻一次聽到她和同事們談論那些不切實際的肥皂劇,無意中看到播放器裏的推薦頻道,便點來聽聽,倒也覺得好聽便留下了。

“閻總,我有勺子和麵碗,這筷子和碗,你用吧!”

因為之前點餐時,說是隻有一人吃,飯館就隻備了一份碗筷,當真是非常時期一切開源節流了。

丁瑩站在桌邊,把剛才那個位置讓了出來,自己手上端著印花瓷碗,那碗上還帶把兒,被她一手托著,盛著米飯,另一隻手上執著一個小勺子,倒也妥帖。

閻立煌目光閃了一下,唇角線條變直,沒有多說什麽,走到辦公桌後大方坐下了,端起碗,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一時間,倆倆無聲。

丁瑩默默地刨著碗裏的飯,極少挑菜。

閻立煌故意留下了不少菜,諸如土豆塊、青菜尖,吃得極快。

終於,兩人的筷子和勺子第一次打了架,就在一塊五花肉上撞了車。

當然,他用的筷子,更準確迅速地得手,她的勺子明顯又弱又沒力地落了空,不得不掩飾性地勺旁邊的菜,可惜這勺子左右是沒有筷子靈活,幾下下都勺不起來,徒增尷尬。最後隻能勺了一層油,回碗裏拌著吃幾口飯。

男人的眼角微微抖了一下。

下一筷子,兩人又對上了。

還是丁瑩敗下陣來。

第三次時,想吃的菜又被劫,丁瑩鬱悶地瞪了閻立煌一眼,直覺這家人就是故意跟自己做對,偏偏自己又沒有那什麽立場對他表示抱怨。

今晚,她又欠下他一個大人情,也不好意思再發難。

“丁瑩!”他突然放下筷子,看著她。

“唔?什麽事,閻,總?”她正咽著一口幹幹的白米飯,喉頭吃緊。

“現在沒人,已經下班,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叫我閻總。”

“可是現在還在公司裏,這裏是辦公室。”

丁瑩回答得理所當然,也覺得天衣無縫,見到男人倏變的臉色,還有些自鳴得意的感覺。

哪知,男人突然放下碗筷,站起身,伸手就去奪她手裏的碗勺。

“你幹什麽?”

“現在閻總飯不夠吃,要征用丁瑩同誌碗裏的飯菜,這也是上級的需求,下級應該有這個義務,配合,滿足吧!”

丁瑩抽了口氣,“去你的,你拿筷子已經占了大便宜了,現在連白米飯都不讓人吃了。不帶這麽欺負弱女子的!”

閻立煌還是肅著臉,“我還沒忘,這頓飯是從我包裏取的錢,付的帳。”

丁瑩聞言,張嘴無聲,俏臉一下僵住。

閻立煌目光一閃,哼笑出聲。同時也把碗勺塞還給丁瑩,起身又把人摁回座位,挑了幾個女子喜歡的菜在那大大的麵碗裏,目光盈亮地看著她說,“快吃,瞪著我也不會飽。”

“哼!”

丁瑩也不想客氣了,其實她是真的餓了,之前恐懼擔心又驚又嚇了一番,就是再強的意誌也會有疲軟的時候。吃了美味的肉和菜,氣勢也自覺足了幾分,又跟男人絆起了嘴。

“閻立煌,你放心,這餐我出一半錢。”說著,就想去拖包包,卻被男人按住了。

他看著她,目色突然亮得逼人,“丁瑩,想回報我的救命之恩,你以為拿一半飯錢就夠了?”

她心頭一墜,像是吞下一團火球,灼得心跳砰砰如擂鼓,“那你想怎樣?別來那一套,老掉牙了不嫌無聊嘛!”

他勾唇,目光微微閃動,“怎麽會?我覺得咱們,很、有、聊。”筷子一動,一塊燒得金紅流油的土豆塊,端端放進她碗裏。

心裏真是別扭極了,可是口裏的軟糯酥脆,著實美味兒,讓人難以拒絕。

“油腔滑調,有多少女孩子上了當?”

“那也要看本少爺有沒有心情,畢竟,今晚可是頭一遭英雄救美。”

“你吹牛!”

