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人謀事鬼謀屍
收魂法湛,青天紫雲開,赤口令,五雷轟;左手掌三魂,右手掌七魄,抬起頭見天蓋地,顛倒頭見地蓋天,反逆之安,覆轉則順;風來隨風,雨來隨雨,三魂喪,七魄絕,天雷霹靂化滅塵,乾坤逆轉動天劫,名曰:逆轉乾坤,魂雷殺。——摘自《無字天書》降陰後五卷。
……
“瞄!”
一隻黑貓從地上躍起身來,憑著腿勁,躥上了牆頭,深邃的綠眼在夜幕中溢出一股邪氣,警惕地盯著麵前的二人。
“秦二爺,現在不用多帶幾個人手嗎?”
一人尖嘴猴腮,賊眉鼠眼,眼皮上痦子生了毛,頭發有些蓬亂,摸著後腦勺撇著眼睛在四下裏瞧來瞧去,像是在防範著什麽。
這人正是剛才被嚇得叫魂兒的馬三。
眼瞧馬三麵前這位,四十歲左右的歲數,體格碩健,肩膀橫硬,穿著一件花緞袍子,外麵穿了件團花小馬褂,頭上戴著頂瓜皮的圓帽,蹬著一雙黑尼布鞋,抬頭挺胸,腳步穩重,背著手闊步前走,架子勁兒十足。
這位爺便是馬三口中的‘秦二爺’了。
說人得點名道姓,這秦二爺名叫秦德,年輕時入了幫,廣交幫中三教九流,學了一身的‘神通’;‘開條子’綁架女人,‘販石子’販賣小孩無惡不作,斂了財後向舊清捐了四百多兩銀子,討了個‘道台’的虛職,還特意穿戴翎頂官服照相留了個影,存個念想。
後來舊清倒台,他又尋人上下打點,買了個縣知事的官兒,在這武西鎮搖身一變,成了縣太爺。做官倒是不忘本,小偷小摸,綁賣人口不做了,手法升級變得高雅許多,‘放印子錢’‘吃講茶’借著手上的權勢,做起了放高利貸,包攬官司的營生。
百姓們暗中口傳:“閻王老大,秦德老二”,罵他是閻王身旁的小鬼,秦德知道後也不忌諱,反而嚐嚐將‘二爺’掛在嘴邊,後來叫順了嘴,也都稱他為秦二爺。
秦二爺頓了頓嗓子回道:“我一個人足夠了!”
馬三聽後不再言語,彎著腰緊邁著步子,跟在後麵,向鎮西亂墳崗走去。
白世寶藏在街角尋思著,聽這二人的言語,好像要圖謀加害那兩個老怪人,心說道:“死活跟我有什麽關係?最好斷了兩個老怪人的胳膊……”
白世寶抖了抖褂子,心想剛才正憋著一口惡氣,看來這二人要幫我泄氣了,轉身邁步就走。
剛走上沒兩步,突然停下來,捉摸著不對頭,拍著頭叫道:“糟糕,藍心兒和那兩個老怪人在一起,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要是那兩個老怪人受了難,豈不是連累了藍心兒?不成!這事我的管,不為別人,倒是為了報答藍心兒……”白世寶四周望了望,急步向二人追了過去,悄悄躲在身後。
夜幕下,兩個人影一直走到鎮西的亂墳崗。
亂墳崗依舊先前的模樣,一處新墳旁,棺蓋橫斜,殘燭鐵鍬散落遍地。
白世寶躲在暗處偷偷觀瞧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秦二爺,就在這兒!”馬三向那口新棺上指了指,戰戰兢兢地說道。
秦二爺甩開褂子鎖在腰間,邁腿往棺材裏一瞧,神情一愣,急忙用手一揮擋住了眼睛,叫罵道:“他娘的,大半夜讓我見這種東西,李五呢?”
馬三緊閉著眼睛,說道:“剛才被壓在棺材裏麵了……”
“沒用的東西!”秦二爺瞪了一眼馬三,向前一躍,跳在棺材上,彎下腰瞧著女屍下方果然被壓著一人,擼起袖口向女屍胸前上一抓,甩開膀子向上蓄力一提,額頭青筋直暴,硬生生的將女屍從棺材裏拽了出來,丟在一旁。
秦二爺向棺材裏的李五喊道:“別再這裏裝死,起來!”
李五趴在棺材裏沒有做聲,顯然昏死過去了。
秦二爺無奈,跳進棺材裏,一手抓著李五的衣領子,一手拎著李五的褲腰,卯足了勁,借著腰力掄著膀子,‘咣’地一聲,將李五這一身足足二百斤的肥肉,給從棺材裏扔了出來。
“這人,好大的勁兒……”
白世寶在暗處看的驚奇,不由得暗地裏佩服這位爺的臂力。
馬三跑過去見李五麵色煞白,眼皮上翻,嘴角流著白沫子,驚叫道:“死,死了?”
噔噔噔!
秦二爺三步兩蹦,從棺材裏跳出來,皺著眉毛向李五瞧了瞧,用手在他麻皮臉上抽了兩下,然後向馬三說道:“去,給二爺弄盆水來……”
馬三一愣,問道:“秦二爺這是要洗手嗎?”
“洗他娘的手,叫你去便去……”
“哦!”
馬三站起身來,在原地轉了個圈兒,一臉為難地叫道:“秦二爺,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又沒河沒井的,我上哪裏弄水啊?”
秦二爺怒道:“眼睛瞎還是沒心眼兒?沒見到墳頭上都有酒嗎?”
