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麻煩你告訴她一聲,叫她放心,我不會幹蠢事
白穆然冷冷的注視著他,看著他將一個紅色的請柬從外套口袋裏掏出。
看著刺目的紅色喜帖,白穆然沒有伸手去接。
而林啟江似乎早就料到,笑著說道:“下個月16號,是我和沐沐的婚禮,如果你有時間的話……”
接下來的話,白穆然沒有聽進去,回頭朝著病房裏看去。
肖沐沐已經躺在病**,閉著眼休息。
白穆然彎起嘴角自嘲笑起:“她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要嫁人了?蹠”
林啟江的臉色有些難看,盯著他,冷冷說道:“白穆然,我林啟江就算再怎麽不如你,畢竟我能給她妻子的位置,你能嗎?”
白穆然回頭看著他。
林啟江繼續說道:“而且,我父母已經見過沐沐了,他們很讚同,我們會得到很多人的祝福,當然,你的,我們並不需要!”
說完,林啟江繞過他,朝著開水房的方向走去。
而白穆然站在肖沐沐的病房前,注視著**那道纖瘦的身影,久久挪不開腳步。
他知道,已經來不及挽回什麽了。
身後有護士輕輕叫著他。
“先生,您的肩膀在流血,您沒事吧?”護士關心問道。
白穆然回頭朝著護士看了一眼,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轉身離去……
……
11月的中旬。
景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
病房內,白穆然坐在病**,神情專注的看著筆記本電腦上的數據分析。
左承宴穿著一身黑色的英倫風呢子大衣,出現在病房裏。
白穆然抬了抬眼皮,又將目光收回,問道:“今天,你怎麽有空過來我這裏?”
白穆然笑的平靜,將圍脖從脖子上拿下,隨手放在一旁的椅背上,答非所問道:“外麵的雪真大,車子幾次都在路麵上打滑,這天真不該出門。”
白穆然笑了笑:“謝謝你來看我,我很好……”
白穆然的意思,左承宴懂。
今天是肖沐沐和林啟江的婚禮……
白穆然的表情一直平靜,從始至終也沒多看左承宴幾眼。
而是針對國外一些股票的形勢,問了幾個關於生意上的問題。
左承宴一一答了,目光卻始終沒離開他。
他表現的這麽平靜,左承宴倒也放心了。
……
大雪過後,太陽很快就出來了。
白穆然穿著黑色的羽絨大衣,和左承宴一起出了醫院。
左承宴回頭朝著醫院看了一眼,問向白穆然道:“你就這麽跑出來,醫生知道了,沒事嗎?”
白穆然無所謂的笑笑:“放心,我的傷沒那麽嚴重,好的差不多了。”
左承宴聞言,輕點了下頭,帶著他朝著自己的黑色奧迪走去。
車上,白穆然始終不發一語。
左承宴的車速很慢,並不時的側過臉看向他。
“如果你想勸我,那麽趁早打住。”白穆然說道。
左承宴無奈的搖頭笑了起來:“我隻是想說,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畢竟譚阿姨都已經去世那麽多年,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你翻出來,也隻會傷了老人家的心。”
白穆然臉色有幾分蒼白,卻也垂下目光,說道:“有些事情,我總有權利了解真相的,趁著我外婆還在,若是再等上幾年,我外婆一旦去世……”
左承宴無奈搖頭,也不再多勸。
……
譚家老宅。
一個90歲高齡的婦人正坐在搖椅裏,對著一個英式的壁爐發呆。
這所老宅曾經是譚唯亭親自設計的,老人家喜歡英國,可又不適應英國的環境,所以她臨死前,設計了這麽一套別墅出來,圓了老人家的異國夢。
譚老夫人的眼神差了,盯著左承宴看了很久才認出他來。
老太太笑了,將帶著金色鏈子的老花鏡從眼睛上移開,對著左承宴說道:“這不是左家老二嗎?結婚了嗎?”