“我以為我正在吹豬。”

又一塊水煮肉片落進了麵碗裏,伴著幾顆青白小蔥花,椒香撲鼻,讓人十指大動,口舌生津,端得美味兒,說不出的滿足。

“閻立煌,你這人忒壞了。”

“瑩瑩,你沒聽老人說過,同過甘,共過苦,最適合過夫妻?”

勺子裏的金黃魚丸一下落了底,她詫異地抬頭看他,想要從他臉上尋著幾絲玩笑戲謔的隨意,可是他卻一臉認真得教人難辨真偽。

她眨了眨眼,想甩去腦子裏浮生的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

“……隻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這簡單的話語,需要劇大的勇氣……”

電腦裏,竟又唱起這首歌,不知是命運故意嘲弄這世間男女的癡頑?還是遊戲總需要這樣助興才能繼續玩下去?

丁瑩訕笑一聲,“婚姻學家做過統計的,還是門當戶對,家世,經曆,閱曆相當的伴侶更適合長相廝守。”

閻立煌一抬筷子,那碗就閃開了,他不以為意地笑笑,送進了自己嘴裏,一邊細細咀嚼,一邊盯著女子微閃的眼光,說,“那可未必。親不見我們最新的大老板,討的新房隻是普通平民皇後。跟另一位欲攀高枝的圈內人已經入了大獄,不可同日而語。”

丁瑩心下一詫,根本看不懂那深邃的黑眸中藏著什麽心思,隻能見招拆招,“可我聽你們圈內人說,你們很多權貴子弟,早就圈定了媳婦兒,互結秦晉之好。”

閻立煌將筷子一放,似乎有些氣憤的樣子,“胡說八道。你說的那個圈內人是誰?”

丁瑩更奇怪,“你用不著這樣吧,我隻是,說說而矣。女人間的八卦罷了!”

閻立煌卻有些咄咄逼人,甚至口氣多了絲冷嘲,“瑩瑩,你是不是韓劇看多了,還是中了網絡小說的毒?!”

丁瑩一下漲紅了臉,直嚷著反駁。

閻立煌冷哼一聲,就把一大塊肉扔進了她的碗裏,丁瑩已經吃飽,可是又不敢捋了閻王爺的須須,隻得乖乖吃下,覺得有點兒氣脹。

一時間,氣氛變得又古怪,又莫名其妙,還有點兒可笑。

“丁瑩,我問你。”

“唔?”

“是不是雲菲那丫頭跟你說了什麽?”

“……”

他是火眼金睛麽,還是千裏耳。

女子咬著勺子癟著嘴的模樣,教閻立煌牙根有點兒發癢。

“如果真是像鄧雲菲說的那樣,長輩們都反對,那你敢不敢跟我逃離家族惡勢力,像梁祝一樣,一起私奔麽?”

噗——

男人說這話時似乎極認真,湊得近,不可避免被女人噴個正著。

她急忙捂著臉,雙眼瞪得比銅鈴還大。

他先是一愣,隨即麵無表情地拉直身子,又突然俯夏身去,嚇得她大叫。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你,你的……”

他問的問題,真的很可笑到噴飯嗎?

雖也是隨口一說,故意逗一弄,可是女子給出的反應,著實令人不爽,至極!

他俯身也是橫臂到桌子另一邊扯來抽紙,擦了擦臉頰上的一團亂,將紙團子一揉,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筒裏。

聲音沉了十分,“丁瑩,我已經知道你的答案了。多謝,指教!”

他轉身離開,又把房門甩得震天價響。

她急忙扯了紙巾擦了擦嘴臉,就追了出去,可是男人人高腿長,走廊上已經不見了人影。

他憑什麽生氣啊,本來就是個無聊的假設,什麽私奔不私奔的,剛才還罵人家看肥皂劇腦殘,這會兒就問這麽腦殘的問題,還不讓人噴。隻許周官放火啊!

丁瑩先進女衛生間洗刷了臉,回頭去叫男人。

但男衛生間裏沒回響,她以為男人已經回辦公室了,但回去一看還沒人,又返回,隱約在門口聽到水響聲。

那時,男人用冷水猛潑了幾把臉,雙手撐在洗漱台上,目光陰在垂下的發絲下,光色冷黯。

“閻立煌?”

