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薔薇少年(九)
白蘇站在床邊,看著正在閉目昏睡的少年,左右端詳半天,狐疑地盯著景辰問道:“我們長得很像?”
景辰翹著二郎腿,坐在緊靠在牆壁處的一張單人沙發上,點頭答道:“當然。”說完又痞氣兮兮地笑了起來,“不過他沒你好看。”
白蘇毫不客氣地衝他翻了個白眼,率先朝外麵走。
景辰訝異:“哎?你這是要去哪?”
“出去。”白蘇回頭睨他一眼,“還是說你喜歡站人家床邊聊天。”
白蘇領著景辰出門左拐,熟門熟路地推開一扇木門,從壁櫥上取下一盒幹果,放到緊靠窗戶的小桌上,自己撿了張藤木椅子坐下,“說吧,你的目的。”
穿著素白色家居服的少年鼓著腮幫子吃幹果,大大的眼睛透出剔透璀璨的光,讓景辰無端想起親戚家小輩養的那隻小倉鼠,他勾唇笑了一下,在白蘇對麵坐了下來,“你不用防備我,就像之前說的那樣,我隻是想找回一個故人而已。”
白蘇咀嚼東西的動作停滯了一秒,沉默半晌,然後才說了一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話,“他姓葉。”
景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混娛樂圈的有幾個用的是真名,還是說你覺得自己能夠容忍白珍寶這樣的名字?”
“白珍寶?他的本名?”
景辰點頭。
白蘇徹底安靜下來,雖然有很多事已經忘記,但關於原主名字的由來,他卻一直都記得,“白蘇”是一種不值錢的野草,原主的父母不喜歡他,所以連名字也是隨意起的,跟白珍寶這種愛意滿滿的名字比起來,感覺還挺……
好吧,其實也沒那麽難接受。
偶然得知自己很可能是主角受的弟弟,白蘇心緒繁亂,沉思良久。
景辰一直關注著他的神色,見狀連忙追問一句:“現在你相信我說的話了吧。”
白蘇神態遲疑:“好吧,就算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可是都這麽多年了,你為什麽一定要找到我呢,難不成我欠你錢了?”
一隻手伸進盒子裏,抓走大把幹果,景辰右手捏起一粒話梅幹拋進嘴裏,臉上浮現出懷念的神色,閑閑地說道:“欠錢倒是沒有,為什麽要找你?老實說我自己也搞不懂,當年我被人綁架,賣到深山老林裏給人當兒子,好不容易等到機會逃出來,結果又累又餓,差點死在路邊,那個時候如果不是有個小孩子偷拿了家裏的東西給我吃,說不定這世上就沒有我景辰了。”說著抬頭瞟了白蘇一眼,那個孩子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白蘇眸色複雜的盯著他,心想不會那麽巧吧,當年那個髒兮兮的臭小子竟然是景辰?呃,他要是知道年幼的原主是把他當做猴子一樣逗弄,今天還會不會這麽感激?
不過,事實上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原主被發現偷拿食物,才讓本就心生不滿的父母下定決心將人送走。
景辰眉眼帶笑地看著白蘇,輕輕歎息一聲,“幸好,這麽多年的功夫沒白費。”他直起身子,收起臉上輕浮的笑,鄭重其事地問道:“你有什麽願望嗎?”
“嗯?”白蘇想了一下,搖頭,不是沒有願望,隻是他唯一的願望並不是單純依靠人力就可以達成的,索性便不說。
景辰溫和地笑了,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隱隱帶著一份蠱惑,語調緩慢說道:“我帶你離開這裏吧。”他用的是陳述句,而非問句。
老實說這麽多年來一直被困在島上,隻偶爾有機會陪著賀雲樓出國療養,其餘時間完全與世隔絕,白蘇也會常常出現厭煩的情緒,但當他聽到景辰這句極具**性的承諾時,內心首先湧現的不是重獲自由的喜悅,而是擔憂賀雲樓得到消息後會不會直接被他氣死。
“還是算了吧。”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白蘇搖頭回絕了對方的好意。
景辰挑眉:“你不心動?”
吃飽喝足就犯困,白蘇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麵癱臉看他,“再心動也要有命在才行啊,我告訴你先生很厲害的,你最好不要試圖挑戰他的權威,否則後果一定很慘。”
“切。”景辰嗤笑一聲,“膽小如鼠!行了,困得話就回去睡吧,我剛才的承諾一直有效,你什麽時候改變主意了,或者有什麽想要的東西了就告訴我。”
白蘇聽出了點意思,疑惑地看著他:“你還不準備離開?”以賀雲樓的性子能夠容忍景辰這麽長時間已經是奇跡了,對方竟然還要繼續作死?
景辰不滿:“嘖嘖,你這是要趕我走?虧我還這麽擔心你在這裏被別人欺負。”
萍水相逢對方卻能夠做到如此對他,白蘇心裏有些感動,嘴上卻說道:“我這麽聰明,怎麽可能會被人欺負?你還是早點走吧,最近島上事務多,先生心情比較煩躁,你和葉子要是再待下去恐怕不太好。”
景辰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良久,嘀咕出聲:“原本我還覺得賀雲樓是個人才,挺佩服他的,現在見了才知道,這家夥臭毛病也太多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把你留在身邊,不就是為了一顆心髒嘛。”
聽他提到此事,白蘇臉色也不大好,卻還是強撐著勸解了幾句,“這本來就是注定了的事,何況也不一定是我,總之,你們趕快走吧,今天晚上我就當做沒見過你,以後也別再找我了。”他可是沒有忘記賀雲樓對他下的命令,讓他離景辰和葉子遠一點。
“好吧。”景辰無奈地聳聳肩,“不過我覺得現在賀雲樓應該不會輕易放過我了。”
白蘇訝異:“為什麽?”
