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北已經拿掉他扣過來的黑帽子,臉色很沉的盯著忽然出現的沐鈞年。
沐鈞年往小推車底下掃了一眼,又看了薛北。
“嫌你自己死得慢能不能不拉上她?”他淡淡的一句,然後朝不遠處的兩個人使了個眼色。
兩人到了跟前,沐鈞年頷首指了薛北,“把他帶走。”
薛北剛想開口說什麽,其中一人拿過他手裏的帽子往他臉上一蓋,扭過手臂看起來很‘親密’的往醫院外走。
好好的計劃忽然被破壞了,尉雙妍表示很不高興,板著臉對著他。
沐鈞年打了兩個電話之後才扔了手機從窗戶邊走回去,正好對上她一臉的不高興。
邁步過去叼了一支煙才看了她,臉上也帶了情緒,睨了她一眼,“怎麽,阻止你往別人槍口上撞,你還不高興了是麽?”
“我們偽裝得很好,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她皺著眉,堅持自己。
沐鈞年吸了一口煙,又狠狠吐出去,連帶胸口的淤氣也吐出來不少才覺得舒服了點,然後淡淡的扯了嘴角,“我不是人?”
“你那是專門盯著我來的!”她本來計劃得好好的,就看一眼寒聲立刻就走,結果呢?
沐鈞年又走到了窗戶邊,抽一口煙就把手臂搭在窗戶上,“所以你是覺得別人眼睛都是瞎的,看不到你?”
事實是,別人盯著她盯得比他還緊。
尉雙妍終究是被他說得抿了唇,再說下去也隻會挨訓。
安靜了會兒,她才看了他,“那你想辦法讓我去看看寒聲行不行?”
沐鈞年一臉漫不經心,扯了嘴角,“我沒薛北那麽癡情。”
這話一聽,味道就不對。
她抿唇,明知道他故意這麽說的,還一邊瞄了他兩眼,一邊順著他的話:“那行,我還是找薛北比較實際。”
話音剛落,沐鈞年一個冷冰冰的眼刀子就過來了,幽深的眸底帶了幾分鋒利的寒氣。
她也隻是敢說,但是腳步沒敢挪,意思就是刺激他帶她去而已。
沒想到又抽了兩口煙,道:“行,有本事你就去。”
涼涼的嗓音,聽不出什麽起伏。
尉雙妍擰眉,看了他,沒動。
僵持了那麽一會兒,她總算開始挪步,沐鈞年又溫冷的補充了一句:“真當你們是九命貓?一次次死了都能複活?”
不過她的腳步是朝著他的方向過去的,一手拿下他夾在指尖的香煙,很識趣的換了比較聽得過去的音調,“你就帶我去吧,我隻看一眼,我都這麽多年沒見到寒聲了,他都長成大人了,你忍心嗎?”
沐鈞年看著她滅掉的煙,估計是寂寞久了,盯著她白皙柔嫩的指尖居然就開始走神。
直到她拽了拽他的衣服,他才淡淡的收回視線,“薛北不是很能耐麽?你們倆不是計劃得挺好,說不定哪天瞞著我就雙宿雙飛了呢。”
好說歹說也不行,尉雙妍鬆開了他的衣袖,皺著眉,“那你到底什麽意思?讓薛北帶我去你又不讓,我讓你帶我去你也不願,你要這麽看不慣薛北,那行,你們倆都別管我,我自己去行了吧?你們都對,都沒錯,我笨,我的錯,我生的孩子我也自己找,找不到一時,誰也別搭理我。”
她說完話就往臥室外走。
沐鈞年眉峰蹙起,聽著她被門口的人攔下,然後開始鬧脾氣才閉了閉眼。
從門口她撈回來她也不安分。
沐鈞年板著臉對著鬧個不停的女人,“你再鬧,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扔**!”
她幹脆趴在沙發上不動了,聲音悶悶的,“好好的兒子受了傷我看不了,找不到的女兒更看不了,我活著真夠失敗的。”
沐鈞年站在沙發邊上看著她,“所以你當初死活要嫁給我就是這輩子最失敗的選擇?不嫁過來指不定跟哪個凡夫俗子平淡的相夫教子,多好?”