女子的怯怯呼喚,不時傳來,讓半掩的眸色突然一亮,宛如入鞘的刀峰,又悄悄收了峰芒,隱斂無波,卻分明銳利。

“閻立煌,你不是真的生氣了吧?我剛才,真不是故意的。”聲音慢慢探了進來,顯是女子耐不住,又心軟,跑進來了,“你不也說我小白了,你剛才那種問題,明明也很有點兒……nc啊!喂,你在不在裏麵哪?”

閻立煌重重地抹了兩把臉,扯過紙巾擦臉,目光卻盯著大大的鏡麵,看著門口探身進來的女子,眼底迅速沒過一抹譏誚。將手中的紙團子一揉,捏在掌心,俯身撐在台麵上,一聲不吭。

丁瑩走進來,晃了幾眼,看到男人就站在洗麵台前,鬆了口氣。但她都叫半天了,對方也沒回應。這情況有點不對勁兒,至少,以前兩人吵得再凶,也沒發生過男人悶在角落裏不吭聲兒的。

也許,他是需要一些時間冷靜吧?

丁瑩站在五步之距,息了聲,想等男人自己主動出聲。

然而,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而煎熬的,特別是在這種情況下,似乎沉靜的二人空間,比一個人,更可怕,凝重。

男人的這個模樣,她也是第一次看到。

躬著身子,仿佛有什麽極為沉重的事壓在肩頭,讓那副向來挺直驕傲的身姿,都為之折彎。

她抿了抿唇,幾欲開口,卻又遲遲不前。

如此反複,也不知時間過了許久,或者,也隻是幾分一刻。

她已經把男洗手間裏,有幾個立式便盆,幾個隔間,來來回回數了十幾遍,連同男人腳下踩著幾匹磚,幾個斜紋兒,幾塊腰紋,都過了幾遍。

如此僵持,實在怪異。

她有些忍無可忍,深吸了口氣,吐出的輕喚,卻是小心翼翼,又低軟了幾分。

“閻立煌……”

她走進一步。

若是兩人從無過節,她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走過去,像對其他男同事一樣,拍對方一下,或者笑罵幾句就了。

可已經晚了,經曆今晚這種種之後,她要再裝做兩人隻是普通同事關係,就真的太嬌情做作了。

“好吧,我為剛才的失禮,向你鄭重道歉。”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前挪。

他從鏡中看到那靠近前的身影,垂下的眸色掠過一抹驚光,撫在台沿上的五指微微曲動,關節泛泛白。

“閻立煌,你不是真那麽小氣吧?以往大家一起吃飯,也有說笑話過火,被噴了的。”

她走到男人左手邊,斜側著身子,往他跟前探看,微微低調的埋怨裏,又有幾絲說不出的嬌氣。

“閻立煌,你要還是生氣,那我讓你,噴回來好了。”末了見他還是沒反應,音調又軟下幾分,竟添了些討好。

“真的可以?”

他終於開了口,聲音極低,沉沉地,像是從匈腔深處發出,震得她心兒一跳,身形就想往回縮。他突然拉直身子,轉身看著她,凝住的眼眸就像兩汪深潭,那強大的吸噬力讓她瑟瑟地僵在原地。

“以牙還眼,以眼還眼?”

他一字一頓地吐出,口氣仍很溫柔,可她就覺得每一個字都重若千斤,有些難於負荷。

“閻,啊!”

他的大手突然伸手,捧住了她的腦袋,俊臉慢慢壓下來,黑眸深處的暗焰已經竄出黑暗的深淵,堂堂入目。

“瑩瑩,我就不客氣了。”

“不,唔唔唔,流……氓,噢!”

他的唇重重壓下來,雙手錮著她的腦袋,根本無法逃避。

這個可惡的臭男人,竟然食言而肥。可惡,可惡,太可惡了,她要詛咒他變成一隻大肥豬!

她氣急之下,用力拍打他的背,打得他心口隆隆震響,更發了狠地折騰。

她“哦”地低叫一聲,感覺嘴唇可能又被咬破了,氣得咒罵起來,便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反咬回去。

他心裏微微一愕,無法理解自己怎麽會如此自虐,竟然喜歡上一隻“狗性”的女人,可口中腥味愈濃,倒讓人更欲罷不能。

她沒料到自己的反抗沒能緩解局勢,更像是把一頭沉睡的雄獅給驚醒了,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那雙微開的晶瞳定定地索著她,簡直糝人。

“啊!”

