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滑頭鬼之孫
陸生的意識在幽遠的黑暗之中，感覺到了有什麽人像是正在呼喚自己的名字一樣。努力將仿佛被膠水粘合在一起了的雙眼睜開之後,陸生模糊的視線之中漸漸聚焦出了雪女冰麗的身影。
“少主您終於醒了,我都擔心死了。”雪女冰麗看見陸生轉醒過來之後顯然是打算大鬆了一口氣,“之前怎麽叫您都叫不醒,我還以為您受了很重的傷呢，但是給您檢查的時候卻是什麽都沒有發現……”
“冰麗，你來的時候還有看見其他人嗎？”陸生捂著鈍痛的腦袋漸漸站了起來，環視四周之後對雪女問道，“我記得我是為了尋找柚羅所以到這裏來了，找到柚羅之後又跟她的哥哥們發生了戰鬥,然後……然後？”
戛然而止的記憶仿佛出現了斷層一樣,陸生到現在都還清晰記得自己忍不住妖化將柚羅從龍二手中救下，並且與龍二發生了戰鬥的事情。但是自從戰鬥開始之後的記憶，卻是一丁點都回想不起來了。
陸生下意識地覺得有什麽非常重要的事情被自己給忘掉了，但是無論他怎麽絞盡腦汁地回想也沒辦法回憶起絲毫的線索來。心中那種焦急與彷徨感覺一直揮之不散的陸生緊緊抓住了雪女的袖子，再一次急迫地追問道：“冰麗，你來的時候這裏其他的人呢？還有誰在？”
“其他人？我來的時候，這裏就隻有少主一個人。”冰麗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頭，顯然不知道陸生在著急些什麽，“雖然除了少主以外已經沒人了，不過花開院同學倒是留下了一張紙條，說她回京都去了。”
在白天陸生作為人類去上學的時候，冰麗也會化名為及川冰麗佯裝成人類女孩的樣子伴隨著陸生一起前去，所以冰麗與同班同學的柚羅也是認識的。冰麗從袖子裏麵將已經把被凍成冰條了的紙條拿出來給陸生以後，才回憶著說道：“花開院同學說她京都老家中發生了大事，所以身為家族一份子她也必須立刻趕回去……”
“哦對了，最後她還寫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說是絕對不會原諒少主你的欺騙什麽的……除此以外地就什麽都沒有了。”
陸生將已經被凍成冰塊了的紙條接過來，費力辨認了一下紙條上麵寥寥幾行的小字，發現除了冰麗說的內容以外真的就什麽都沒有了之後，才頹然低著頭說道：“隻是這樣嗎……為什麽我還覺得有什麽不該忘記的時候被忘掉了。”
“嘛，大概是少主你睡過頭了產生的錯覺吧。”冰麗無所謂的笑道。
將時間往前推移幾小時，轉移到伊格尼茲剛剛用失憶噴霧把陸生弄暈過去的時候。
看著白發的妖怪已經失去意識倒了下來，伊格尼茲便鬆開了抓著陸生頭發的手，仍由對方以自由落體的姿勢滾回到了大地母親的懷抱之中。回過頭看了眼處於震驚中嘴巴都合不攏了的柚羅，伊格尼茲不由笑問道：“這麽看著我幹什麽？”
“不……我隻是，隻是沒想到您和那妖怪原本是認識的？”柚羅慌亂地低下了頭，到現在都還因為少年惡意中夾雜著色氣的笑容而心髒亂蹦，“您……您好像對他很憎恨的樣子？”
“啊，你問這個啊。柚羅醬想知道的話告訴你也沒什麽關係哦，反正也不算什麽大事，隻是幾年前的小恩怨罷了。”
伊格尼茲看著周圍漸漸熄滅下去的火焰，似是在回憶什麽般的說道：“和從出生開始就一直活到現在了的你們不同，我有著兩次誕生的奇妙體驗呢。”
“第一次，作為人類而誕生，因為那個妖怪而死。人類的人生就此結束，我自此走上了非日常的非人之路。”
“而第二次，作為人類而死的我蒙受奇跡的眷顧得到再生，在經曆了很多事情之後，最終得到神祗的力量成為了今天的樣子。”
“時間真的是非常奇妙的東西呢，在這個世界中我的死亡不過是數年之前的事情，但是這短短數年中我卻已經的經曆了數千年數萬年的第二次人生。”伊格尼茲眯著眼睛說道，“但是不管時間過去了多久，對那次死亡的無法遺忘無法釋懷卻是改變不了。這份源於新生伊始的憎惡，已然是與我伴生伴存，不將其逐一討還的話，無論如何也不甘心啊。”
