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事不可為

一將手挺長槊,躍馬而出,正是翟讓手下的大將單雄信,單雄信昔日是翟讓手下的第一戰將,但自從李密招降了秦叔寶、羅士信以後,他在軍中的威望已經不如從前,而翟讓對李密信任有加,李密最近又開始重用更為年輕的王伯當,進一步威脅到單雄信在瓦崗軍中的地位,為了挽回這個局麵,單雄信自然要搶這個頭功,

單雄信打馬來到近前,正要開口叫陣,卻聽對麵陣中一通鼓響,一隊騎兵約有三千人上下,疾馳而來,單雄信雖然勇猛,但要他以一敵千,他還沒有這個能力,單雄信見對方全然不按規矩出戰,自己也不肯吃這個眼前虧,隻得撥馬回歸本陣,

他這一退不打緊,那隊騎兵速度卻絲毫不減,直奔中軍大旗而來,

翟讓大吃一驚,連忙揮刀喝道:“快,擋住他們,”

瓦崗軍中也有兩萬餘眾騎兵,這些騎兵並沒有參與攻打汜水關的戰鬥,可以算得上養精蓄銳,正是用武之時,聽到翟讓的命令,兩萬騎兵一擁而出,氣勢洶洶,迎向敵人,兩隊騎兵狠狠地撞在一起,頓時人仰馬翻,

忽然,在瓦崗軍的左右兩翼,煙塵大作,各有一隊騎兵殺到,

原來,這就是劉子秋一再強調的分進合擊之術,剛才文昊在城外布陣的時候,早有兩隊騎兵脫離大陣,繞向瓦崗軍的左右兩側,當中路騎兵和瓦崗軍鏖戰之時,左右兩軍趁機殺出,打了瓦崗軍一個措手不及,

率領瓦崗騎兵的正是大將羅士信,他眼看著自己的部下在敵騎夾擊下一片混亂,情急之下,忽然大叫道:“不要戀戰,衝過去,奪了他們的軍旗,”

在這個年代的戰爭中,軍旗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一方軍旗如果被對方奪取,往往會導致軍心大亂,戰場形勢便會急轉直下,汜水關下,那杆黑色的大旗迎風烈烈,旗下不過數千步兵把守,似乎一擊可中,

羅士信的手下有許多都是張須陀的舊部,久經沙場、英勇善戰,頓時發一聲喊,舍了麵前的敵人,策馬向著那杆黑色大旗奔馳過去,羅士信跟在隊伍中間,忽然便有些不安,

周圍的敵騎並不比他們少,但卻無人阻擋他們的行動,難道這些人根本不在乎軍旗的得失,或者那裏設有什麽陷阱,

羅士信並不是一勇之夫,既感到不安,他就遲疑起來,這一遲疑便落在了後麵,

騎兵的速度很快,轉眼就到了敵陣麵前,忽聽敵陣中又一通鼓響,護著軍旗的那數千名步兵突然列成一個方陣,並且向前踏上一步,以步兵對騎兵,如此瘋狂的舉動令羅士信更加摸不著頭腦,但他很快就看到了結果,那數千名步兵並不是結陣抵禦騎兵的衝擊,而是“踏”向奔馳中的騎兵隊伍,

對,就是“踏”,每踏前一步,就揮動一下手中的長刀,刀光閃處,人馬四分五裂,緊接著,步兵們便繼續踏前一步,踩著遍地的屍體,繼續揮動著他們手中的長刀,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踏過來,那些曾經跟隨著張須陀百戰餘生的老兵便走到了他們生命的盡頭,羅士信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的戰法,不由心生懼意,

此時,四麵八方的敵騎已經圍攏過來,羅士信不敢停留,也勒轉馬頭,逃歸本陣,

汜水關城下的那員敵軍主將這才縱馬追來,有幾十名死裏逃生的騎兵想要攔阻,轉眼間便被他砍翻在地,當真勇不可擋,

眼看著那將越追越近,羅士信正待翻身殺回,就聽身邊“嗖”的一聲,卻是王伯當射出一箭,那箭去勢如電,直奔敵將的麵門,

追擊過來的這員大將正是文昊,文昊反應卻也迅速,手中馬刀輕輕一抬,正擋在那一箭上,“當”的一聲,火光迸起,這一箭打了個轉,落入塵埃,

王伯當並不手軟,“嗖嗖嗖”,又是三箭射去,文昊架格遮攔不定,卻覺頭盔上微微一震,已經被王伯當一箭射去盔纓,趁著文昊遲疑的功夫,李密指揮大軍匆匆忙忙退了下去,王伯當手持雕弓,始終斷在最後,

文昊見對方已經走遠,卻也不再追趕,劉子秋交給他的任務隻是擊退瓦崗軍,如今任務已經完成,而且對方陣中有神箭手在,即使他自己可以躲過對方的暗箭,卻不能保證手下的士兵也能毫發無傷,劉子秋向來強調,要在保存自己的前提下再最大限度地殺傷敵人,文昊深得其精髓,並不願意做出追擊窮寇之舉,