左承宴被問的一愣,含笑搖頭:“謝您老人家關心,還沒有……”
老太太點了點頭,笑說:“該結婚了,你爸爸都快急死了,上次來看我,跟我念叨了半個小時,都是你的婚事。”
左承宴笑著應了:“聽您老的,我盡快……”
老太太滿意的笑了。
回頭望向自己的外孫子,老太太還是滿臉開心的。
“穆然啊,外婆看著,你最近怎麽瘦了?”老太太眼尖。
白穆然蒼白著臉笑了笑:“沒瘦,是您老眼花。”
老太太嗔怪的瞪了自己的外孫子一眼,說道:“就會氣我,從小就這副德行。”
左承宴和白穆然一起笑了。
壁爐前,溫度有些高,白穆然蒼
白的臉上泛起了一層汗。
老太太閉了一會兒眼,靠在搖椅上,說道:“有什麽話就問吧,我知道你早晚會來問,我都等了20幾年了……”
白穆然愕然,盯著老太太看。
老太太說:“其實,我不太同意你父親這麽做,瞞著你能有什麽好處呢?唯亭已經去了,你們父子倆因為她又鬧得20幾年不和,圖個什麽呢?”
“外婆……”白穆然開口道。
老太太睜開眼,伸出手打斷了白穆然要說的話。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蘭榕瑾是什麽樣,我暫且不想去評論,老天有眼,善惡自有報應輪回……”老太太語調緩慢。
白穆然不吭聲了。
片刻以後,老太太才又開口。
她眯著眼睛斜著看向白穆然,說:“你想問你媽媽和你表舅的事,是不是真的,對嗎?”
白穆然抬起頭,遲鈍的點了下頭。
老太太的臉上現出一抹唏噓來,她重重的歎了口氣,說道:“是真的,隻是外人不知道而已,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啊……”
白穆然心目中的城堡坍塌了。
那座城是母親給他的。
在他眼裏,他的媽媽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她漂亮,溫婉,才華橫溢。
可她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來?
老太太知道他心目中還有疑惑,也不準備繼續隱瞞,徐徐說道:“你表舅和你媽媽是同歲,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許是我們都太忙,他們青春期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兩個孩子的變化。可她們一天天的長大。到了上大學的年紀,我們才知道出了事……”
“……”白穆然的臉色發白。
老太太繼續說道:“你表舅和你媽媽是一個大學裏的,他學的是建築專業,而你媽媽學的是園林設計……大學裏,你表舅高中時的一個前女友鬧到家裏來,說你表舅和自己的妹妹好上了,到這時我們才知道……”
白穆然的臉色越發難看,盯著老太太問:“你是說,他們在我爸媽結婚之前就……”
“老太太點了點頭,歎息道:“這才是真正的家醜,家門不幸啊,兩個有血緣關係的孩子,怎麽可能讓他們在一起嘛!出了這件事以後,我大哥狠狠的揍了你表舅一頓,並把他送出了國……之後,你父母就認識了……”
“他們是怎麽認識的?”白穆然突然問道。
“經人介紹的。”老太太答道。
白穆然了然,豪門婚姻大抵如此,他父母也是一樣。
“那個時候,你父親是白氏唯一的繼承人,與你母親門當戶對,你母親漂亮,有才氣,你父親一眼就看中了。”
老太太喘了口氣,繼續說道:“就算你母親心裏有你表舅,可明知道他們不能夠在一起了,許是也心死如灰了,倒同意了和你父親在一起……所以,等你母親畢業後,你爸媽就結婚了,這一路沒什麽坎坷,一切正常。”
“那是從什麽時候,他們開始因為我表舅有矛盾的呢?”白穆然問道。
老太太略微的思考了一番,片刻後才回答:“大約是你7、8歲那年吧,其實具體是不是因為你表舅,我也不太清楚。”
“……”
白穆然不語了,她母親自殺時,他11歲,那麽說,如果真是那樣的,他母親和表舅至少有3年以上了。
