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輜重可都帶來了?”徐暉祖問道。

“都帶來了,全部裝在車裏,屬下在前來向二位將軍奏報前已經吩咐他們將輜重卸下來,請將軍示下到底是送到輜重營還是留在我部營地?”楊峰問道。

“就留在你部的營地吧。那些輜重大多都是皇上交給上直衛的武器,別的衛所也不會用;況且輜重營離著你部的營房也不近,運送不易。”徐暉祖說道。

“是,將軍。”楊峰點頭答應。

徐暉祖又問了幾句,讓他下去了。

等他退下,藍珍問道:“徐大哥,依你看來,楊峰此人到底會不會打仗?”

“他?就這麽幾眼可不好說,過去他在陛下身旁為侍衛的時候我也從未注意瞧過。”徐暉祖頓了頓說道。

藍珍臉現失望之色。雖然之前允熥越級提拔張輔而張輔也證明了自己的本事,但大明的將領們並未就此完全相信皇上的眼光,還是有所懷疑,而徐暉祖被公認眼光不錯,所以此時藍珍詢問他。

“我之所以看人比你們都準,就是因為從來不看幾眼就下決定。我得多瞧他幾日,才能斷言,才敢斷言。”徐暉祖又道。

“我也知道,你因為皇上將上直衛都交給了你,害怕損失太大不好交待。這幾日先讓楊峰打打仗,試試他的水準。”

“可不僅是上直衛的損失。楊峰自己也是中山長公主的駙馬,而公主殿下已經是,並且聽聞公主真的喜歡他。若是楊峰有個損傷,那,可不是好事。”藍珍誠實的說道。他和徐暉祖很熟,所以話就直說了。

“這確實得考慮。”徐暉祖道。公主殿下已經是第二次被冊封駙馬了,真要是戰死了或者殘了,陛下不可能毫無芥蒂。更何況公主殿下還喜歡,喜歡?

想到這裏,徐暉祖忽然醒過神來,問藍珍:“中山長公主喜歡駙馬?你怎麽知道?”

“啊!”藍珍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臉懊悔。這件事外麵並不知道,他也是在思齊說漏嘴的情況下才知道的,可不能隨意外傳。

“徐大哥,我是模模糊糊聽人說有這麽回事,也不知真假。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剛才是我孟浪了。”

徐暉祖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藍珍肯定是有確切消息,說不定就是藍思齊告訴他的。但他既然不願意多說,也就罷了。

徐暉祖與他說起正事:“楊峰的這五個上直衛五萬多人到了伊吾城下,咱們現下總共就有四十七萬多人了,不必害怕帖木兒了。”

“但我覺得,還是要穩紮穩打,不貪功,等到機會再出兵。何況咱們後麵還有數萬大軍正要趕來,不要著急。”

“後麵的這幾萬將士,”藍珍臉上露出輕視的神色:“除了寧王殿下派出來的那幾個人,其它的根本沒什麽戰鬥力,即使到了伊吾城下也不過是浪費糧食。”

“話可不能這麽說。每一個衛所甚至蠻夷之兵都有用處。”徐暉祖馬上說道。

藍珍沒有再反駁徐暉祖的話,但看他的表情仍舊很不以為然。徐暉祖也無法。

他們二人又議論幾句,藍珍正要離開去處置前軍之事,忽然徐暉祖的一名護衛走進來,大聲奏報道:“大人,藍將軍,亦力把裏的大汗沙迷查幹帶兵前來,求見大人。”

“沙迷查幹?他還敢來!”藍珍聽到這個名字,頓時就十分生氣:“他帶領四萬騎兵,其中還有一萬是秦王殿下撥給他的,就指望著他在外麵牽製一下西虜之兵,但是他這幾天幹什麽去了,伊吾城外根本不見蹤影。”

“徐大哥,沙迷查幹根本靠不住,不如我們假意接納沙迷查幹,讓他帶兵在附近駐紮。然後軟硬兼施奪了他手裏的兵。”

“這,”聽了藍珍的建議,徐暉祖沉默片刻,說道:“不行,現在沙迷查幹還有用,不能就這麽奪了他的兵。”

“徐大哥!這些蒙古人都首鼠兩端不可信任,即使現在他帶兵前來投靠,也不過是因為我軍解了伊吾城之圍,之後的仗還有的打。若是我軍居於劣勢,恐怕他就轉過頭來先殺了自己手上的大明將士,再帶領他們亦力把裏的人攻打我軍。”藍珍站起來說道。

“你說的我也知道。但是現下他還有用。”徐暉祖說道:“雖然讓他打仗不會太出力,但畢竟暫且不會投到帖木兒一邊;若是現在就奪了他的人馬,一來他手下的蒙古人到了咱們手裏更不會願意出力打仗了,二來躲藏在南邊的亦力把裏其它部族會對我大明疑懼,之後想要降服他們更加不容易。”