……

汜水關大捷的消息很快傳到洛陽,劉子秋又命人把捷報送往襄陽,同時增兵五萬,並解去大批糧草,

蕭銑在襄陽城中布有細作,而李靖有意將消息傳遞出來,自然不禁止這些細作隨意進出城門,消息很快就傳回了江陵,蕭銑方知劉子秋是真的要對他動手了,不由急得團團亂轉,

當初共推蕭銑起兵的都是嶽陽鷹揚府的府兵,以董景珍、雷世猛、鄭文秀等人為首,這些人目光並不長遠,也沒有圖霸天下的野心,之所以起兵,隻不過想趁著天下大亂,謀一點私利罷了,如今劉子秋連破宇文化及、楊玄感,又逼降了李淵,再敗瓦崗軍,氣勢如虹,眾人便有些膽寒,紛紛勸蕭銑投降,

那天接到李靖的戰書和蕭皇後的血書,蕭銑並有些心動,隻是還沒有拿定主意,此刻聽得眾人議論紛紛,蕭銑不由說道:“投降可以,但必須保我西梁百姓不受傷害,不知何人敢出使洛陽,”

卻見帳下一人大叫道:“大王,萬萬不可,”

蕭銑一看,卻是楊萬項,不由皺眉道:“楊愛卿,有何見教,”

當初楊玄感在武關集結重兵,本意是攻打蕭銑,奪取巴漢一帶的糧草,不料卻被劉子秋率軍攻破,楊氏七兄弟隻逃出楊民行和楊萬項二人,楊民行、楊萬項走投無路之際,隻得拜入蕭銑門下,蕭銑並不知道當初楊玄感曾經打算對自己用兵,念這二人是名門之後,便將他們接納下來,委以軍職,

楊家與劉子秋的仇恨已經不可調和,楊萬項又怎能同意蕭銑投降劉子秋,連忙拱手說道:“大王不經一戰,便舉國投降,隻怕難免落得李淵一樣的下場,”

蕭銑隻想光複西梁故土,並無大誌,因此也不關心長安、洛陽兩地的動靜,他隻知道李淵投降了劉子秋,卻不知道李淵現在的情況如何,聽了楊萬項的話,蕭銑不由緊張起來,連聲問道:“李淵如何了,”

其實,不僅蕭銑不知道李淵的情況,就連楊萬項自己也不知道李淵的情況,因為李淵自從投降劉子秋以後,閉門家中,謝絕一切來訪,幾乎斷了與外界的所有往來,知道的明白是他自己不願意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劉子秋軟禁了,當然,自古就是人走茶涼,李淵已經交出兵權,一無所有,自然門可羅雀,

雖然不清楚李淵的近況究竟如何,卻不妨礙楊萬項加以杜撰,他環顧了董景珍等人一眼,麵色沉痛地說道:“啟奏大王,屬下有家人從洛陽逃回,帶來消息,據說李淵父子都被劉子秋用鳩酒毒殺,妻女充入掖庭,劉子秋本好色之徒,反複無常的小人,李淵投降的時候,他所作的承諾早就被他拋諸腦後,”

蕭銑吃了一驚,連聲道:“如此說來,孤降不得,”

楊萬項冷笑道:“當初李淵舉洛陽之地投降,尚得如此下場,大王以巴漢之地,區區十數郡,劉子秋又當如何呢,”

雷世猛忽然喝斥道:“楊萬項,你休得危言聳聽,李淵豈可與大王相提並論,大王的姑母乃是當今太皇太後,親筆寫下血書勸大王歸順,可保我等榮華富貴,又有何可疑,”

楊萬項滿臉不屑地說道:“大王若降,你我自然可保榮華,但大王必定性命難保,因為天下不容二主,”

蕭銑顯然聽信了楊萬項的話,皺眉問道:“依楊愛卿之見,孤當如何,”

楊萬項忽現決絕之色,沉聲道:“大王深得民心,可率舉國之兵與之決一死戰,”

鄭文秀大驚道:“大王,萬萬不可聽信此人胡言,劉子秋連克強敵,兵威正盛,豈是江陵彈丸之地可擋,屬下請命,先斬此僚,以為進獻之禮,”

蕭銑沉默良久,忽然歎息一聲,說道:“巴漢之民擁戴孤王,不過是因為孤王輕徭薄賦,令他們豐衣足食罷了,孤王如果率領他們踏入死地,有違初衷,這一仗不打也罷,楊愛卿也是替孤王所想,孤王不怪罪與你,你若願意承孤王同降洛陽,便與孤王同去,若是不願,孤王賜你一筆金銀,你自逃往他鄉吧,”

楊萬項還要再勸:“大王……”

卻見蕭銑擺了擺手,說道:“孤意已決,董愛卿,你去襄陽城走一趟吧,”

楊萬項知道事已不可為,隻得長歎一聲,回家收拾細軟,要和楊民行一起再逃往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