柚羅被少年文藝的描述給雷了個外焦裏嫩，好不容易從‘我家卡密原來是個中二病’的震驚中緩過來了，才心有餘悸地繼續問道：“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您會抱有著這種程度的憎恨之情……也許被人殺死過一次的經曆很糟糕，但現在你不已經是作為現世之神的偉大存在了嗎？為何還會持有這樣與身份完全不相符合的憎恨情緒呢……”
“大概是時間還不夠吧，區區幾千年幾萬年的時間，根本不足以將我心中的憎惡抹去。”伊格尼茲說道，“柚羅醬，作為生者的你是無法明白的，死過一次之人想要複活得需要蒙受怎樣的奇跡眷顧……”
“晚安，柚羅醬。將這一切忘記掉，然後睡個好覺吧。”伊格尼茲再一次掏出了失憶噴霧，一邊將其噴灑在柚羅的臉上，一邊微笑著說道，“對了對了，最近我也準備到京都裏麵去建立神社分社呢，說不定不久之後我們還能夠在京都中再見哦。”
將柚羅弄暈過去之後，伊格尼茲也沒有放過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裝掉線想隱藏自己存在感的龍二和魔魅琉兩人。如法炮製地把他們也弄暈之後，伊格尼茲便在柚羅三人身上施加了小小的祝福，確保他們能夠在陸生恢複意識之前轉醒。
至於清醒過來之後柚羅會不會因為被陸生欺騙這麽久的憤怒而怒捅他一刀……哼，看天意吧。要是陸生也因為騙人的緣故被怒捅一下的話，那也未嚐不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反正有主角光環的加成，陸生也不會因為被準女主捅一兩下就掛掉就是了。
隨手招來一小片烏雲降雨將附近的火焰全部澆滅之後，伊格尼茲便慢悠悠地朝著自己的神社走了回去。在猶豫了這麽久之後，他終於製定好了擴張信仰與報複陸生兩不誤的完美計劃。而為了讓他天衣無縫的完美計劃能夠順利進行下去，暫時還不能讓陸生認出他就是那個蠢蛋少年來。
開玩笑，要是以前的黑曆史底子都被抖光了，他還怎麽去搞傳銷拉攏信徒推廣安利*好！
平民都是很實在的人，誰對他們好他們就會去順從誰，和其他神社隻停留在口上的保佑不同，信仰伊格尼茲所帶來的神德（大）回報（蔥）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所以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成為新世界卡密神社的參拜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很多人求個信仰也隻是填補精神空白，或者因為大家都在拜了於是順勢而為而已，並沒有什麽固定性可言。所以當有現世之神入駐願望能夠得到回報的新神社出現之後，浮世繪町中原本生意就愁雲慘淡的其他神社們更是變得門可羅雀了起來，一天也未必等得到信徒上門來。
而建立到現在不過數周的新世界卡密神社，卻是儼然成為了浮世繪町的第一神社，參拜客絡繹不絕，周圍那些原本隻有在祭典上才會出現的攤販也固定了下來，成為了浮世繪町中新的一景。
將浮世繪町的信仰都收歸於己身之後，伊格尼茲也終於明白為什麽那些神明會為了爭奪信仰而搶破頭了。像這樣這要是信徒所求就無所不能的神力，確實是會讓人深深為之著迷並且停不下來啊！
既然已經完成了收集浮世繪町信仰的工作，那麽開辦分社向其他城市進一步擴張也是勢在必行的事情了。考慮到接下來男主女主骨幹小弟炮灰路人都要齊聚京都的劇情走向，伊格尼茲果斷決定第一件分社就開在京都了！
為了能夠第一時間將分社建設起來，伊格尼茲自己要到京都裏麵去坐鎮乃是必須的。不過浮世繪町的神社也不能就這麽閑置下來，許多信徒都是因為在這間神社祈願很靈所以才會特意前來參拜的，若是伊格尼茲離開所以無人來實現願望了的話，那麽他的神社也就失去核心競爭力了。
