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主場作戰

看到眾人期待的目光,金波不覺有些得意,慢悠悠地說道:“漢人小皇帝說了,長安被叛軍所占,他請我們出兵幫他奪回長安!”

“不行!”慕容誇行站起來,大聲說道,“再有一個月就到放牧的季節了,牛羊能不能養得膘肥體壯,接下來的幾個月最為關鍵,大家怎麽能到長安去幫漢人皇帝打仗!”

說完,慕容誇行還輕蔑地瞟了金波,意思是你不懂咱們遊牧部落的事情,就不要在這裏亂指揮。

眾首領也是連聲附和。

慕容伏允卻笑道:“叔王,你有所不知。漢人小皇帝答應咱們,隻要攻下長安城,子女金帛聽我等所取。長安城是什麽所在?那是大隋的國都,聽說府庫中堆滿了金銀珠寶,幾輩子享用不盡。宮裏還有三千佳麗,哪個不是貌美如花,肌膚都像絲綢一般光滑。到時候,諸位不要樂不思歸就好。哈哈,哈哈……”

……

數百裏外的威定城中,劉子秋也在積極備戰。即使沒有何稠提供的消息,隨著夏季的臨近,鮮卑人卷土重來也是預料中的事情,隻是不知道他在拓跋元居婚禮上露的那一手能夠鎮住多少部落首領。如果離開了其他部落的支持,單憑鮮卑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撼動威定城。

府衙廳堂內,放著一隻巨大的沙盤,這是劉子秋親手製作的。作為肩負偵察任務的特種兵來說,製作和利用沙盤本就是一項重要技能。這具沙盤反映的是托素湖周邊的地理情況,北邊是柴達木山和塔塔棱河,西邊是台吉乃爾湖,南邊是霍魯遜湖,東邊則是巴音郭勒河,看上去一目了然。為了製作這具沙盤,劉子秋專門跑了六趟托素湖。

柳鬱、薑彧、趙淩等人都圍著精致的沙盤嘖嘖稱奇。今天,威定城中所有的頭麵人物都來了,就連被派出去尋找鐵礦石的角裏延都得到命令,率部趕了回來,甚至何稠也在這裏。

托素湖比西海湖小了許多,現在正是枯水季節,湖床早已幹涸,成了一片荒蕪的盆地。

劉子秋指了指沙盤上托素湖的位置,沉聲說道:“大家都看清楚了吧,這裏就將是我們與慕容伏允決戰的地方!”

柳鬱不解道:“為何不依托威定城與他決戰,卻要勞師遠征?”

趙淩笑道:“柳參軍認為最好的決戰場所是威定城,慕容伏允肯定也會這樣想。那麽說,誰也沒有料到主公會把戰場前推到了托素湖。所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才能出奇製勝。”

劉子秋搖了搖頭,說道:“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鮮卑人盤踞在威定城數十年,對周圍的地勢比咱們還要熟悉。而圖木魯他們過去就生活在托素湖一帶,角裏延他們生活在台吉乃爾湖左近,對周圍的環境比鮮卑人更了解,這裏是我們作戰的主場!”

“主場?這個說法倒是頗為新鮮。”薑彧笑道,“那麽主公打算調動多少兵力在這個主場作戰?”

劉子秋伸出右手,豎起大拇指和食指,做了個手勢,淡淡地說道:“八千人!”

“八千人!”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在烏雲率領那隊室韋人加進來以前,威定城一共隻有八個千人隊。而室韋人經過小山穀一戰,也隻剩下四百多名青壯。現在要把八千人全部投入到托素湖去,威定城將隻剩下一座空城。

“主公,慕容伏允萬一打到威定城來怎麽辦?還有,宇文化及那裏也不可不防。”最擔心的莫過於趙淩了。以他的小身板,劉子秋肯定不可能讓他上戰場。但繼續留在威定這座空城,實在是太危險了。

“宇文化及不用管他,他的注意力不在西海。”劉子秋大手一揮,說道,“咱們西海族的女人和孩子不是都會引弓射箭嗎?可以把他們組織起來,用好了,也是一支精兵!”

