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叛逆的魯魯修
當十一區總督庫洛維斯的死訊傳到神聖布裏塔尼亞帝國中的時候,正在與少年下國際象棋的老皇帝查理連眉毛都沒有抖動一下,隻是麵顯不耐地對傳訊之人低吼道：“滾出去！眼下朕之布局正值關鍵時刻,豈容此等繁雜瑣事叨擾！”
將三皇子死訊帶入皇宮中的人原本以為自己會受到皇帝的嗬斥,被責問為什麽沒能保護好帝國第三皇子的安危、甚至受到株連拖累家人一起受罰……但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前來稟告死訊的他怎麽也沒想到，沉迷於棋局之中的皇帝竟然會將皇子的遇刺身亡稱之為是繁雜瑣事！
在神聖布裏塔尼亞帝國皇宮中侍奉的宮人們卻是連絲毫驚訝的表情都看不見，和遠在十一區不能常見皇帝陛下的報信者不同,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皇帝陛下將包括帝國政事在內的一切事物稱呼為是繁雜瑣事的說法了。
在偉大的皇帝陛下查爾斯·di·布裏塔尼亞的眼中，這個儼然被帝國統治超過一半疆土了的世界,早就已經失去了吸引力。
甚至就連第三皇子庫洛維斯的死，也比不上與眼前少年的一盤對弈。雖然談論起來會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的荒謬,但是身為神聖布裏塔尼亞帝國第九十八任皇帝的查爾斯,確確實實就是這樣一個對子女寡淡到了冷酷程度的男人。
身為父親的愛,分享到超過百名的子女身上以後,著實是低到了一個令人咋舌的地步。如若沒有其他影響的話，那麽皇子皇女在查爾斯的眼裏也就是延續了自己血脈的陌生路人這種程度吧。
已經擁有了上百個、並且依然可以繼續製造的子女，與眼前唯一的孿生哥哥相比，實在是沒有和人值得相提並論的地方了。哪怕作為對比對象的事，是皇子遇刺死亡與國際象棋對弈這樣完全不能放在一個層麵上的事情。
來自十一區，侍奉於庫洛維斯身邊的武官顯然無法理解皇帝陛下的思維，為自己千裏趕回來通報死訊卻被皇帝陛下以下棋中不願被打擾為由拒絕而不平，而是為枉死在異國他鄉的第三皇子殿下感到深切的冤屈與悲哀。
生時不曾受到任何的看重與關愛，甚至就連死後也沒被皇帝陛下放在心上……此刻皇帝陛下正在下的這盤棋，難道比皇子的死訊都更加重要嗎？！
於是前來報訊的武官沒有看見周圍宮人們在朝他惶恐不安地使眼色，隻是忍不住繼續對皺著眉頭思考棋局的皇帝說道：“陛下，您所任命的十一區總督，帝國第三皇子庫洛維斯殿下遇刺身亡……”
“朕已經說過了，滾出去別打擾朕！”被攪亂了思路的皇帝麵容上出現了顯而易見的震怒，如同被挑釁了的雄獅一樣抬起頭來怒目圓睜地盯著武官，眼中的煞氣將還欲要爭辯的武官直接嚇得腦子空白了，“把這礙眼的東西給朕拖出去！”
在武官已經被動怒的皇帝嚇得腳趴手軟後悔莫及、而宮人們都噤若寒蟬準備上前執行皇帝命令了的時候，與神聖布裏塔尼亞帝國皇帝同席而坐的少年輕笑了一聲，將以潔白的胳膊撐在了桌子上，托著半邊的臉頰漫不經心地說道：“為了一個下人如此動怒，有必要麽，查爾斯。”
隨著少年話音的落下，皇帝終於收回了剛才看武官如同看死物一樣的冰冷眼神，不再理會瑟瑟發抖的武官與不知所措弄不明白現在應不應該繼續執行皇帝命令的宮人們，將心思繼續放在了桌上的棋局中。