她翻過身,“我還真後悔嫁給你了。”
沐鈞年的臉色沉了沉,薄唇淡淡的抿著,似乎沒打算跟她吵了。
正好他的電話再次響起,他走進臥室拿了出來,貼到耳邊聽了會兒,也沒說話,半晌才一句:“接過來吧。”
掛了電話之後,他才略微板著臉看了沙發上的女人,“你不能去醫院,隻能在這兒看看他,病房裏的畫麵會給你切過來。”
這是最安全的辦法,否則現在她去哪,他都不放心。
沐寒聲病房的畫麵切過來的時候那邊十分安靜,好像沒有音頻一樣,病房裏隻有陸婉華守著。
就看了一眼,尉雙妍就開始不斷的掉眼淚。
沐鈞年看了會兒,胸口抽著難受,隻好移開了視線,但背過身也能聽到了她低低的抽泣,隻好又走回去專門給她遞紙巾,她不接,他就上手幫她擦眼淚。
越擦越多,他那雙眉峰就越來越緊,“行了,別哭了。”
尉雙妍哪止得住?她這麽多年沒看到沐寒聲,一眼他就長這麽高,那張臉是有小時候的影子,但那種陌生感帶出來更多的是心酸。
沐鈞年重複著擦眼淚的動作,看起來是不耐煩的皺著眉。
“別哭了,眼淚不要錢的?”說話也沒有明顯的柔情,但音調都柔到骨子裏了。
她心裏難受,不知道說什麽才能舒服隻能衝著他,“就是不要錢怎麽了?”
沐鈞年頓了頓,最後隻得點頭,“是,不要錢,哭吧。”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間,沐鈞年就那麽陪著她,反正人都過來了,正好在一起多待會兒。
病房裏出現另一個小男孩的身影時,沐鈞年把視頻切斷了,麵對她幽怨的眼神,隻得薄唇微抿,聲音緩了緩,“那是宮池先生的兒子,人很精,我不想讓他察覺你。”
少一個人知道他就多一份安心。
“現在安心了?”他轉頭看了一眼給她擦眼淚的紙巾,摞了一堆,微微挑眉。
尉雙妍沒說話,不想說話。
沐鈞年看了看時間,提醒了看著薛北的人記得給薛北送飯,然後才看了她,“好久沒見,要不要跟我認真吃頓飯?”
她搖頭,“沒胃口。”
但是他挺有胃口的。
“我給你煮麵?”他低低的提議。
尉雙妍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大概是不敢恭維他做飯,還是搖了搖頭,“再說吧,不餓。”
所以他隻好也餓著陪著。
“姓藍的就讓你們這麽出來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問。
尉雙妍略微怪異的看了他一眼,“藍先生從來不限製我們的行為,叮囑了幾句,還派了人而已。”
還派了人?
沐鈞年好一會兒才出現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姓藍的的確是聰明人,打著保護她和薛北的旗幟到沐寒聲這邊探消息?
但是沐寒聲上位的事在榮京都是秘密,沒那麽容易知道。
“知道姓藍的和杜崢平什麽關係麽?”他並不指望得到什麽答案,隻是這麽隨口一問,一手理著她的長發。
她皺了皺眉,“不知道,但是薛北說他們目前應該是聯盟,不過以藍修的性子,他不會輕易屈居別人之下。”
“藍修?”沐鈞年微蹙眉,就是姓藍的兒子了。
“我不知道藍先生家事什麽來曆,但陣營好像很龐大,聽起來,藍先生差不多要把位子交給藍修了,他有頑疾,做這些也隻是幫兒子鋪路。”尉雙妍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了。
說起來,藍先生的這一點和同為父親的沐鈞年挺像的。
沐鈞年有那麽會兒沒說話,隻是在想,如果藍修要接管藍家的事,對付一個年輕人,該是容易一些。
見他出身,她杵了杵。
沐鈞年回神,冷不丁的隻問了句:“剪頭發了?”
她低眉,“嗯,太長了麻煩。”
現在隻留到肩膀以下,依舊烏黑柔順,很自然,一點也不卷。
“不準再剪了,不喜歡短發。”沐鈞年理著她長發的手轉而已經探到了她側臉上,幾不可聞的摩挲。
摩挲之餘,手指就貪戀上那份細膩嫩滑了,“第一島這麽養人?”
她本來想說點什麽的,但是獨屬於他的氣息已經靠近了,薄唇輕輕蹭過她的耳際,落在了嘴角處。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不過她還是克製了,推了推他,“你應該還有很多事要忙的。”
每次碰到她,沐鈞年的腦子基本就處於不受控製的自己亂轉了。
薄唇一邊若即若離的吻著,一邊沉聲:“事總是忙不完的,見你比較不容易,所以這事也很重要。”
扣著她腦袋深吻,許久他才一把將她從狹窄的沙發抱起,大步跨進臥室。
尉雙妍沒有睜眼,隻是低聲問:“我被藍先生帶走消失的時候,你不著急嗎?”
沐鈞年嗓音低啞,“知道他不會傷害你。”
她還有想說的,但是他不乏訓話的調子,“這個時候談這些很傷情調,這麽久沒做,你想讓我提早繳械?”