再三思索之後，伊格尼茲還是忍痛從自己的三位分|身中召喚出了一個，用分|身來替代自己坐鎮浮世繪町的神社。本質上源於伊格尼茲而誕生的分|身同樣也能吸收信仰賜下神德，用來接替神社的管理工作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因為自己分|身都是女性顯得很奇怪的原因，到現在為止伊格尼茲還沒有主動將分|身召喚出來過。不過今時不同於往日，為了讓自己征服日本壟斷信仰的偉大目標盡快視線，伊格尼茲也顧不上那種我的分|身哪有這麽可愛的怪異感了，翻開聖典從三位分|身之中隨便拉了一個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伊格尼茲在翻開聖典的時候有些臉黑的原因，被他召喚出來的分|身恰好就是三女之中臉最黑的外道聖女依格莉切·阿爾法傑洛。看起來好像剛從非洲修完公路回來一樣的外道聖女提裙對少年行了一個淑女禮，問候道：“響應您的召喚而來，請放心，浮世繪町神社的一切都會如同您在時一樣順利。”
果然是自己的分|身，使用起來就是順手，連開口都不需要直接就能理解要幹什麽了啊。
伊格尼茲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依格莉絲……不對依格莉特……”
“我的名字是依格莉切。”外道聖女糾正道。
“我說你叫依格莉特就是依格莉特，非道聖女依格莉特！”被這三個繞口名字弄的到現在都沒能分清楚誰是誰的伊格尼茲惱羞成怒，“誰讓你們非要起這麽畫風相似的名字……算了，在我離開之前，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事情嗎？”
“關於管理神社的任務，我已經全然明了。但不明之事，尚有一件。”
伊格尼茲點了點頭，示意外道聖女繼續說下去。在得到了本體的允許之後，渾身漆黑的外道聖女終才說道：“我秉承著您的惡念與憎惡而生，作為您惡之分|身的我比誰都更加清楚您心中的刻骨恨意……但沒有繼承到記憶的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經曆，才會讓您產生如此強烈的仇恨與惡意？”
“怎麽一個兩個都愛問這問題……扒開黑曆史有這麽好玩麽。”伊格尼茲咕噥了一聲，最後卻也無所謂地如實相告了，“我的憎惡……全部都來源於那次重生的奇跡。”
“奇跡之所以會是奇跡，正因為著那是以天文數字般微小概率所發生的事情。奇跡不是人類能夠引發的產物，是隻有無數次的常識之後才會在刹那間綻放的閃光啊。”
“將一隻猴子關在隻有一個鍵盤的小黑屋裏麵，在沒有任何光亮沒有任何指引的情況下，猴子若是能夠用鍵盤一字不差地打出一本世界名著來，那麽這便是微概率的‘奇跡’。然而猴子的生命是有限的，既沒有食物也沒有水，在黑暗之中連找到鍵盤都需要耗費漫長的時間，更勿論是用鍵盤一字不差將名著手打出來了。”
“死在小黑屋裏麵的猴子何其之多，正如同古往今來那些妄想喚起奇跡最終卻自己消失了的愚者一樣。對於生命與時間都有著盡頭的人類來說，奇跡本就是不該發生之事。”伊格尼茲閉上了眼睛，輕聲說道，“但是，我做到了。”
“重生的奇跡，我成功了。作為從小黑屋裏麵成功走出來的那隻猴子，我已經完成了超越人類比肩神明的偉業。但是，作為人類的我，早也已經在漫無止境的黑暗之中被消磨殆盡。為人之時所遺留下來的，唯有這份令我身死不得不祈求重生奇跡的，憎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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