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疾馳在午夜空**公路上,車窗落下一半,風擦著薑且發絲呼嘯而過。
她被風吹得發冷,但好過車內沉悶的氛圍,經過剛剛一番折騰,實在疲憊地靠在車窗上,透過玻璃看著穆漢升。
那張溫柔的臉上隱隱透著不同尋常的感覺。
難道是剛剛的話說重了?
但即便那日大吵一架,他也沒有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車速越發快,薑且烏黑頭絲被風吹得淩亂,風淩冽地劃著她的臉,她終於受不了,把車窗升起。
在醫生明令禁止和穆漢升嚴管之前,薑且玩賽車玩得很瘋。
她喜歡那種駕駛的操控感,與乘坐副駕那種命不掌控在自己手裏的感覺,完全不同。
“穆漢升,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很喜歡開快車。”
此刻,薑且感覺糟糕透了,特別是穆漢升給她的回應是沉默,她真得受不了這樣的他。
都說溫柔的人,沉默是最致命的刀。
車速逐漸降下來,隻聽穆漢升低聲歎息,他從中控處拿出一瓶薑且再熟悉不過的藥。
“我今天都還沒提醒你吃藥。”
薑且看向窗外睫毛微顫,扯出一抹笑,接過藥瓶放在手中把弄。
“上次複查醫生說我的精神問題已經好了,為什麽還要吃藥?”
“你現在確實穩定了,但藥還得減量繼續吃,鞏固治療。”穆漢升道。
她眼神落在密密麻麻的細小的晦澀外文說明上,內容她曾經查過,但依舊開口問道:
“這藥是不是有副作用?”
“怎麽了?”穆漢升專注看著前路。
薑且看著遠處綠燈開始閃爍,思考該怎麽描述。
“我總覺得腦子裏有些忽閃而過卻抓不住的東西。”
她偏頭盯著穆漢升精致溫柔的側臉。
車猛然停在十字路口,紅燈開始倒計時,他笑得溫柔,一臉寵溺地摸上她的頭:“人的大腦啊,總會在處理信息的時候發生一些錯誤傳遞,你說得感覺大部分人都會有。”
她微微皺眉,下意識避開那隻手:“也許吧。”
車速平緩行駛,車內又歸於平靜,直到轉進小區,刺眼車燈將破舊樓房照得清晰。
車停下的一瞬間,空氣仿佛凝固。
“薑薑。”
“嗯?”
他突然解開安全帶傾身而來:“你沒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車費我馬上打給你。”薑且不自覺縮了縮。
他眼眸低垂生出一片陰影:“為什麽要瞞著我?”
“我瞞你什麽?”
看著他的眼睛,她心頭一顫,撇過頭不去看他。
和穆漢升認識三年,他從未用失望的眼神看過她。
即便是在她發病時失手傷了他,即便是他們成為兄妹,她提出分手。
他都是溫柔克製的模樣,笑著安慰她。
此刻他的眼裏失望幾乎溢出來。
“你換了衣服。”
她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米色長袖襯衫黑色休閑褲,是再普通不過的穿搭。
心頭一根線拉扯,念頭呼之欲出:“你派人盯我?”
他搖著頭解釋:“是有人拍了視頻發我,視頻裏穿的不是這身。”
“你在會所,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他語氣裏隱隱克製。
薑且並不想和他提自己被下藥的事。
這三年,隻有穆漢升一直陪在她身邊,以至於她對他太過依賴,如今想戒時難受得想死。
即使如此,她必須要戒。
他們之間隔了一座難以跨越的山,她想和他一起移平山,可他卻讓她等等,等他想辦法帶她繞過去。
他明明知道她有多恨那座山。
薑且看著窗外遠遠的漆黑樓道,努力讓自己說得自然。
“被服務員撞了一身水,換了。”
她不敢去看那雙柔情似水的雙眼,心裏又滿是失落。
這是他們不歡而散後時隔一周的第一次見麵,卻是這樣的場麵。
“沒別的事我走了。”
她手摸上把手,欲撥開門扣。
“下周家庭聚餐,你回去一趟嗎?”
她胸口一陣煩悶上湧,不由氣笑了,看向穆漢升的眼眸咄咄逼人:“你們家聚餐,我去幹嘛?”
穆漢升身體緊繃,眼底閃過一瞬間的異樣情緒:
“薑薑,那也是你家。”
“嗬。”薑且抿唇苦笑,眼裏浮過恨意,“從情侶到兄妹,身份轉換得倒是自然,現在的關係你很滿意吧。”
狹小空間內,沉悶氣息纏繞著他們。
自那時起,薑且就像刺蝟一樣,總是將長滿刺的後背對著穆漢升。
“爺爺說,等他下個月過壽,正式對外介紹你。”
不知何時起,薑且覺得穆漢升在掃興方麵格外擅長。
“我和你們穆家什麽關係啊,用得著你們介紹。”
“這也是你母親的意思。”
聽到穆漢升語重心長的語氣,薑且隻覺好笑。
一個從頭到尾沒有接受過她的母親,改嫁後居然要沒有血緣關係的穆家公開她的身份。
“我薑且沒有被薑家承認過,也沒有被穆氏董事長夫人的娘家承認過,沒名沒分這麽多年,以前沒有的,現在和以後我也不需要。”
“你們穆家的好意我心領了。”
“薑薑……”
薑且瞧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裏頭煩得很,語氣十分衝:“還有什麽事直說!沒事我走了!”
“你今天,答應這場賭注,是為了接近沈硯拿到沈氏的項目。”
聽到他語氣中的篤定,薑且身形一頓,握著門把的手微微收緊。
“所以呢?”
“如果我不問,你會和我說嗎?”
薑且收回手,腰背挺得筆直,看著車外燈光中彌漫的塵埃,語氣冷淡:
“我沒有義務做什麽事都要告訴你。”
穆漢升被堵得不知如何繼續,半晌才道:“阿姨知道你開工作室的事情了。”
“所以呢?你到底想說什麽?”
薑且的耐心在穆漢升的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中消耗殆盡。
“她不會讚同你和沈氏合作的。”
又是她母親!
“如果你就是想說這個,那我走了!”
“沈氏的項目可不可以不做?”
薑且咄咄逼人地看向他,隻見他垂下眼瞼,聲音不由發顫:
“我不是你的家人,無論是穆家還是她,你們和沈家有矛盾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我隻想把工作室做起來,能離你們有多遠就多遠!”
他手指緊緊攥住方向盤,指尖已經泛紅充血,垂下眼瞼,句句討好。
“你終究姓薑,遠離沈家,對你好。”
“我不想看你在這場爭鬥中被濺一身髒。”
薑且冷笑:“行啊,那你告訴我,你們之前到底有什麽恩怨,我避開著。”
他無奈苦澀地笑著搖頭:“你就最後再聽我一次好不好?”
“你以什麽身份說得這句話?”
“便宜哥哥還是男朋友?”
他認真注視著薑且:“男朋友。”
“行,那我們分手吧。”
她果斷拉開門扣,下一秒手臂被牢牢拉住。
“你若不高興,可以和打我罵我。”
“但別說分手,行嗎?”
黏濕的空氣在狹小空間內浮動,喑啞聲包裹住空氣,輕撓著薑且的耳蝸。
薑且感受到他的靠近,左耳越發滾燙,手開始生理性得顫抖。
手奮力掙脫,禁錮卻越來越深。
隻聽他失聲苦笑:“真嫉妒沈硯。”
“你嫉妒他什麽?”
她皺眉不解,以往她玩得開也沒見穆漢升說過嫉妒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