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月十二日,允熥卯時起床,洗漱完畢後馬上開始看折子,昨天落下的還沒補完呢。一直到中午快吃午飯的時候。他才囫圇吞棗的看完了應該完成的任務,鬆了口氣。
然後他靠到椅背上,隨手翻著謹身殿的小宦官剛剛送來的奏折。
他其實隻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麽關於外交方麵的奏折。中國包括大明在內的古代封建王朝關於外交方麵的思想現代人基本上沒有讚同多少的,允熥也不例外,所以雖然外交在這個時候對大明確實不怎麽重要,但是允熥還是最先關注這方麵的事情,有自己覺得不合適的能補救盡量補救。
不過今天並沒有這方麵的奏折,反而是其他兩封奏折引起了允熥的注意。
一是沐春襲封西平侯的流程終於走完了,沐春於是上表請回雲南。老朱批複允許,還批示到要去城門口給他送行,估計到時候允熥也得去一趟。
二是派到杭州的高翔又例行匯報寶鈔兌換大米的情況。杭州的情況倒是穩定,沒有問題,但是允熥想起了蘇州的事情。他翻出錦衣衛的回報,對照著卓敬斷斷續續上的匯報奏折,看出來蘇州的情況還是不容樂觀。這些天雖然兌換大米的百姓有所減少,但是仍在劃定的範圍之外。
不過允熥還是選擇暫時先信任卓敬,等到局勢快要失控了再去幹預。他願意給予臣下更多的信任,讓臣下承擔更多的責任。好吧,其實就是懶,但是他也確實是願意信任臣下。當然如果誰辜負了他的信任,那以後那個人再也不會‘擔當重任’了。
允熥吃過午飯,午休一會兒,下午繼續看奏折。下午文英來看他,他也挺高興。允熥挺喜歡有能平等交流、年歲差不多的人來和他說話,要是個軟妹子就更好了。而文英恰好幾點都符合,所以允熥還是很歡迎文英來的。
又過了三天,十月十五日,今天是沐英回雲南的時候了。朱元璋正式送行的時間是巳時(上午9點到11點),但是辰時二刻的時候,皇城的侍衛,合著應天府的衙役就來京城西門口兒趕人了。要出城的百姓見狀,都紛紛朝前衝過去,生怕晚了就得繞個大遠兒從別的門出去了。
城門口看門的門丁也沒法阻止,檢查什麽的更是顧不上了,隻能讓開大路,讓老百姓快速出去。
有一夥兒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來很像是一家子的人就這樣隨著人潮出了城門。
這夥人出城門的時候都像很鬆了口氣的樣子。要是往常,門丁非把他們叫回來再盤問盤問不可;但是今天這些門丁隻顧攔著進城的人檢查了,已經顧不上出城的人了,所以他們安然出了城。
他們出了城又走了一段,一直到看不到城門了,才在路邊找了一塊兒平整的地方,停下來休整。
其中一名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姑娘對另一名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姑娘說道:“果然和姐姐說的一樣,今天他們沒有檢查就放我們出來了。”
那名十八九歲的女子說道:“今天是西平侯沐春回雲南的日子,咱們又是恰在這個時間來的城門口,為了盡快讓百姓都出去他們一定不會詳加查驗的。”
“我從咱們開始躲藏起,就記著還有西平侯沐春沒有回去,必然會有這麽一出兒,就等著這一天出城呢。雖說對於咱們的明麵上的檢查去了,但是私底下仍然進行著。為了安全,也隻有等這一天了。”
這名十八九歲的女子就是躲避錦衣衛的抓捕十多天的原譚尚功了,其他的人就是陳晨和她的家人了。他們在城裏躲了十幾天,一直不敢出城,到昨天從躲藏處附近貼的告示才知道沐春回雲南,朱元璋要親自送行,然後他們才敢出來。
譚尚功本來因為自己親人皆死,無牽無掛,打算束手待擒的。但是陳靜也很了解她,所以在知道出問題以後馬上讓自己的兄弟打暈她帶著來到了事先安排下的隱藏地點。
然後譚尚功醒來以後因為不想因為自己被捕後連累陳晨一家,所以跟著他們躲藏,後來在陳晨的勸說下,終於放棄了死的想法,萌生了生的希望,今天也是和他們一道出城了。
其實具體陳晨的勸說過程非常複雜且有智慧,不過在這裏就不多闡述了,大家應該知道這有多難。
然後譚尚功問道:“接下來,你們打算去哪裏?我是孤身一人沒有親戚可以投靠的,隻能看你們了。”
陳晨說道:“我有一個表姑父,在北平的燕王三衛中任百戶之職,為人忠厚老實,咱們因為犯得事情太過特殊,所以官府並沒有發海捕文書天下通緝咱們,所以可以去北平投奔我表姑父。我和父母都商量了,他們也都認同。”
陳晨的母親衛氏也湊過來說道:“譚尚功,陳晨他爹的這個表妹夫非常可靠,不會不管我們的。再說了,咱們一行這麽多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有錢人家,也不怕什麽。大不了到了北平在去別處罷了。”
譚尚功無處可去,當然沒有意見。然後陳晨的母親衛氏又說道:“隻是行走在路上,譚尚功你和我女兒都得把臉塗黑些;好在現在是快到冬天了,衣服穿得本來就多,不用再在身上多裹衣裳了。”
譚尚功從未在外麵行走過,所以聽了他們的話,趕忙拿起黑灰塗到臉上、脖子上,陳晨也依樣照做。陳母衛氏上前來幫忙。好在他們人不少,這又是大路,別人看到他們這裏這塊平整的地方有人了也不過來非要擠,她們才沒有被人發現在幹什麽。
好一會兒,衛氏才鬆開手,讓手裏的黑灰灑在地上,對譚尚功說道:“尚功,好了,這回別人認不出來了。”
然後眾人又拾掇拾掇,起身上路。臨行前,陳晨問譚尚功道:“譚姐姐,我們以後不能總是叫你譚尚功啊,姐姐你本名叫什麽?我們好稱呼你。至於身份,倒是容易安排,就說你是我的另一個表姐好了。”
譚尚功輕輕地用抹黑了的手縷了一下頭發,說道:“我的本名早忘了。以後,你們就叫我譚緯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