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長樂坊頭牌

陰陽之氣,依承天道,修移乃昌,聚氣其位;修其闊厚,天神佑助,即一家獲安,榮華富貴;入陰入陽,是名無氣;三度重人,陰陽不利,謂之無魂;魂魄既無,即家破逃散,子孫絕後也;此名曰:陰宅集成。——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長樂坊,‘癮’君子的寶地。

甭管你是賭癮,煙癮,色癮,這裏保證叫你過癮。

前來這裏的豪商闊佬、賭徒混混們,進長樂坊後,不顧一樓的賭桌,先登二樓;和二樓的姑娘們先熱乎熱乎,提提神兒,然後再返回一樓去賭桌上廝殺。而長樂坊的三樓則是煙堂子,成排的床鋪上躺著的都是端著煙槍,飄飄欲仙的‘神仙們’!

當然,三樓拐角處還增設了一個典當鋪子。

這個典當鋪子,除了金銀細軟,地皮房契之外,還可以典當人。賭瘋了的人,若是將自己老婆孩子拽到在這裏當掉,這櫃子也是照收不誤;女人們經過‘調,教’一番可以直接上二樓做活,而孩子們可以訓練成跑堂夥計,打掃房屋清洗衣服,幹些雜活。

“他們怎麽叫我來這種地方見麵?”

燕子飛在長樂坊裏轉來轉去,等待‘接頭’的人。

當日在牢房中,江督察長暗中給他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叫燕子飛到長樂坊見麵。燕子飛瞧著這裏人龍混雜,心裏盤算著,恐怕對方就是看準了長樂坊的這點,所以才約在了這裏……

人多口雜,說話反而方便!

燕子飛不知道,他的白世寶兄弟可是這間長樂坊的常客。

如今的長樂坊花樣翻新了不少,也新增了許多項目,凡是能賺到錢的都開辦,聽說夜晚裏二樓還上演‘活春,宮’的大戲,供賭客們欣賞。但是宗旨不變,還是以賭為主,其他的偏門均為賭服務。

燕子飛圍著賭桌亂瞧,心想轉了好一陣,怎麽還沒有看到救我出去的那兩個人?

嚓!

這時,有人在燕子飛的胳膊上擦了一下,燕子飛先是聞到一股濃濃的胭脂味兒,再頭一瞧,身旁不知何時站了一位美人。

這美人懷抱著一麵琵琶,用纖細的手指輕縷了下頭發,挑著朱紅的小嘴問道:“先生為何不去二樓轉轉?”

這聲音輕佻,聲韻繞梁,仿佛在向燕子飛暗送秋波,惹得燕子飛心猿意馬,神魂飛**。燕子飛呆在那裏,嘴上像是絆了蒜,磕磕巴巴地回道:“啊,我,我在等……”

這時身旁有人驚道:“這姑娘好漂亮,生的像是一朵花似的!”

身旁有人拍了拍說話人的腦門,笑道:“怎麽?你連這長樂坊的頭牌都不認識?”

“頭牌?”

“她是一年前來到這長樂坊的,今年剛滿二十歲,是這長樂坊**子精心培養出來的幹女兒,起了個花名叫做‘小桃紅’!她不但長得漂亮,能彈一手好琵琶,還會唱小曲兒呢!真是色藝俱佳啊!”

那人看的直流口水,呆道:“我真想包了她!”

“別做夢了,她的‘書寓’在二樓可是特等頭檔,賣藝不賣身的!聽說前幾天來位富貴公子哥,光是聽她彈了三分鍾的小曲兒,就花了一百兩銀子!你手裏這點錢兒,我看隻夠買壺茶水的花銷……”

眾人被這小桃紅迷得六魂失主,都忘記了賭牌,圍在她身旁一邊吞咽著口水,一邊打量著她豐,腴婀娜的身段。

小桃紅櫻口微微一笑,露出整齊地小白牙,向燕子飛說道:“三日前,與先生約定好的,怎麽忘記了呢?”

“三日前?三日前我還在牢……”燕子飛驚道:“啊!莫非你是……”

燕子飛這才想起來,那張字條上寫的是:長樂坊二樓!

嗡!

小桃紅用纖指在弦上輕輕一撥,然後媚眼流連地看著燕子飛說道:“這裏人聲嘈雜,小桃紅請先生到閨房一敘!”

燕子飛感覺像是中了她的法術似的,全身酥麻麻的,哪裏能說個‘不’字,不住地點頭稱是。

小桃紅引著燕子飛走上了樓梯,這時人群**,吹哨的呐喊的不計其數。小桃紅站在樓梯上腰肢嫋娜,回眸向眾人一笑。這一笑不要緊,卻是像是往油鍋裏澆了一杯水,頓時炸了鍋!

有人說道:“眼拙了,還真沒瞧出來,那個瘦子竟然是個闊爺!能讓小桃紅親自來請!”

更有人歎道:“可憐一朵花,插在了牛糞上!”

“怎麽講?”

“那人瘦得跟麻杆似的,怎麽做活?約莫著幾分鍾就得下來!”

“別這麽說,小心那人用錢砸死你……”

“哎!眼饞沒用,我們繼續賭吧!或許手幸,很賺一筆,去二樓翻個花牌!”