“還傻愣著幹啥，趕緊滾蛋吧。庫洛維斯的死訊，我已經知道了，待會會跟查爾斯提及的。惹怒思考中的查爾斯還能把小命撿回去的人，你也是第一個了。”單手撐著腦袋的金發少年懶洋洋地瞟了跪在地上的武官一眼，語帶嘲諷地輕哼道，“還是說，你喜歡被人像死豬一樣拖出去的感覺？”
一直因為敬畏著皇權而不敢抬頭直視皇帝真容的武官聞言一顫，被少年清脆間猶帶著變聲前稚嫩的嗓音引得倏忽抬起了頭，也不知怎麽的就直愣愣地看向了皇帝陛下與少年所在的棋桌上——
大概是實在太好奇能在皇帝陛下麵前如此無禮，甚至於膽敢直呼皇帝陛下名諱的家夥到底是什麽樣子，所以他才會無法控製自己投向棋桌的目光吧……武官如是想到。
當看清那位神情懶散的金發少年真容之時，呆滯住不知所言了的武官甚至在恍惚間以為，自己看見了天堂中聖潔的天使……
“將本王偶爾為之的善心踐踏至斯，人類，你是厭倦活著的感覺了嗎？”被人這樣直勾勾地盯著顯然不會是什麽良好的體驗，隨意坐在皇帝麵前沒個正經樣子的金發少年皺起了好看的眉峰，如同天使般備受造物主精雕細琢的俊美容貌上顯現出了不虞之色，“哼，再不將你的眼珠子收起來，小心落出來就裝不回去了。”
被少年話語之中昭然若揭的威脅之意所嚇到，剛才還因為對方容貌而看呆了的武官瞬間清醒過來，打個寒顫之後再也不敢有任何失禮的行徑，帶著無比走運才能撿回來的小命離開了氣氛壓抑沉悶之際的宮殿。
而那位能夠與皇帝陛下同席而坐隨意交談的少年究竟是何等身份，清醒過來的武官再也不敢升起絲毫追究的念頭了。
哪怕外表看上去像是個不慎墜入凡塵的高潔天使，但將倨傲刻進了骨血之中的少年，顯然跟皇帝陛下一樣都不是什麽軟性子好脾氣的人。
現在回想起來都還要驚出一身冷汗的武官絲毫不懷疑，若是自己繼續無禮的注視下去，那麽少年真的會下令將自己的兩顆眼珠給挖出來……不，甚至不用少年親自下達這麽殘酷的命令，他自己都會因為慚愧與惶恐而無地自容地選擇自殺了吧。
這世上，就是有著這樣哪怕多看一眼也會讓你自覺冒犯褻瀆了的貴人存在啊。作為半個世界統治者的皇帝陛下毫無疑問的是一個，而坐在皇帝陛下對麵與皇帝平等對弈的那位少年，同樣也是一個。
等到打破了宮殿內清淨的武官與宮人們終於離開，廣闊的華貴宮殿之中再度僅剩下皇帝與少年兩人的時候，苦思多時了的皇帝終於舒展開了緊皺著的眉頭，自信滿滿地在棋盤上落子了。
“王棋的身先士卒，這便是朕的選擇！”
已經年過六十顯出老態了的皇帝對於自己所下的這一手棋顯然是頗為自得，神色之間甚至還有點眉飛色舞的味道。但是將自己苦思冥想的答案交出來之後，皇帝卻沒能得到他期盼中的驚歎或者是稱讚。
在他麵前已經開始打哈欠了的少年瞄了眼棋盤之後，也隻是伸著懶腰百無聊賴地抱怨道：“查爾斯，你下的太慢，我都沒興趣了。說起來，庫洛維斯是怎麽死的？”
如此精妙的一手棋下下去之後所得到的居然是‘無聊沒興趣了’的答案，皇帝陛下瞬間糟透的心情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不過皇帝當然不肯承認是自己持子思考太久才讓少年不滿的，果斷把過錯都推到了剛才貿然進來打擾兄弟對弈的武官身上，給那個倒黴的武官狠狠記上了一筆。
