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的科技分析實驗室是全歐洲最先進的研究機構之一,從解碼DNA到電信偵查都屬於它的工作範圍。
這個單位的負責人是李歐波多·史特裏尼,三十五歲的科技專家,禿頭,戴著厚重的眼鏡,白皮膚。“竊聽與電話錄音的內容,我們在這裏解碼,重建對話,”他向桑德拉解釋,“比方說,要是某段錄音出現間斷,我們可以利用這裏的設備,把原來的詞語一字不差地填回去,這就好比我們可以將昏暗環境中拍攝的照片,還原為像在大白天拍的影像一樣。”
桑德拉問道:“怎麽可能呢?”
史特裏尼有些得意,走到了房內的一台終端機前麵,對著屏幕拍了兩下:“感謝這套強大的頂尖軟件係統,我們的誤差是零點零零九。”
這些電腦是這裏真正的秘密。這間實驗室具有獨一無二——無論是國家機關還是私人企業都沒有的科技配備。這個廣大的空間位於警察總部的地下室,沒有窗戶,為了避免這些精密的儀器受損,所以通風係統維持恒溫。支持這套科技的眾多服務器,則埋在這棟聖維塔利路古老建築地下七米的深處。
對於桑德拉來說,這地方宛若混合體,像是生物實驗室——擺放了顯微鏡與其他設備的平台,但也像是電腦與電子儀器中心——到處都是焊接工具、零件以及各式各樣的器材。
目前實驗室正在處理“羅馬殺人魔”的DNA,素材正是來自凶手於奧斯提亞凶案的情侶車內不慎留下的那件襯衫,同時他們也在忙著檢測從阿斯托菲公寓裏采集到的物證。不過,李歐波多·史特裏尼記得很清楚,根據警察總部高層的指示,這個部分屬於機密,所以,桑德拉·維加隻不過是個鑒識拍照人員,絕對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特地前來。
“這名凶手的DNA看不出任何端倪,”史特裏尼說完,雙手一攤,“無論是與其他案例或是類似案情的前科犯數據進行比對,都找不到吻合之處。”
“我需要你幫個忙。”桑德拉打斷他的話,把琵雅·利蒙蒂男友伊萬交給她的手機送到他麵前。
“這是要我幹嗎?”
“裏麵的語音信箱,有一封留言來自那位兩天前遇害的同事。首先,我要請你聽一下。”
史特裏尼從桑德拉手裏接下那部手機,儼然把它當成遺物一樣慎重。然後,他沉默不語,盯了一會兒,走向一台終端機前麵,連接手機,在鍵盤上按了好幾個指令,開口說道:“我準備擷取留言。”然後,他按下了直接連接語音信箱的按鈕,又調高了桌上喇叭的聲量。
語音留言開始。電子人工女聲講出歡迎詞,宣布語音信箱裏有一封已經儲存的留言,接下來,是留下錄音的日期與時間:淩晨三點。終於,開始播放錄音內容。
史特裏尼原本以為會聽到琵雅·利蒙蒂的聲音,結果,居然隻是一段冗長的沉默,持續了三十秒,然後,就此斷線。
“這是什麽意思?”他麵向桑德拉,“我真的搞不懂。”
“所以我才沒有立刻通知莫羅,就連克雷斯皮也不知道這件事。”桑德拉簡要敘述了自己在琵雅葬禮過後與她男友見麵,以及她發現這通語音留言的過程,“我希望你可以幫我確定一下,這是不是弄錯了,也就是說,不小心誤觸按鍵的意外留言,或者是錄音質量不佳,也許是因為那裏沒有信號……”
史特裏尼立刻聽懂桑德拉的意思了,她真正想知道的是那段沉默的語音文件之中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信息。
“我想我很快就可以告訴你答案。”他講完這句話之後,立刻開工。
在接下來的那幾分鍾裏,桑德拉看著史特裏尼在屏幕上將留言拆為好幾段音軌,看起來就像是地震儀圖表一樣。他將每一段震動以及噪聲的音量放大,所以就連最微小聲音的音波都在劇烈晃動。
“我已經把背景噪聲增強到最大,”史特裏尼說道,“錄音質量不佳的可能性已經可以排除了。”他按下一個按鈕,再次播放留言內容。
現在可以清楚地聽到樹林間的窸窣風動,桑德拉覺得自己仿佛親臨現場。某個森林夜間的秘密聲響,當下沒有任何人。她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懼,因為其實真的有人在那裏。
“有人刻意打了這通電話,”史特裏尼說道,“他沉默不語了三十秒,然後掛電話,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桑德拉回得很簡短:“時間序列。”
史特裏尼一時沒聽懂。
“這通語音留言隻是要告訴我們,當時是淩晨三點鍾。”
“那又怎樣?”
桑德拉拿出帶在身上的一張紙:“中央指揮部與那兩名警察的最後一次無線電通聯是剛過淩晨一點鍾,而根據驗屍報告,斯蒂芬諾·卡波尼在幾分鍾之後身亡,而琵雅·利蒙蒂則是被淩虐了至少半小時才遇害。”
“這是在她死亡之後才撥出的電話。”史特裏尼聽到真相後,又驚又懼。
“來電的那一刻大約就是我們的人過去查看,發現那兩具屍體的時候。”
之後的推論已經不需要明說了,凶手帶走了琵雅·利蒙蒂的手機,又在其他地點打了這通電話。
“犯罪現場的物品清單裏並沒有琵雅的手機。”桑德拉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還準備把物品清單拿給他看。
但史特裏尼起身,不肯瞄那張清單:“你為什麽來找我?為什麽不直接去告訴莫羅或是克雷斯皮?”
“我告訴過你了,我需要確認。”
“確認什麽?”
“我認為殺人魔想要讓我們仔細研究那通沉默的語音消息。可以幫我追蹤到來電地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