景辰笑眯眯地抬起下巴指了指白蘇身後,道:“回頭。”
白蘇回頭,然後對上賀雲樓陰雲密布的臉,頓時嚇得魂不附體,手裏的塑料盒掉在地上,五顏六色的幹果灑落一地。
boss的臉色看起來好可怕,媽媽救命!
賀雲樓坐在輪椅上,走廊裏的白熾燈光打在他身上,暈染出清冷蒼白的色調,他的目光落在白蘇身上,幽幽冷冷的,讓人畏懼又膽寒。
氣氛凝重而壓抑,景辰卻似毫無知覺一般,突然伸手攬住白蘇的腰肢,衝著賀雲樓呲牙笑道:“賀先生不要這麽大驚小怪啦,年輕人談個戀愛很正常的。”
臥槽!都什麽時候了能不能別添亂了,白蘇氣得狠狠掐了他一把,示意景辰趕緊閉嘴,然後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沒有……”
“嗬。”站在賀雲樓身後的妖豔青年發出一聲嗤笑,涼薄的語氣中透著十足的嘲諷,“大家都以為你傻,誰知道你才是心眼最多的一個,陽奉陰違,白蘇,這一手你可玩得真漂亮啊。”
白蘇抬頭,看到衛四混雜著得意和鄙夷的笑容,頓了一下,緩緩下移,落到賀雲樓身上。
對上他明澈的視線,賀雲樓眸光微閃,沉聲開口道:“推我回去。”
白蘇一言不發地上前,來到衛四麵前,兩人視線在空中交接,互不退讓,最後在賀雲樓不悅的神情中,衛四滿心不甘地退開。
賀雲樓淡淡吩咐衛四道:“這裏就交給你了。”
衛四躬身答應,目送他離開,然後陰著臉抬頭,熟練地活動著手指,指間發出清脆的劈啪聲,盯著景辰道:“打傷保鏢,逃出地下室,潛入主樓,驚擾先生,這些事是你做的吧?”
景辰滿不在乎地點點頭,“對啊對啊,怎麽,崇拜上哥了嗎?哎呀其實我的身手也沒什麽的,隻是比你們這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稍稍強上那麽一點而已。”
“很好。”衛四徹底被他不正經的言談激怒了,冷冰冰地笑了,“究竟誰是花架子,打過才知道。”
房間裏的兩人此時怎麽拳來腳往,白蘇是完全不知道了,他正蔫頭耷腦地推著賀雲樓往主樓走,暗自猜想著對方會如何懲罰他。
一路上,賀雲樓始終保持著沉默,不開口說話,也未正眼看過白蘇。
兩人回到臥室,白蘇想要上前攙扶賀雲樓回**消息,對方霍然睜開眼睛,避開他的手,目光毫無溫度的看過來。
白蘇身子一顫,咬著唇角跪下來。
“你想要離開這裏嗎?”賀雲樓的視線落在窗外,嘴裏的話卻是在問白蘇。
白蘇心中驚詫,想不出對方問這句話意欲何為,他抬頭小心翼翼地看著賀雲樓臉上神色,沒有開口回答,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作答,賀雲樓不會接受一個虛假的答案,而白蘇也沒辦法坦**地說自己沒有動過離開的念頭,但若是直接承認的話,白蘇總覺得自己下場一定很淒慘。
“自己也不知道嗎?”賀雲樓笑了,清越的聲音在夜色下浮動,帶著幾分醉人意味,低沉而不失磁性,直聽得白蘇這個聲控差點紅了臉。
“那麽我現在給你一個逃離的機會。”賀雲樓說完這句話,搭在輪椅扶手上的右手食指輕輕敲擊了一下,然後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取出一把精巧的袖珍□□,他捏著槍柄將袖珍槍抵在自己胸口,微笑著撿起白蘇的手指強迫他握住槍身。
白蘇看得心驚肉跳,手抖得不行,想要抽回來,賀雲樓落在他手背上的寬大手掌卻在暗暗施力,讓他無法掙脫。
“摁下去。”賀雲樓繼續笑著**他,眼神純潔如天使,卻說著如此邪惡的話語,“隻要你的手指輕輕動一下,一直以來困擾你的問題就都不複存在了,我會如你所願的死去,而賀家的家業就都是你的了,然後你會發現,那筆錢足以讓你下半輩子都過著奢侈無度的生活,怎麽樣,殺了我吧?”
“不,不要……”隨著賀雲樓的敘述,白蘇的臉色漸漸蒼白下去,慌亂無比。
賀雲樓俯身,貼著白蘇的臉頰道:“殺了我,你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那麽,為什麽不動手呢?”
“殺了我……”
覆在白蘇手背上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白蘇嚇得麵無人色,驚慌失措地將□□扔到角落裏,帶著幾分委屈和後怕,哭著說道:“我沒有想要你死,從來沒有……”
賀雲樓盯著他的臉看了一秒,終於發自內心的笑了,第一次在無人攙扶的情況下走下輪椅,他的腳步還有些踉蹌,神情卻愉悅無比。
來到白蘇麵前,賀雲樓蹲下身子,強勢地將人抱入懷中,滿足地歎息道:“我知道……”
白蘇還在啜泣,眼睛都紅透了,“你不會死的。”
賀雲樓揉著他的頭發,承諾道:“是,我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