老太太繼續說道:“你表舅在英國和一個英國女人結了婚。可婚後不到兩年,兩個人就分開了,甚至連個孩子也沒有。後來,家裏一直催他再婚,在國外也沒遇到合適的,就回國了,這才和你母親繼續有了往來。”
白穆然是有些氣憤的,對著老太大聲說道:“可我媽已經有了家庭,為什麽還……”
老太太看了白穆然一眼,重重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怪我……”
白穆然不解。
“其實,你表舅回來時,和你媽媽是沒有任何聯係的。可那個時候,他一個學習建築的博士,回來能做什麽?好的公司給的職位不高,差一點的,他又不願意屈就。當時,我也是一心為了這個侄子著想,就讓他去了你母親所在的公司,出任總設計師,誰會想到,以後會出那樣的事……”
白穆然的臉已經灰了,怒氣找不到出口。
老太太眼皮耷拉著,許是有些累了,卻依舊繼續說道:“後來你母親懷了孕,孩子不是你父親的,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發現,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老太太頓了一下,繼續說著:“雖然我不清楚,你父親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但是我記得,你母親懷孕不到兩個月時,你父親打了她,是在我這座房子裏,那個時候,我躲在臥室裏不敢出門,我怕你父親會在我麵前提出和你母親離婚,我隻是在想,如果他們分開了,那你怎麽辦?你還那麽小……”
白穆然的眼圈紅了,在他心目中那個曾經完美和諧的家,已經支離破碎了。
“這件事,你父親沒有錯,錯在你媽媽和我這個老太婆身上,我是好心辦錯了事,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老太太眼眶裏已經有了淚意。
白穆然錯開與自己外婆的對視,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發展到了這裏,也說不上誰對還是誰錯,外婆的初衷也是好的。
畢竟白穆然母親已為人妻,老太太想幫自己的侄子一把,有什麽錯處?
“那我父親是什麽時候和蘭榕瑾在一起的?”白穆然沉聲問道。
老太太搖了搖頭:“這個我不清楚,我隻知道,你母親懷孕3個月時,你父親帶著那個女人回來了,那女人已經懷孕5個多月了……”
白穆然點頭,說道:“沒有人相信我,但我自己十分清楚,那一年我雖然小,可我的記憶並沒有模糊,那女人來找我媽的時候,我偷偷站在書房的門口,那女人對我媽說,我爸愛的人是她,讓我媽識趣的就趕緊離婚走人,我媽氣不過,推了她一把,可並不是那一把讓她真正的流了產。我印象很深,那女人穿著藍色的孕婦裙,我媽推了她一把後,就將她拽住了。”
老太太的臉色蒼白,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外孫。
白穆然繼續說道:“我媽拽的很緊,臉色很白,她說:如果你真愛子義,我願意成全你們,我什麽都可以不要,但我隻有一個要求,我要帶穆然走,如果子義答應,我就答應和他離婚……”
老太太的薄嘴唇開始忍不住顫抖,收回目光,不敢再看白穆然。
“那女人看著我媽時笑的一臉不屑,她說:你覺得子義會放棄穆然的撫養權?笑話!你若帶著穆然就這麽走了,我算什麽人?小.三上位?還是別人婚姻裏的第三者?!說完,她就一把推開了我媽,自己狠狠的朝著桌角撞去……”
說到這兒,白穆然印象裏都是母親自殺的那一幕。
整個臥室裏的地毯上,幾乎被血染的鮮紅,她就那麽躺在地毯裏,臉色蒼白,身上沒有一絲溫度。
白穆然在用力的喘息。
老太太顫顫巍巍的走過來,伸出手摟住了坐在椅子裏的外孫。
老太太說:“穆然啊,你已經長大了,是非對錯,心裏自然有一杆子稱,你媽媽曾經錯過,可不足以要落得這樣的一個下場,無論那女人的孩子是怎麽沒的,你媽媽都脫離不了這個罵名,有太多的事情交雜在一起,說不甚清楚了……即便你媽媽已經死了,可你父親這麽做,也是為了保全她的名聲,你不能全都怪他……”