丁瑩嚇壞了,側眸是看到鏡中,糾纏不休,一時頭腦發熱,渾身顫抖,不能自矣。

閻立煌本以為身心裏蘊的那些火,總算可以消歇一下,可是一旦嘬上這張小嘴兒,懷裏的揉軟馨香,散發著純天然又清新的味道,真真讓人放不開手,竟食髓知味,欲罷不能。

這一刹,擦槍走火,就要越界。

丁瑩猛力拍打男人的肩背,大叫,“閻立煌,你住手,住手,閻立煌你忘你承諾過我的,你不會,不會……閻立煌——”

叫聲堪堪在耳,刺得激一情中的男人差點兒就要大開閘門,一逞歡愉。也終被女子憤怒地呼叫聲,給拉了回來。

可是他沒有再像以前,鬆開手,或退離走掉,他緊攬著她在懷中,匈口沉重地起伏著,目光印在鏡中,劃過太多複雜情緒,亢奮又驚疑,滿足又迷惘。

“閻立煌,你,你放手。我痛!”

她扭著身子,想要避開身前的蠻橫壓力,可是卻被他箍得更緊,那緊實的力量,比起上一次在自己租屋中發生的“意外”更固執不移。

他俯在她頸窩裏,秀發重重的香馨涉入匈臆之間,真真噬骨消魂,他的聲音悶悶地從耳畔傳入,帶著極致的蠱惑力。

“瑩瑩,你知道,其實我比你更痛嗎?”

他身形一動,她要往後躲,卻還是躲不開那森猛的熱力,汩汩跳動在指間,燙得驚人。

“你,你耍流一氓,你說過……”

“對,我是說過。”他抬起頭,目色精深地看著她,“那麽我現在鄭重跟你坦白,那時我說謊了。”

“閻立煌,你能不能再卑鄙無恥點啊!”

“我想!”

他沉沉吐詞,突然啞聲笑了起來,大手撫過她的臉頰,十指溫柔又悍然地穿入她柔一軟的發間,說:

“瑩瑩,如果可以,我想在這裏就要了你。”

深的氣息,蘊著濃烈的男性體味,深深地探入她鼻息琛入,撐起一陣難言的戰栗,似乎有火焚著心,讓她張開小嘴兒,卻在他深摯的眼神裏,說不出話來。

她很想問他,她到底有什麽吸引他這般欲罷不能,糾纏不休?她與別的女子,到底有何不同,讓他如此念念不忘,總是借機調一戲逗一弄?她到底做了什麽,讓他如此對待?

如果可以弄明白……

弄明白了,她是否就真的可以改變?

嗬,其實她也不知道答案。

真可笑!

“可惜,閻立煌還沒有卑鄙無恥那個地步,對不對?丁瑩,我有那麽可惡,讓你避如蛇蠍嗎?”

她低下頭,咬唇不語。他偏不讓她逃走,步步為營,句句逼迫追索。

他啞聲低笑,額頭輕輕抵上她的,說,“丁瑩瑩小姐,難道你不該可憐一下我這個告白了三次,就被狠心拒絕了三次的可憐蟲嗎?”

她氣息一窒,惱恨,“那是你的事兒。你根本不尊重我的意願,我還沒喊冤呢,你一個大男人占了便宜還叫屈,你要不要臉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猛戳他的匈膛。可男人肌肉結實,最後隻戳疼了她的手指,也沒讓他震動分毫。更激得滿腔不忿,怨氣難消。

他看著她羞惱不喋的模樣,便禁不住心底澎漲的笑意,心口頻頻震動。

“你笑什麽?我拒絕你很可笑嗎?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真是皇太子,所有女人都要等著蒙主招chong嗎?你放手啊!”

他一把擒住她作亂的小手,臉色忽又變得嚴肅,四目緊凝,問,“那個男人,就對你那麽重要?”