“庫洛維斯，那個懦弱的軟蛋，被十一區內到現在還不安寧的恐怖分子給殺死了。”同樣對於眼前棋盤失去了興趣的皇帝看了眼少年的表情，然後擺出了與少年同樣的單手撐臉姿勢說道，“嘛，還在妄想著自己是日本人的恐怖分子當然沒這能耐，實際上，庫洛維斯是死在魯魯修手裏的。”
“魯魯修？瑪麗安娜那個被你送去日本了的兒子？”
在談及庫洛維斯的時候，少年麵上是與皇帝極其相似的平淡表情，似乎他們談論的不是帝國第三皇子的死訊而是今天的天氣問題一樣。但是當話題轉移到魯魯修身上的時候，少年湛藍的雙眸之中顯然多出了幾分興致的光彩，“那家夥，把庫洛維斯給殺了？哼，果然是瑪麗安娜的兒子，有趣。”
少年說道瑪麗安娜這個名字的時候，皇帝的眼神有了瞬間的閃爍，但是旋即又恢複了自然的表情，臉上看不出悲喜地回答道：“正是如此，魯魯修似乎從那裏得到了geass的力量，並且準備對布裏塔尼亞皇族複仇……哼，不過小孩子的過家家玩鬧，沒有在意的必要。”
將自己孩子之間的廝殺稱之為過家家玩鬧，這句話作為父親而言也未免顯得太過失職了。但若是以神聖布裏塔尼亞帝國皇帝的立場來看，查爾斯的說法卻又是無比的自然——神聖布裏塔尼亞帝國之所以能夠一直保持旺盛的生命力並且發展勢頭壓過eu與中華聯邦，全靠了他們養蠱一樣的皇位繼承製度。
能夠從無數兄弟姐妹之間廝殺出來活到最後的人，就是神聖布裏塔尼亞帝國的下一任皇帝。作為現在在位的第九十八任皇帝，查爾斯的手上也沾滿了自己兄弟姐妹的血液。他統治帝國至今未發生任何內部動亂的穩健，全是以上代皇子皇女們的死亡所換來的碩果。
除了，此刻位於他麵前的孿生哥哥這個唯一的例外。
“小孩子的過家家？查爾斯，你眼裏的玩鬧卻是他們目前人生的全部了呢。”少年衝著皇帝聳了聳肩膀，語調之中對於魯魯修的興趣依然沒有絲毫的衰減，“真是讓人懷念啊……我們不也是從這樣吃人的玩鬧之中，共同攜手走出來的嗎？看著現在的皇子皇女們也開始這一宿命的延續，都不得不承認已經老了呢。”
老皇帝一貫冷光駭人的雙眼中，也因為回憶起了往昔的畫麵而浮現出了柔和的味道，聽見了少年的話之後不由笑道：“你要這麽說，那朕都是該埋進土裏的老朽了……正是為了斬斷人類生老病死的這一悲哀連鎖，我們才共同許下弑神的誓言，要將罪惡的神祗誅殺掉啊。”
“弑神的約定我未曾忘記過片刻，這不正是你與我之間契約的內容嗎？”少年從鬆軟的靠椅中一躍而下，一邊舒展著因為靜坐太久而有些僵硬的關節，一邊對著皇帝咕噥道，“但是啊，在弑神計劃能夠成功完成之前，適當調劑調劑枯燥的生活也是很有必要的。”
“呐，查爾斯，庫洛維斯的繼任者，你已經選好了嗎？”
皇帝愕然地看著少年，愣了半晌之後才搖搖頭笑道：“竟然會對這些瑣事感興趣，這可不像你了啊，尼桑。”
“無聊的瑣事從未能夠引起我分毫的興趣，但是人卻不同了。”被皇帝冠以兄長之稱，但是外表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金發少年衝著皇帝豎起自己修長的食指擺了擺，“人與人，生來便是不一樣的。選取一個人生注定精彩紛呈的家夥來觀賞，這不是比徒勞看著凡夫俗子們重複碌碌無為的人生數百次更加有趣的享受嗎？”
“所以，尼桑你選擇了魯魯修作為觀賞對象？”皇帝威嚴的兩道眉毛又皺在了一起，“像魯魯修那樣的家夥，又有什麽值得尼桑關注的地方呢？不過就是一個自以為是的蠢貨兒子罷了。”
少年看著意圖阻止他和魯魯修過度接觸的皇帝，唇邊不由自主地揚起了一抹淺笑，“光是你這種罕見到可疑的溺愛態度，魯魯修便有著仔細觀察的必要了啊~”