馬三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叫道秦二爺聰明,邁著步子跑到一處墳前,見有酒壺酒盅散落在地上,冷菜瓜果也沒擺出個‘品’字,像是被人翻動過,心想誰在這種鬼地方喝酒?也沒多想,拎起酒壺搖了搖,聽起來滿滿的,便端著酒壺跑了回來。
秦二爺說道:“叫他別睡了,把酒澆在他臉上,給他拔拔神,醒醒覺……”
馬三打開壺嘴,拎著酒壺往李五臉上澆了過去。
“咦?怎麽沒有半點酒味兒?”馬三澆了一半,聞不到半點酒味,沾著手舔了舔,如同涼水一樣,心中吃疑。
秦二爺說道:“時間久了,酒精都蒸發光了,哪裏還有酒味?別停,繼續澆!”
白世寶在暗處偷笑道:“這酒都被我和許大哥,還有那位馬鬼差喝光了,你們現在肯定聞不到酒味……”
噸噸噸!
酒水在墳地裏放置涼了,如同井拔涼水,冰冷刺骨,這麽往臉上澆下去,什麽人受得了?李五一下子從地上躥了起來,用手抹著臉,大罵道:“哪個兔崽子用水澆我?”
馬三將酒壺丟在一旁,喜道:“大哥!你可算醒了!”
李五回神過來,盯著眼睛瞧了瞧,目光掃到馬三身旁的秦二爺,頓時一愣,麻皮臉亂顫,急忙拱手叫道:“秦二爺您怎麽來了?”
秦二爺邁著步子在李五身旁走了一圈,冷笑道:“你倆真是好大個膽子,夜裏跑到這裏來挖墳,不怕我給你倆抓回武堂大衙嗎?”
李五一愣,瞪著馬三,悄聲問道:“怎麽回事?”
馬三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一麵眨著眼睛示意李五不要聲張,一麵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金銀首飾,哈著腰走到秦二爺麵前說道:“聽說秦二爺過些日子要辦四十四歲大壽,我哥倆尋思給秦二爺買些壽禮,這不沒錢去尋,才挖了墳……”
秦二爺低頭看了看金銀首飾,冷笑道:“用這個是給我拜壽,還是要折我的壽?”
馬三將金銀首飾往秦二爺懷中一塞,笑道:“秦二爺洪福齊天,什麽東西能折了秦二爺的壽!”
秦二爺裝作無視,任由馬三將金銀首飾盡數塞到懷裏,頓了頓嗓子問道:“你來時說,那齊連山和廖老太在這亂墳崗擺弄奇門遁術,盜取屍身這事可有?”
馬三用手指了指棺材,鼠眼亂轉,笑道:“秦二爺果然明察,一眼便看出來了,您瞧,這棺材不是空的麽?”
李五在一旁也聽明白了,腆著肚子跑過來接話道:“對對對,那兩把鐵鍬和地上的蠟燭都是證據!”
“現場不要給我破壞了,明日我當堂論證時,這可是物證,但是空有物證可是不行……”
秦二爺咳嗽了一聲,馬三會意,迎上來說道:“我倆可算是人證!”
“還有,這屍身我不想再看見,處理幹淨些,別拖泥帶水!”
李五麻皮臉露著凶光說道:“我倆兄弟擇個僻靜處,點把火焚了,保證幹幹淨淨。”
秦二爺滿意地點了點頭。
“秦二爺打算告他們個什麽罪過?”馬三悄聲問道。
“邪魔歪道,挖墳竊屍!”
“……”
白世寶在遠處聽的清清楚楚,心想這三人和齊連山廖老太有什麽仇恨?為何在這裏設局陷害他們?若是他二人被抓,恐怕會牽連到藍心兒身上,我得趕緊像個法子……
白世寶在身上摸了摸,胳膊掃到腰間的銅錢掛子,一下子想起鬼差許福,許大哥來。悄悄彎下身,對著銅錢的孔上連吹了三口氣,心裏暗叫道:“許大哥快來助我!”
說話間,不知從哪裏刮出一陣陰風,吹得後脊背發涼。
啪!
白世寶後背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白世寶猛回頭一瞧……
沒人!
白世寶一愣,頃刻間恍然大悟,從懷中摸出兩片桑樹葉,塞到嘴巴裏嚼碎了抹在眼皮上,再回頭時,看見許福和馬鬼差不知何時已經蹲在自己身後,臉色白裏透紅,吐了濃濃的酒氣。
白世寶大喜,悄聲叫道:“許大哥,馬大哥!”
許福關切地問道:“兄弟急叫我來何事?”
“那邊三個人要設局加害別人,求許大哥幫個忙,想想辦法,壞了他們的主意!”
“這……”
許福表情頓了下,轉頭瞧了瞧馬鬼差,馬鬼差眯著眼睛輕點了一下頭。許福會意,轉麵笑道:“好,包在我身上,這事倒也不難,我去投那女屍身上,捉弄他們一番!”
白世寶補充道:“最好讓他們幾個月都下不了炕……”
“成!兄弟放心!”
許福說罷,起身飄走,奔著那女屍就去了。
這時,白世寶從懷中掏出那本舊書,遞給馬鬼差說道:“還有這本書我已經拿回來了,勞煩馬大哥幫我抄譯一本!”
“哦?”
馬鬼差接過書,在手上隨便翻了兩頁,頓時一驚,瞪著眼睛呆在那裏,雙手直抖,渾身哆嗦起來,仿佛從書中傳來陣陣冰冷刺骨的寒意,遍布在全身遊走,連口中呼出來的酒氣都帶著一股涼意,像是凝了霜似的……
白世寶見狀感覺奇怪,急問道:“馬大哥,你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