“徐大哥,怎麽現在就想著打贏之後的事情了!臨行前陛下特意交代,此戰絕不能先勝而後戰,以防大意輕敵。現下咱們還沒有打敗西虜,可不到想此事的時候。”藍珍說道。

徐暉祖愣了愣。藍珍的話確實有道理,自己有點想多了。

但他又一思量,覺得即使奪了這三萬人馬用處也不大,遂對一個護衛說道:“你去尋晉王、高平王殿下,請二位殿下過來。但若是他們與秦王殿下在一塊,就不必請他們過來,而是奏報一聲楊峰已經帥兵前來就成了。”

護衛領命而下。藍珍知道他不請秦王朱尚炳前來商議是因為他之前被圍在伊吾城中二十日,心裏恐怕對一直不露麵的沙迷查幹有怨氣。不過徐暉祖這麽做也有道理,他也沒法反對。

不一會兒晉王朱濟嬉過來,聽徐暉祖說了此事,思量一會兒後說道:“還是先見沙迷查幹一麵,再做定論。”

……

……

“亦力把裏的國君,我們王爺與徐將軍有請。”一個侍衛走到沙迷查幹麵前,挺直身子說道。

沙迷查幹對於這點羞辱毫不在意,拿出兩個五兩一個的小銀元寶遞給他,輕聲問道:“這位大人,請問秦王殿下的心情如何?”

這侍衛並未馬上伸手接銀子,而是等他說完自己想問的問題後,從他手裏將銀子拿過來,說道:“誰跟你說是秦王殿下召見你了?是我們晉王殿下。”

“晉王殿下?”沙迷查幹一愣。他知道明國有一個晉王,但據說封地離這裏很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伊吾城?

“就是晉王殿下。快別在這裏站著了,殿下和徐將軍都等著呢。”這侍衛又道。他是濟熺身旁的侍衛,來到伊吾聽說沙迷查幹的‘光榮曆史’後就很瞧不起他,說話也一點不客氣。

沙迷查幹頓了頓,決定和他一起去見這個晉王與徐暉祖。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自己又過來投靠明軍,受到羞辱也早有預料,隻要不殺了自己就成。

‘當初要是帶兵在伊吾城附近現身,哪怕隻出現一次也好,此時就不必如此被動了。’沙迷查幹不由得感歎。不過雖然他這樣感歎,但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必然還是帶兵遠離伊吾城。帖木兒的騎兵不弱,他若是被發現說不定會全軍覆沒。即使不全軍覆沒,這三萬人幾乎就是他最後的老底,要是被消滅了他也隻能提前找一塊墳地了。

沙迷查幹跟著這侍衛走進軍營。他們來到一個很大的帳篷外,侍衛與護衛輕聲說了幾句,這護衛隨即走進去。過了一會兒,他聽傳來聲音:“請亦力把裏汗王沙迷查幹入帳。”

沙迷查幹忙快步走進去,見到一個穿著與尚炳差不多的人馬上躬身說道:“亦力把裏國君沙迷查幹見過大明晉王殿下。”又對徐暉祖說道:“見過徐將軍。”

濟熺見他態度恭敬,心裏高興,上前扶起他說道:“不必這麽多禮,我也不過是親王,與國君的等級一般,國君不必對我行禮。”

“這豈能一樣?”沙迷查幹繼續恭敬的說話。

他也是不得已。他知道,自己和父親原本偽裝的亦力把裏國比較強大的外皮這一次已經被徹底戳破,以後還想維持自己的地位是不可能了,地位直接降到與兀良哈三衛差不多——兀良哈三衛的首領此時都隻是指揮使,被東北的幾個王爺呼來喝去,絲毫不敢有違命的地方——隻能姿態放的低一些,以求明國打贏此戰後還留他統治古爾班通古特盆地,而不是換另外一人。

或許是他的低姿態起了作用,濟熺雖然詰問了幾個問題,還是放過他,讓他帶兵駐紮在耿璿所部附近,並且向他提供糧草。

“但這次亦力把裏之兵要聽從大軍的統一調遣,若是有不尊軍令之事,徐將軍可是要處置管事的將領的。”濟熺說道。

“我知道。絕不敢阻礙行軍法。”沙迷查幹忙道。但他在心裏怎麽想的就不知道了。

濟熺又與他說幾句話,讓他退下了。

沙迷查幹剛剛下去,濟熺卻馬上對徐暉祖說道:“徐大哥,著軍隊看守好沙迷查幹所部,最好能夠派人滲透進他的軍隊中。”

“這是為何?”徐暉祖問了一句。

濟熺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徐暉祖明白過來,說道:“知曉了,馬上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