“更何況，值得觀察的人，也不止你的蠢貨兒子一個。”少年意有所指地說道，“舊日本末代首相樞木那啥啥來著的兒子樞木朱雀，現在在役的名譽布裏塔尼亞軍人不也充滿了欣賞的價值麽？身為舊日本首相的兒子，竟然選擇成為了布裏塔尼亞的軍人……”
“樞木朱雀？哼，這樣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根本沒有被朕記住的必要。”
高傲地冷哼了一聲之後，皇帝對少年問道：“既然被選作目標的人都早準備好了，想來你也是準備已久的吧？既是如此，尼桑去一趟日本倒也無妨，正好去確認下十一區境內神根島上的遺跡是否還能正常使用……”
“那種老掉牙了的東西，還有確認的必要？”少年挑眉看著皇帝，“阿卡夏之劍的建設早已經完成，世界各地的遺跡也在穩健地逐一回收之中……現在已經不存在任何的困難了，隻需要靜待著所有遺跡歸於我等之手的時刻到來便是。你究竟是在焦慮些什麽呢？查爾斯。”
聽見了少年近乎於胡鬧的挑釁之後，皇帝不由展眉失笑著搖了搖頭，知道少年不願意順路去跑趟腿，遂也不再繼續提正事了。
沉吟一會之後，皇帝有對少年說道：“我原本準備讓柯內莉亞去十一區做總督，將十一區內越鬧越凶的反抗分子給好好清理一次的……尼桑這會去，隻怕遊玩的樂趣會減少很多啊。”
即使被皇帝看出來了自己隻是想去日本偷玩一番，少年的麵部表情上也看不出絲毫尷尬的神色，隻是笑道：“這不正好麽，能夠拿反抗分子來好生消遣一番，這趟日本之旅也算不虛此行了。”
將少年這句話聽完之後，這會皇帝是真有點驚訝了，“一向以觀劇者而自居的你，竟然也有想要親自出現在舞台上的時候？朕還原本以為，尼桑已經沒有再次出現在曆史記載中的打算了。”
“這是因為，偶爾親自上台，才能將舞台的氛圍點燃到極點，引導出自己最想看的那一幕戲劇啊。”少年回答道，“至於曆史記載……哼，當我們以阿卡夏之劍完成弑神的約定之後，人類的曆史，便再也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於是，在少年與皇帝僅有兩人的私下會談中，決定十一區未來命運如何的總督人選就這樣被輕而易舉的改寫了。
原先出任十一區總督的柯內莉亞·li·布裏塔尼亞被擼到了副總督的位置上，與她帶過去一並赴任的同母妹妹尤菲米亞·li·布裏塔尼亞一樣，擔任了十一區新任總督的副手位置。
除了十一區總督的位置易位被空降總督給頂替了之外，原定要前去十一區赴任的人選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柯內莉亞的親信部隊仍然跟隨著公主的腳步開赴十一區，準備協助柯內莉亞一起完成鎮壓十一區內部反抗勢力的工作。
換句話說，這個空降下來的新總督，除了頂掉總督名字以外，乍看之下對於十一區的政策安排帶來絲毫的影響……
且不論柯內莉亞看到這份皇帝親自簽署的授命書以後會有多麽納悶，現在總督易位不再由柯內莉亞擔任已經是無可改變的既定事實了。對於皇帝權威高於一切的神聖布裏塔尼亞帝國來說，經由皇帝本人所簽署的授命書無論看起來有多麽荒謬都是所有臣民必須遵守的命令。
從今以後統治十一區的總督，其名字正是——
伊格尼茲·v·布裏塔尼亞。
納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