“……”白穆然不語。
老太太累了,吩咐傭人給白穆然和左承宴做點吃的,準備回房休息了。
臨走前,老太太對著白穆然說:“那女人也得到報應了,一輩子不生生育的痛苦,男人是沒法想象的……”
白穆然理解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是想說,譚唯亭已經去世這麽多年,所有的恩怨是非,所有的恨,不該由白穆然繼承下去,人活一輩子總有對錯,可恩怨是上一輩的,不該讓白穆然繼續帶著恨過完下半生,她是怕會毀了這個外孫的前途啊……
老太太走了,白穆然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許久都不言語。
傭人走過來,問道:“少爺,您想吃點什麽?我這就去給您做。”
白穆然從椅子上起身,對著傭人說道:“我不餓,你好好照顧外婆,我先走了。”
傭人年紀不小,愣了愣後,也終於點頭,送白穆然和左承宴出門。
門口處,一股冷風灌了進來。
白穆然忍不住咳了兩聲。
傭人一臉擔憂,對著他說道:“少爺還年輕,得保重身體,老太太這輩子太苦了,隻有您這麽一個親外孫了,您得好好的……”
傭人話裏的意思白穆然懂,他點頭道:“麻煩您告訴我外婆一聲,叫她放心,20幾年都過去了,我不會幹蠢事……”
傭人這才滿意的點頭,笑嗬嗬的看著他離去。
……
離開了譚家老宅。
左承宴接了個電話,突然說自己臨時有點急事,要去處理一下。
白穆然點頭道:“那你先走吧,我打車回醫院。”
左承宴著急,點了點頭,轉身朝著自己的車走去。
……
白穆然站在路旁,幾次伸手,出租車都沒有在他麵前停留。
雪天出租車本就不多,生意異常好,打不到車也算正常。
罷了,打不到也就不打了。
白穆然一個人順著大街漫無目的走,走走也是好的。
遠處,市中心教堂裏的鍾聲響起了,有婚禮進行曲的聲音傳遞過來。
白穆然的腳步頓住了,遠遠的望著教堂。
天空裏又有雪花飄落,太陽又隱到雲層裏去了。
有出租車在他身邊停了下來,乘客剛好下車。
白穆然回頭看了一眼
,打開後排出的車門,就坐了上去。
司機師傅回過頭問道:“先生,您要去哪?”
白穆然靜默了幾秒,抬起頭說道:“中山路教堂……”
司機樂嗬嗬的應了,笑道:“您是趕著去參加婚禮嗎?”
“……”
白穆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頭別向了車窗外。
雪越來越大了……
……
中山路教堂裏,親朋滿至。
白穆然在外麵站了許久,剛要轉身,就看到顧楠和陸少錚從裏麵走出來。
在見到白穆然那一刻,顧楠愣住了。
而白穆然欲要轉身的動作,被她看在眼裏。
顧楠一臉諷刺,走上前,對著他說道:“既然來了,不敢進去?”
“……”
白穆然不語,臉色蒼白。
倒是陸少錚在此時開了口,對著白穆然說道:“進去看看吧,今天的肖沐沐很美……”
白穆然的呼吸堵在胸口,卻也沉重的點了點頭,朝著教堂裏走去。
陸少錚回頭看向顧楠,笑著說道:“你就不怕穆然進去會搗亂?”
顧楠冷笑:“他才不會,讓他進去看看也好,總歸讓他徹底死心,以後別在***擾沐沐了……”
陸少錚靜靜的看著他,搖頭不語。
……
教堂裏,牧師正用流利的英文讀著聖經。
之後,又用國語問林啟江是否願意娶肖沐沐為妻。
這一幕,在電視裏是看過無數遍的,熟悉的畫麵,婚姻的殿堂,美麗的像是一幅畫。
肖沐沐的目光垂著,長長的睫毛被打理的微微上翹,長發被簡單的挽起,頭頂上是個粉色的花環。
白穆然還記得林啟江曾經對他說過。
他說肖沐沐很美,在那座大山裏,頭頂帶著花環,美麗的像山裏的精靈。
白穆然從不知道所謂的精靈是什麽樣子的。
可這一刻,他懂了……
林啟江一臉幸福的注視著她,點頭說道:“我願意娶她為妻……”
牧師轉過頭來問肖沐沐。
肖沐沐並沒有抬頭,而是低頭說道:“我願意……”聲音很輕。
交換了鑽戒,禮堂裏眾人歡呼。
林啟江和肖沐沐吻在了一起。
林啟江投入的閉上了眼,而肖沐沐的餘光卻朝著門口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