尉雙妍臉紅了一下,“哦。”
沐鈞年挑的住處十分隱秘,門外的看守遠離了一點,但視線裏隨時都映著大門的位置。
天氣陰,所以沒有太陽,感覺天黑的也特別快。
她被疲憊折騰得好像直接睡了一覺,醒來時沐鈞年不在,但她聞到飯菜的味道了。
“醒了?”剛把視線轉向窗外,他從門口走了進來。
“醒了就去吃飯,我要餓壞了。”沐鈞年低低的說著,過來就把他的襯衫往她身上套,省事。
尉雙妍看了看襯衫,不打算抗議了,因為她好像也餓了。
剛在飯桌邊坐下,他沉聲:“今晚或者明天就送你回去。”
她略微蹙眉,“薛北呢?”
沐鈞年略微不悅,“有這麽惦記?我管你就夠費心,還要管好情敵,吃飽了撐的?”
尉雙妍當然知道他會不爽,但也抿了抿唇,“沒有薛北,我也待不到今天,你就看不到我了。”
沐鈞年閉了閉眼,以一種‘非要說出來?’的眼神看了她,淡淡的開口:“吃不吃?”
她說:“吃。”
然後一頓晚餐有點沉悶。
她還沒吃完的時候,沐鈞年就從桌邊起身走了出去,等她轉頭看去,發現他在準備出門。
尉雙妍放下餐具跟了出去,微微蹙眉,“這麽晚了你去哪?”
沐鈞年神色淡淡,倒不像是生氣,隻是沒看她,道:“有點事出去一趟,見個人就回來。”
他在這兒有幾個認識的?不是宮池先生的話,大概就隻有……迪先生的遺孀?
就是那個曾經傳聞他可能會娶的女人。
想到這裏,尉雙妍表情就情不自禁的不太好了。
沐鈞年看過去,“想什麽?能不能把我想得稍微好一點?”
“我想什麽了?”她倒是一臉淡然,“你有事就去忙,我自己先去睡了。”
沐鈞年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扯了一下嘴角,正好跨了一步擋住她,“不是說後悔嫁給我了?怎麽這麽快把醋壇子直接掛腦門上了?”
她瞥了他一眼,抬手擋開,要往臥室走。
沐鈞年順勢捉了她的手腕低頭吻了吻,“看來是沒夠,握早點回來繼續?”
這回她瞪了一眼,然後徑自往臥室走去。
沐鈞年勾了勾嘴角,轉身出門。
他的確是去見譚韻的。
譚韻聽他說要那份文件的時候愣了一下,“怎麽忽然要看文件,出什麽問題了嗎?”
沐鈞年走了進去,脫下外套,“上次跟你說過的,有個章要補上。”
譚韻這才略微挑眉沉思狀,然後帶他去書房。
進書房時也一邊說著,“我已經申請了公司直接異動到雅君名下,如果通過不了,就是她自己成立公司,我注資,反正一樣的。”
沐鈞年點了一下頭,“後者比較好。蓋完章把附件同時提交過去,上邊會同意下來的。”
兩個人正說著蓋章的事,迪雅君給沐鈞年倒了一杯茶並打了招呼。
沐鈞年看了看迪雅君,發現小姑娘眼睛紅彤彤的。
譚韻才笑了笑,“寒聲出事之後她就一直哭,除了公司的事什麽都顧不上,小孩子之間感情還挺深。”
沐鈞年忽然就想起了宮池中淵說沐鈞年很招女孩子喜歡,於是多看了兩眼迪雅君。
以他看人的眼光,感覺還是不錯的。
“叔叔是要把那個項目直接放在我的公司名下嗎?”迪雅君問了一句。
聽起來,她對整件事是了解的。
所以沐鈞年也沒隱瞞,點了一下頭,“對,文件我先拿走,蓋一個寒聲那邊的章作為推薦,你才能拿下,你的新公司也就有了相當的立足之地。”
迪雅君都聽得懂,點了頭,問:“沐叔叔去看過寒聲嗎?”
“看過了。”沐鈞年說,“他不會有事,你放心。”
迪雅君當然不放心,但是沒多說,隻是點了頭,然後退出書房。
沐鈞年走的時候把文件帶走了,在譚韻那兒一共也沒留多長時間,不過回去一眼看到某個女人,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怎麽了?”他擰眉走進臥室,看到她趴在床邊胡亂往被窩裏塞東西,腳步就加快了一個頻率。
尉雙妍已經努力在忍了,但是磕到小腿骨那叫一個疼,疼得肝兒都顫的那種。
掀開被子,看到她腿上長長的一道杠,紅得發黑,沐鈞年臉色也跟著變黑,心裏疼著,嘴上也沒饒,“你這輩子別的不會,摔跤的花樣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你生的孩子估計都沒你摔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