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離宮回師門

“姬昌之子?”楊戩低聲沉吟道,助周伐紂勢在必行,他如今雖未正式下山,但不久之後勢必也要奉師命去周營幫忙的,既如此,伯邑考這事就必須要好好斟酌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任他被囚禁宮中。

駱凡對此也有所考量,雖然他們日後去幫助周營是板上釘釘的事,不過這也是分主動與被動的,就像薑子牙,以他的才能盡可以直接去投靠西伯侯姬昌,以姬昌的胸懷也定會以禮相待奉為丞相,但他卻偏偏要來個直鉤垂釣願者上鉤,不得不說,昆侖山的這一幹道士神仙們都喜歡玩神秘、談玄妙、講命數這一套。

作為玉虛宮二代弟子,駱凡覺得他應該將師門的這一優良傳統發揚光大,比如說:把伯邑考救回西岐,然後高深莫測的來一句“吾昨夜夜觀星象”裝神棍?

但是下山的時候,師尊說了不用幹涉,伯邑考是超脫命數之人,而且不知道其緣由,若輕易帶他離開王宮,也不知道是否會發生什麽異變。

兩人皆在沉思,伯邑考卻是忽然問道:“兩位仙道……似乎是專程來尋我的。”

“誒?”駱凡疑惑:“為何這般說?”

“兩位不用顧慮,我命本該絕的,我自己知道。”說著,伯邑考忽然淡淡的笑了,很淺的笑容,淺得幾乎看不出來,但卻是自駱凡在鹿台上初見他時到現在為之露出的最正常的一個笑容,不是嘲諷也不是苦笑,甚至稱得上平和,他輕聲說:“當初父親卜卦早已算到了我的死亡,是大王強行將我從屠刀下救出的,命數既變,會引起各位仙道的注意也是意料中的事。”

難怪他一聽楊戩說兩人是道士就放下了戒心,原來居然早已知曉。

那麽,到底救是不救呢?

駱凡詢問性地看了楊戩一眼,見他也點頭認同,遂對伯邑考道:“你既然知道那我便也無需多做解釋了,隻你被囚宮中終究不是正理,反正我與師侄也無甚要事,不若幹脆護送你回西岐可好?”

伯邑考聞言眼中霎時顯出幾分喜色,轉瞬便又黯淡下去了,他緩緩搖頭,苦笑道:“多謝兩位仗義相救,隻不過,這王宮我卻是出不去的,兩位也無需白忙活了。”

駱凡皺眉道:“這是為何?”他心中其實隱隱猜到了些許,多半是因為逆天改命的緣故吧。

伯邑考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卻是不言,他轉頭望向窗外,天空明明還是那麽藍,一眼望去,也不比西岐的天空黯淡渾濁,無邊無際仿佛能包容萬物,於他而言卻也不過是一個無邊無際的牢籠,束縛住他的心,縱然逃到天涯海角又能如何?

——天之所罩,無所遁形。

駱凡看出了他眼中的壓抑與欽羨以及唇邊淺淡的笑意,有些明白他未出口的意思了,無論那個將他束縛在宮中的是改命後的法則還是別的什麽,這個人,都已不可能踏出這王宮一步了。

駱凡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莫名的有些沉重,他頓了頓,沉聲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告辭了。”

語畢,與楊戩兩人走出宮殿,臨至門口,楊戩忽然止步,駱凡疑惑偏頭:“師侄?”

楊戩不答,卻是不經意地拉住他的手,然後回頭對伯邑考別有深意地笑道:“你既無悔,我亦無言,就此別過,請多保重,願日後大軍壓境再至朝歌之時,還能相見。”

語畢,兩人隱匿了身形駕雲而出,駱凡下意識地回頭,漸行漸遠的朦朧中,仿佛又看到了伯邑考的淺淡清澈的笑容,然後與漂浮的雲彩一同消散。

“此事已了,這便回昆侖山複命?”

“嗯。”駱凡漫不經心地點頭,歎息道:“師尊本是想看熱鬧,卻不曾想,隻能讓他看一場寂寥了。”

楊戩失笑,他拉住駱凡的手還未放開,用力緊緊握了握,那力度仿佛要把駱凡的骨頭捏碎似的。

“啊疼!”駱凡猝不及防之下,一時失態,痛呼出聲。

我擦,楊戩你丫的又以下犯上!

駱凡一把抽回自己慘遭**的爪子,舉到眼前一看,果然勒出了一個紅紅的五指印,心中頓時抓狂了:

啊啊啊!!!姓楊的,好你個二郎真君,看勞資不抽死你丫的!!!

心念一動,琉璃瓶在手,左手輕捏法訣,眸中殺氣騰騰,眼看著就要動手,楊戩欺身而上,一手擋住琉璃瓶,一手捏住駱凡正欲施法的手腕,神色嚴肅,目光淩厲。

駱凡本就未盡全力,被擋住了也不意外,隻是被楊戩那難得一見的駭人眼神一震,驚訝之餘,心中頗有幾分躍躍欲試的激動:他的資質不錯悟性極高,這幾年來也是潛心修煉,在元始天尊的魔鬼教育下修為突飛猛進,不知道,若與楊戩打一場,孰勝孰負?

正蠢蠢欲動地要將願望付諸現實,楊戩的臉龐猛然湊近,近得仿佛連彼此的呼吸都能交融。

駱凡提高警惕,注意力高度集中,等著楊戩出招。

楊戩卻是忽然勾唇一笑,仿佛看到了冰雪消融,霎時春意盎然,刹那之間緊繃危險的氣氛便瓦解了個幹淨,他輕笑著低頭道歉,“不小心又惹惱了師叔,可真是不該,師叔你罰我吧。”

駱凡語噎,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爭強好勝的鬥誌瞬間泄了大半,莫名的,還有些說不出的憋屈……與恍惚。

——那張臉,清俊冷傲,那一瞬卻可真美得驚心動魄了。

駱凡發覺心中最後的一絲怒火也隨著這個笑容逐漸消融了,頓時憋屈更甚,泥煤的,人長得好看就是占優勢!

楊戩察覺到駱凡麵色的鬆動,眼底笑意更深了,“師叔可還生氣?”

駱凡動了動唇,終於偏過眼,故作鎮靜道:“眼不見為淨,給我滾一邊去!”

楊戩笑而不語,聽話地落後一步站到駱凡身後去,望著駱凡的背影,猜測著自家小師叔一臉平靜但內心卻各種糾結鬱悶的模樣,眸光愈發內斂深沉。

修道者的心,本該堅如磐石,怎能隨便因一個人就動搖,果然,小師叔還是這個樣子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