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蕭十一郎+小李飛刀10

“白水啊,你有沒有和你母親說過,你並不想現在娶親?”莫名的,在內心深處,楊豔對他總是多幾分耐心。

朱白水搖頭,一雙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我要怎麽和母親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並沒有做錯。”

深呼了一口氣,楊豔拿出當年教導小瑞兒的耐心:“孩子和母親全天下最親近的人,在你還在你母親的肚子裏的時候,她就開始抱著美好的憧憬期待你的降生。隻要是孩子不願意的事,母親一般都會為孩子考慮的。”當然,她說的是那些真心愛著自己孩子的母親,有些人,根本不配‘母親’這個稱呼。

“可是……”朱白水眨著純淨的眸眼,一臉疑惑而為難地看著她:“我七歲離開母親,至今不曾忤逆過她一句。”

明明是武林最出色的的美男子,他卻偏露出迷糊而遲疑的目光,楊茹終於確定,這個於武功文采上都驚豔絕倫的少年,大約於某些方麵,確實十分遲鈍。

現在想來,他喊她‘豔兒’,大約也隻是覺得好聽吧,根本沒想過這樣親密地喊一個女孩子,會造成怎樣的誤會吧?

楊豔歎氣,親自教導他與母親寫了一封信。再三檢查後,確定並無無禮之處,才叫他飛鴿傳出。

七日後,朱白水來找她。“豔兒,我給母親寫了信,她回信說,如果我不願意娶,她不會逼我的。”朱白水唇角掛笑,心情顯得十分愉悅。

“如此便好。”楊豔淺笑。

“隻是……”朱白水又遲疑地看著她,帶著幾分為難:“母親說,與連家已經口頭定了親事,我們這般毀約,對連大小姐不公平……且已經交換了信物……”這點楊豔也讚同,雖然隻是口頭約定,隻是這年頭女子的閨譽比什麽都重要,必然要給連家一個交代不可。

“所以……”朱白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看她。

楊豔眼中含笑,鼓勵地看著他:“所以什麽?”

“所以,我想請你陪我一起去連家請罪,一並拿回信物。”朱白水一口氣說完,俊秀的臉上卻十分難為情,他忐忑地看了楊豔一眼:“豔兒,會不會麻煩你了?”

“不會。”楊豔在心裏歎口氣,還是沒辦法拒絕他那樣純淨的目光啊。這個男人,是世間少有的奇才,前幾次與他切磋武藝,來去匆匆,兩人並未多做交流,見他行事偶有不當,隻當他是傲立武林的孤寂高手,不愛說話又不拘小節而已,心裏甚至還多幾分讚許。

隻這次不同,楊豔在峨眉住了段時間,與他時常切磋,也因峨眉山上就她主仆二人是那塵世間的人,他的煩憂也隻能與她說。越是了解下去,楊豔便越無可奈何:這分明就是一個智商極高、情商極低的孩子啊!

大約是自小在峨眉長大,他很少與世人接觸,山上師太們又都深居簡出,哪裏會教他這些紅塵之事。他便一直都沉浸在武學之中,造成了如今武學造詣極高,卻缺乏人際交往常識的現狀。

對上他剔透而無辜的大眼睛,無論是誰都無法生氣的。楊豔自然也是如此,何況他與瑞兒又是那樣相像,叫她怎麽狠心拒絕得了。

“等師太生辰一過,我便陪你去連家堡請罪。”楊豔想了想,自己還是同去的好,同為武林六君子,連城璧的心思卻比他不知深幾許。若是連城璧不滿他退婚,為難與他,這人隻怕不定做出什麽事來賠罪。

不用娶親,朱白水自然欣喜,也不再說出家剃度的事。心眉師太見此,常常看著楊豔笑得意味深長。

在峨眉山上的時間過得很快。白日與朱白水或是峨眉其餘弟子切磋武藝,有時也隨她們打坐念經,不知不覺就到了心眉師太生辰那日。

方外之人,並不講究這些。但是有人記在心裏,師太也是高興的。楊豔那日起了個大早,生怕師父眨眼又不見人。

卻不料這師父壓根就沒打算逃,大搖大擺地走進峨眉,看到楊豔也不覺得奇怪,隻是對著她身邊的朱白水說了一句:“日後你的草廬就歸老夫了。”

朱白水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一手背在身後,輕輕頷首,乍看之下,端的是神采飛揚翩翩少年了。

事後楊豔問他,為何知道她師父會要他的草廬。這人回答:“我並不知。隻是老先生想要,我給他就是。”

“……”楊豔再一次堅定了要跟他一起下山的決心。這是一個毫無戒心的人,對誰都抱有極大的善心。要他的草廬,他給,要他的銀子,估計也會給。要他的命……楊豔不打算繼續想下去了。

師父遊**了一輩子,最後決定在峨眉山後的草廬終老。心眉師太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楊豔見狀,也隻能歎一口氣。