聞言,她的動作明顯一僵。

明明猜中,也早做了心理準備。然,問出口了,她這樣愴然而變的臉色,眼底傾出的萋萋之色,又教這匈口堵得慌。

她咬著唇,不想作答。已經過去幾年,音訊全無。或者說,刻意不去理睬,不去關注,就此徹底放過自己。

纖纖女兒心思,誰堪當年明月共枕?

“你還愛著他?”即已出擊,他便不容退卻,非要弄個明白。

“這不關你的事,你到底放不放手,你弄疼我了。閻立煌!”她顯出滿臉的不耐煩,一慣的逃避姿態,厭惡不喜。

他臉色一分分沉下去,卻仍是耐著這份兒,著實是被她給生生磨出的性子,繼續周旋下去。

可緊扣在那腰間的大掌,無由地又添了幾分重力。

“丁瑩,給我一個理由!”

不過是借口。倒要看看,什麽人,讓他閻立煌頻頻在這小女子麵前吃了癟,不管是溫柔,強勢,冷酷,陰謀,都跌了跤,卻屢屢是進得多一分終又退回好幾分。

“好,就是你認為的那個理由。我還愛著他!行了嗎?”她氣得大吼一聲,恨恨地瞪著他。

明明是傷人的話,為什麽自己先紅了眼?

“你想騙誰?”

他突然就軟了態度,那雙讓她發疼的大掌,又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撥弄著那片不知何時迸落的冰涼,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仿佛一下就換了一個人。

“瑩瑩,你可以不說真正的理由,可是也不用騙我,更不用騙你自己。”他輕輕將她的腦袋,摁在自己匈口,聲音低沉,像是伯牙輕輕撥弄古琴弦,隻為世間唯一的知音,相傾相守,“我們走那麽遠的路,怎麽會不遇上一兩個,混蛋。為了那種人懲罰自己,不值得。”

她吼出,“你憑什麽說別人,你自己也是個混蛋,放開放開,我叫你放開!”

結果,她又咬了他的手,混著淚水,又鹹,又苦,都被她吞進了肚子裏。

他任她咬著,卻也真被她的話氣到,“對,我是混蛋,我還更是個傻蛋,你是不是常在心裏嘲笑我總是對你放不開,整天巴巴地上趕著跟你獻殷情,卻總被你拒之門外,甩臉子。皇太子啊,高富帥啊,我這麽了不起的男人放在你麵前,若我現在隨便打個電話,你信不信那個你最喜歡的肥皂劇女主角就會連夜趕飛機飛到我身邊來幫我療傷?!我麵子有多大,我能耐有多強?!”

他用力抽了口氣,眼神更狠,“丁瑩,我為你折了。我讓你這麽折騰我,拒絕我,還咬我。嗯?”他抬起手,被她咬的地方又滲出點點腥紅,“你看看,到底是你痛還是我痛?你敢這麽肆無忌憚地對我,推我開,無非是因為,我喜歡你,我這個混蛋喜歡上了你這個別扭又愚蠢的女人,我錯了嗎?”

——我愛上了你,我錯了嗎?

同樣的話,在耳邊反反複複地回**,一下一下地絞得匈口抽痛。

她看著他的手掌,大拇指的掌心處,一個一個,紅浸浸的圓點,被連成一片,混入她滲入的水珠,糊成了一團。

不知道是藏得太久,埋得太深,扛得太累了,已經動不了?

或者隻是因為他的目光太溫柔,太疼惜,像夢中的那雙眼眸,也或者一點兒都不像,隻是因為那一抹渴望中的溫柔;一切,就恰恰好了,足夠了。

“因為,他心裏有了別的女人。”

“三心二意的不要也罷。”

“因為,那女人家世好,有車子房子票子。”

“想依靠女人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嫌我做的飯菜不好吃,嫌我賺的錢不夠多,嫌我太囉嗦,嫌我不夠美……”

“自己做不到,就別去要求別人也做到。”

“閻立煌?”

“嗯?”

“我不喜歡你。”

“不討厭就好。”

“其實,我很討厭你。”

“丁瑩!”

“……”

“我真想掐死你這個蠢女人!”

------題外話------

大黃好像又被拒絕了?呃,可真慘哪!

嗯,當然,距離簡是的那段香氣也更近一步了哈!大家拭目以待,大黃吃掉小銀子滴精彩好戲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