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惡魚

等待中時間總是顯得格外漫長,簡直是度秒如年。在這種沒有任何安全保障的情況下,每堅持一秒都是一種挑戰。我不知道時間,也無暇去計數,隻能用盡全部的精力和體力去穩住自己。

冰冷的地下水衝刷的久了,涼氣從皮膚滲透到肌肉,從肌肉侵入骨骼,將我整個人都凍僵了。這地下水的流速很奇怪,也不知是受什麽影響,時高時低,偶爾水勢會忽然走高,打過來一個高的浪頭,將我腦袋跟著澆一下,那種在冬天裏被冰水潑大腦的感覺,別提有多難受了。

譚刃依舊沒有醒,黑暗的地下河道裏,隻有地下水奔湧的聲音。

我調節著自己的呼吸,等待著周玄業的營救。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渾身的肌肉都開始麻木的時候,我忽然發現,那地下河水中,似乎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由於大腦一直處於一種神經緊繃的狀態,因此那東西雖然很快就在視線裏消失,但我可以很肯定,那絕對不是我看花了眼。視線裏一閃而過的,是個黑漆漆的,帶著鱗片的東西。

這一瞬間,我想到了那條巨蟒。

可是,周玄業說,那條巨蟒已經死了。

難道是什麽大魚?

我雖然沒讀過幾本書,但一些基本的知識還是清楚的。地下水由於地底壓力等各方麵的原因,目前普遍認為,地下水中是不可能存在水生物的,比如魚蝦一類的東西,當然,微生物除外。

可我剛才看見的那個大家夥是怎麽回事?

探照燈懸掛在繩索末端,垂在我的手臂處,水流的衝擊,使得我整個人時不時的搖晃一下,因此懸掛著手臂上的探照燈,也跟著搖晃起來。筆直的光束,晃動著照向我前方的水麵,幹淨透徹的地下水,以一種極致的純淨讓人心生震撼,光線透水很深,目光所及之處沒有看見任何生物。

或許,它是潛入深水裏了?

看樣子,所謂的地下水中沒有生物的說法,也並不切實際。

不過,剛才它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從那一閃而過的鱗脊來看,就算是魚類,八成也是什麽大魚,這地下水中雖然有生物,但想來也不會太多,會不會食物緊缺什麽的?

不論如何,希望那玩意兒不要對我有興趣,我現在隻想安安靜靜的在這裏等待救援。

然而,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麽操蛋,越是怕什麽,就越是來什麽,就在燈光搖晃間,我忽然發現,透徹的地下水深處,一個巨大的黑影,慢慢的朝著水麵升了上來。

“咕嘟。”我聽見自己咽口水的聲音,心髒跟著砰砰跳起來,心裏念叨:不管你是什麽魚,咱們人不犯魚,魚最好也不犯人,你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緊接著,讓人欲哭無淚的一幕出現了,我眼睜睜看著,那個黑影並非是直直往上升的,而是一邊上升一邊往我這裏遊,形成一個上揚的路線,這不顯然是奔著我來的嘛?

那玩意兒速度很快,我幾乎連罵娘的時間都沒有,那東西便噗的一聲鑽出了水麵。一顆碩大的黑色的魚頭出現在我的眼前,它離我不過五米左右的距離,巨大的魚嘴微張著,露出裏麵鋒利的牙齒,一看就是吃人的!

霎時間,我驚的連呼吸都停頓了,恐懼和不知所措,讓這一刻仿佛定格了似的,使得我的眼前,隻剩下了這顆魚頭。

它沒有眼睛,確切的說,是有眼睛的,但眼睛小的幾乎看不見,很顯然,生存在沒有光的古地下水道裏,它的眼睛根本就沒有進化出來,或者說曾經有過,但已經退化了,碩大的腦袋兩側,隻有花生米大的兩個黑點兒。

我立刻意識到,或許是我手裏的光源吸引了它?視力退化,並不意味著全瞎,突如其來的光芒,反而容易刺激這些在黑暗中生活扥生物。可惜,現在知道這一點似乎有些晚了,因為這條不知叫什麽名堂的古怪大魚,魚嘴大張,布滿鋒利獠牙的嘴,猛地朝我咬了過來。

這一刻,人類的本能讓我隻能躲。

不躲,難道等它一口咬掉我的頭?

然而,躲的後果,就是下一秒,我的身體便失去了重心,在水流的衝刷中,整個人從大魚嘴下被衝了出去!