她找師父並無太重要的事,隻是心中一直憂慮這個耄耋之年的老人罷了。如今見了他決心在峨眉山安度晚年,自然是舉雙手讚同,起碼日後再也不怕找不到他人了啊,她甚至還一度擔心他就此仙逝在外,她這做徒兒的還不知情。

如今,見師父安然,楊豔便也放下心來,與朱白水一起下了山。

自在山上之日,杏兒看她和朱白水的眼神就不太正常。楊豔心裏歎氣,麵上卻始終當做不知。她知道,她對朱白水太特殊,那麽多男人裏,她唯獨對朱白水是溫柔耐心的,可是個中理由她誰也不能告訴,就算是杏兒也一樣。

而此時的連家堡中,連城璧傷愈,此前關於五毒童子的調查也終於有了些眉目。“逍遙侯嗎……”他涼涼地勾起嘴角,目光遠眺,深遠而空寂。恐怕,是衝割鹿刀來的吧。

“少主,沈家來信了!”二鍋頭興奮地跑進來:“沈太君很擔心您,親自派了人來了。”說著,他便指著身後的沈家隨從,客氣地把人迎了進來。

“連少堡主。”沈家隨從十分鎮定地行禮,從懷中掏出沈太君交予的信件:“這是我們太君親自讓小的交給少堡主的信,還請少堡主回信後,小的再帶回去。”

連城璧禮貌地笑了笑,便叫二鍋頭帶著他下去休息。沈太君的信十分簡單,先問了他是否安好,並表達了自己的憂切之心,之後便是提出自己對於他此行遇險的疑慮,並用暗語表達了她對於某物的憂心。

連城璧心中了然。最初得知武林中人人都想得到的割鹿刀將會作為沈小姐的陪嫁嫁到連家堡來的時候,連城璧不是不激動的。這武林中想要擁有這把刀的人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但是有資格擁有它的人卻不多,他連城璧就是其中之一。

傳說中這把刀中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人性總是貪婪的,沒有幾個人可以抵擋得住。濟南沈家,身為大俠沈浪的後代,在武林中擁有足夠的聲望和能力,但是在沈勁風夫妻過世以後,沈家已經沒有那個能力來保護割鹿刀了。當年沈太君與連家定下婚約,未免也不是出於這個考慮。

逍遙侯現身……大概已經把目光放到了連家堡了。

嫁妝啊……連城璧想要回憶起自己未婚妻的模樣,卻發現自己腦海中隻有一個模糊的身影。明明幼年時常一塊玩耍的玩伴,卻已然遺忘在記憶的深處。但是……他又忍不住想起另一道身影,明明隻在幼年同處過一月,他為何就牢牢地記住了她?隻因為那時隻有她給了他溫暖的安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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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楊豔和朱白水一路東去,不日便趕到姑蘇。

“小姐,朱公子,今天天色已經晚了,我們是先留宿一晚還是直接去連家堡啊?”在杏兒眼裏,儼然已經把朱白水當做未來姑爺來看,她們家小姐年紀也不小了,雖然在她心中沒幾個人能夠配得上她們家完美的小姐,但是朱公子嗎……馬馬虎虎吧。

楊豔看了看天色,又看向朱白水:“白水,不如今晚先休息一晚,明早再去連家堡吧。”頓了頓,她又解釋道:“為了表示禮貌,萬沒有大晚上的去人家家中賠罪的道理。”一看他皺著眉疑惑的模樣,楊豔就知道他一定是不知道這其中原因的。這一路上,她耐著性子,一點一點地教他。

下山前,心眉師太與她單獨說了一番話。“白水這孩子,自小就在峨眉長大,這番下山,還得麻煩你好好看顧他。”心眉師太不掩對愛徒的擔憂:“他雖說少年成名,隻江湖險惡,我實在是不放心。”

朱白水的名聲極響,與他交過手的人無不稱讚他武林奇才,絕頂聰慧,但是真正了解他的人人並不多。隻因為他鮮少出山,但是如果有人尋上峨眉與他下戰書,他也沒有不應的,名聲竟這般越來越響。最後竟然與連城璧、柳色青、徐青藤、楊開泰還有厲剛一起落了個武林六君子的名號。

但在楊豔眼中,唯獨朱白水和楊開泰稱得上一聲君子。其餘的……嗬嗬,不過是表麵功夫罷了。就算是她那便宜侄兒,人人把他的俠義心腸誇上了天,楊豔也看得出他深埋於心底的野心。不過人活一世,能夠真的做到心無貪欲,也未免太強人所難,她活了前後三世,不也沒能完全做到心無旁騖嗎?

回頭看了朱白水一眼,楊豔嘴角露出柔和的弧度:“我也有些累了,先去找間客棧吃些東西,歇息一晚。”

朱白水點頭,微笑道:“聽豔兒的。”

杏兒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她是不是應該找個借口走遠點?免得打擾了她家小姐和朱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