自從那場相親晚會之後,城裏無論是圖木魯、角裏延的部落,還是烏雲的室韋部落,或者留下來的大隋士兵,都已經徹底融合成一個整體,那就是全新的西海族。新的西海族中,青壯男子有一大半是漢人,但婦孺卻都屬於遊牧民族。

遊牧民族的婦孺確實和漢人不同,他們也是自幼生活在馬背,和男子一樣精於騎射。但他們除了偶爾參與圍獵,從來不參加部落之間的戰爭和衝突,隻有身高超過車輪的男子才有資格成為部落的戰士。其實,這也是遊牧民族的一種生存法則。部落之間的衝突和戰爭幾乎從來都不曾停止過,一個部落的成年男子即使全部戰死,隻要這些婦孺仍然能夠活下來,十年以後,部落又可以恢複元氣。當然了,前提是部落不會被別人吞並掉。

城裏有兩萬多婦孺,能夠拉得開弓的也有一萬人之多。讓他們在荒原上與青壯男子作戰自然不行,但是依托堅固的城牆,在敵人沒有足夠攻城器械的情況下,守城沒有任何問題,至少也可以堅持到派出去的戰士聞訊趕回。

這樣做顯然違背了遊牧部落千百年來的傳統。但這是一場敵眾我寡的戰鬥,而且他們已經沒有退路。如果不能擊敗慕容伏允,西海一族將無處存身。即使最終能夠活下來,等待他們的也隻能是淪為別人的奴隸。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再遵循什麽古老的傳統,無異於自尋死路。眾人都明白這個道理,短暫的沉默以後,便紛紛點頭。

這場戰前議事從清晨開始,一直商量到黃昏,就連午飯都是在廳堂裏吃的。之所以要商量這麽久,就是為了各抒己見、群策群力,把各方麵的細節都盡量考慮清楚。當然了,戰場形勢瞬息萬變,還要考驗將領的應變能力。直到太陽西沉,八位千夫長才各自領了命令出去。今天晚上,威定城注定不能平靜了。

此刻,廳堂裏還剩下劉子秋和柳鬱、薑彧、趙淩、何稠四人。

能夠有機會參加這樣的議事,何稠很激動。看到沒有安排他的事情,主動請纓道:“主公,屬下知道一些守城器械的製作方法,願意盡一臂之力。”

劉子秋皺了皺眉頭,說道:“現在再打造守城器械,隻怕來不及了吧。”

何稠拍著胸脯說道:“可以先做一些簡單些的,應應急也是好的。”

“也好,你自己看著辦吧。”劉子秋點了點頭,揮手喊道,“達愣進來,你派幾個人跟著何大人,聽何大人指揮。”

說是指揮,實是監視,何稠心裏明白,卻也無奈,隻得跟著達愣走了出去。

劉子秋又說道:“柳參軍、薑參軍,守城的重任就要落在你們身上了。”

柳鬱嗬嗬笑道:“放心吧,有我二人在,絕不叫慕容伏允踏進威定城一步!倒是主公此次出征,需萬分小心才是。”

這些天,他和薑彧兩個領著那兩百老軍,將城頭都摸了個遍,凡是需要修補加固的地方都進行了整修。除此之外,他們現在還擁有四百名機動兵力,這些人並不全是蒙兀紮殘留的族人。西海族整合完畢以後,兩支遊牧騎兵千人隊也進行了調整,補充了一些新鮮力量,部分老弱殘兵被裁撤下來,交給了柳鬱。他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挑選一萬名能夠拉弓放箭的婦孺,輪流去城頭值守。

所有人都出去以後,劉子秋才問道:“趙淩,那些人怎麽樣了?”

劉子秋說的這些人就是金波留在威定城裏的耳目。當初慕容誇行因為瞧不起金波的為人,在撤離威定城的時候,卻把金波的家眷和漢人手下都留了下來。金波的妻兒後來被宇文敬擄走,那些漢人手下害怕受到牽連,便躲了起來。為了掩飾身份,他們還開了幾家客棧、酒肆做偽裝。城裏連居民都沒有幾個,這些客棧、酒肆自然就沒有生意,他們卻幹得熱火朝天,便引起了趙淩的注意,派人暗中監視,果然發現了問題。

趙淩得意地說道:“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屬下的掌握之中,是殺是抓是放,全在主公一念之間。”

劉子秋沉吟道:“今天夜裏,軍隊調動頻繁,肯定會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卻不能讓他們把消息泄露出去,以免引起慕容伏允的警覺。但暫時也不方便動他們,留著他們說不定還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這樣吧,先下令實行宵禁,待明天軍隊調動完成,再允許他們走動。但有一條,不許他們接近城牆,免得讓他們發現城頭上全是婦孺在守衛。”

……

文昊披掛整齊離開了軍營,身後跟著幾名士兵,趕著幾隻母羊,擔了兩擔肉幹,往家中走去。在八位千夫長當中,文昊的任務最為重要,甚至決定著此次計劃能否成功。同時,他的任務也最為凶險,因為他是作為誘餌,要將敵人的大軍引入托素湖的埋伏圈。此去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他想在臨行前再見樊梨花一麵。

雖說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但也就是在府衙門口那一次,樊梨花對他說的話稍微多一些,以後又恢複了冰冷。無論文昊怎麽獻殷勤,樊梨花再也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到了小院門口,文昊忽然躊躇起來,跺了跺腳,吩咐道:“你們把東西送進去,我回軍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