“對對對!我們繼續……”

“……”

長樂坊二樓按照等級分為寓、堂、房三種。

‘寓’又分為‘棋琴書畫’四間,是長樂坊的‘四大花牌’的閨房。花牌姑娘們,不但長得極佳,還要求會吟詩作對,吹拉彈唱,多才多藝。而下一等的‘堂’,又分為‘上堂’和‘下堂’兩種,‘上堂’的姑娘們能唱的隻占少數,主要是陪酒,陪吃和度夜;‘下堂’的生意最火,付三塊大洋,花酒打茶圍通宵相陪,連煙槍都幫你點了!

最次些的便是‘房’了,這些都算不上‘檔次’的,多數都失去了人身自由,多是老醜不堪的,為一塊大洋能忙活一天,省吃儉用下來,還等著還債贖身的那種。

小桃紅將燕子飛引到二樓的最裏端,想必其它房屋,這裏還算的上‘幽靜高雅’,窗戶上掛著一塊花牌,上麵刻著‘書寓’二字。

小桃紅推門進屋,燕子飛也跟著走了進去,眼睛在屋中一掃,看的清楚:屏風花卉,檀木茶桌,布置的極具奢華。小桃紅將琵琶平放在茶桌上,轉身在床邊的神龕上摘下一塊白色手帕,神龕中露出來一尊神像,長髯偉貌,騎馬持刀,眉白眼赤!

佛像兩旁掛有兩副小詩,上麵寫道:

煙花翠樓錦排場,妙女期盼多開張,今夜郎來不拂去,夜夜簫聲無空房。

另首:

手帕有靈牽兩方,恩愛露水合鴛鴦,一夜一情春風笑,一絲一縷一回腸。

“關公像?”

燕子飛心裏奇怪,關公像為何要配這種風韻詩?這可是褻瀆正神!

小桃紅用纖指剝開蜜橘,看見燕子飛正盯著神龕發愣,便笑道:“但凡見過這尊神像的人,都以為是關公,都以為我在褻瀆神靈,其實不然!這尊是白眉神!”

“白眉神?”

“白眉神可是狹邪家(指窯樓)都在供奉的神仙!你看著它和關公略有相像,他卻是眉白眼紅,是主管客人和姑娘因緣,保佑這種地方生意興隆的神仙!”

燕子飛驚呆了!

所謂:釀酒的拜杜康,蓋房的拜魯班,屠狗的拜樊噲,說相聲的拜東方朔,買藥的拜扁鵲,陶泥的拜皋陶,針線的拜劉海蟾;如今這煙花青,樓竟然拜白眉神……

漲了見識了!

真是一行拜一神!

燕子飛回過神來,向小桃紅問道:“暗中救我出獄的那兩人怎麽沒有來?”

小桃紅沒有回答,反而站起身來,走到窗戶旁靜靜地聽了一陣,然後從懷裏掏出兩摞大洋,遞給燕子飛說道:“你快些走吧!離開這裏,越遠越好!”

燕子飛愣道:“這,這是什麽意思?”

小桃紅背對著燕子飛,仰頭念道:“天地茫茫熱血幹,下度王朝我為先,為民舍棄英雄淚,公知我叫天下安!”

“天下為公?”

燕子飛驚道:“怎麽你也是……”

小桃紅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點頭說道:“我負責京城的聯絡人,一年前接到上麵的安排,化成‘小桃紅’在這長樂坊潛伏,我的真名叫做:秦清月!”

“秦清月?”

燕子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長樂坊的花牌竟然是同道中人……

“三天前,救你出獄的江督察長和柳督辦來找我,說我們同伴被袁世凱捉了,關在重牢中,說要暗中救你出獄,叫我今日在此接應你,並且想辦法送你逃出京城!”

燕子飛疑惑道:“我們素未謀麵,你如何認得是我?”

“麵黃消瘦,走道時腳尖點地!我說的沒錯吧?燕子飛李三!”

燕子飛驚得連連點頭。

心中暗道:“她能說出‘暗號’又知道我的姓名,而且說的頭頭是道,恐怕是真的!

小桃紅又說道:“上麵說這次事情敗露,怪於你們未跟上麵稟報,私自行事,結果導致數百位義士被抓……不過上麵還是想盡辦法救你出來了!”

燕子飛愣道:“為何單救我一人?其他人呢?”

“其他人被袁世凱關到皇宮的一處枯井裏了!皇宮中有重兵把守,而且也在他們能力範圍外,沒有辦法去施救!”

“難怪我在獄中找了那麽久都沒有找到,原來他們被另關了個地方!枯井?”燕子飛一愣,驚道:“糟了,聽袁世凱說那是一口鬼井!不成,我的趕緊想辦法去救他們……”

燕子飛轉身便要走,卻被小桃紅叫住。

“慢著!你這麽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江督察長和柳督辦犧牲了自己的性命救你出來,你卻還要回去送死?”

“什麽?他們二人……死了?”

燕子飛心想:他們丟給我的字條,已經被我吃了,三把鑰匙也被我丟在河裏,而且當時沒有任何人看到,如何泄露了出去?

小桃紅眼眶裏含著淚珠,歎道:“袁世凱知道你逃脫,必定會嚴查城門,我看你還是速速離開京城吧!”

燕子飛低頭沉吟了片刻,說道:“與我同被抓的有白世寶兄弟、馬五爺還有三百多名義士,如今他們生死未卜,你叫我如何棄他們於不顧?”

小桃紅哭紅著眼睛怒道:“你這樣對得起江督察長和柳督辦麽?你想讓他們白白犧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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