整個過程,都隻發生在短短的幾秒鍾,在這樣的幾秒鍾之下,估計除了超人,正常的人估計也和我是一個德性了。上一秒避過魚頭,下一秒就被地下水衝的在水裏直翻跟頭。

地下水的流速非常快,不到幾秒鍾的時間,便將我衝出了十多米,索性我手裏一直緊緊拽著繩索,因此才沒有真的被衝走。

而此刻,我手裏的繩索繃成了一條直線,成為了我唯一對抗水流衝刷的工具。

冰冷的地下水崩騰著,打在身上,濺起了大片的水花。我的身體在地下水的衝刷中沉沉浮浮,繩索在我的重量下也蹦的緊緊的,和打水口的邊緣劇烈的摩擦著。

這一刻,我感到有些絕望。

這樣下去,這原本就不是很堅韌的繩索,被磨斷隻是遲早的事情。

而現在最讓我發狂的是,我雖然沒有被水流衝走,但譚刃卻不見了!

我那一躲,後方昏迷的譚刃,自然而然的就順勢滑到了地下水裏!探照燈垂入了水中,這玩意兒是防水的,即便在水下,光線也很正,算是對的上它昂貴的價格了。

此刻,我雙手死死拽著繩索以防被水衝走,但身體還是不可避免的在水流的衝擊中左右搖擺,就著這和我一起搖擺不定的燈光,我看見那條碩大的黑魚,腦袋一轉,又朝著我遊了過來。

與此同時,我發現原本放置著譚刃的那個洞窟裏,果然已經沒了人影了。

譚刃,沉到水下去了?

周玄業讓我守著他,可是……我把人給弄丟了……

弄丟這個詞兒要好聽一些,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弄死了。一個昏迷的人,一個無法醒來的人,被扔進深不見底的地下河道裏會有什麽結果?除了死,別無它路。

黑魚顯然是對光源很敏感,它沒有潛入水下去吃現成的譚刃,而是又一次朝我又了過來。這玩意兒力道很大,尾部一擺,整個兒竄出好幾米,三秒不到的時間,碩大的身體就又一次逼近了。

這一次我沒有躲。

還能怎麽躲?

躲無可躲,無需再躲!這一刻的自責和憤怒,讓我整個人都豁出去了,也顧不得去想什麽淹死不淹死,逃命不逃命的,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譚刃沉到水裏去了,譚刃死定了,他不能白死。

其實,我如果早一步順著繩索往上爬,還是有機會逃命的,但同伴被自己害死的刺激,讓我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層麵上,滿腦子都隻剩下報仇。

哪怕是死,也要拉上這個怪物給譚刃陪葬。

因此,它咬過來的瞬間,我猛地抽出了綁在大腿上的匕首,從水裏伸出,由下至上,朝著這怪物下顎骨的地方刺了上去。

這玩意兒的魚頭很大,表麵堅硬,如果攻擊其它部位,估計是不奏效的。但我知道,魚頭的下方,是兩半腮骨交匯的地方,也是魚頭最柔軟的地方,就和人的咽喉一樣,是沒有骨頭保護的,從這個位置刺上去,絕對見血。

這魚太大。所以幾乎都不用瞄準,我這一刺,便猛地插了進去。這一切都發生在極短的時間內,大魚受到這刺激,張大的嘴哢嚓咬合在一起,上下兩道牙鋒,在離我鼻尖不到三厘米的距離合上了。

好險!.!

死裏逃生,我整個人幾乎虛脫,唯有拽著繩索的手,出於人的本能,依舊死死的挽著,繩索勒緊了皮肉,手上的肉在在冷水和血液受阻的雙重刺激下,幾乎發青,與此同時,還伴隨著一陣麻痹感。

我很懷疑,自己這條手會不會廢了。

不過,人都要死了,手廢不廢也就無所謂了。

這大魚吃痛闔上嘴,雖然沒有咬到我,但身體卻猛地掙紮起來,一顆碩大的魚頭擺動間,猛地擊中我的胸口,力道大的讓人幾乎吐血,我拽著繩索的手瞬間就脫力了,整個人順著水流就被撞了出去,手裏攥著的匕首,也就著這股力道拔了出來。

最後的一眼,我隻看到那魚下巴流出了一陣鮮紅的血液,接下來,就什麽也看不見了,因為我被卷進了水流裏,整個人打著跟頭,隻有靠著不停地揮動四肢,才勉強沒有掉進深水裏。

在這種掙紮中,我時不時的能將鼻子露出水麵吸口氣,但往往吸不了太多,就又被浪頭給壓下水。

沒有了繩索,我的身體隻能隨波逐流。沒有了探照燈,我的眼前很快變得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