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裏,白桂泉兒子語氣充滿了擔憂和焦急,白桂泉最初幾乎是一言不發,任憑兒子說什麽都不回應。
但是說到後來,聽到兒子說可能對他們父子兩個的未來會有比較不好的影響,這才停下了原本手裏麵忙活著的事情,沉默了一會兒,長長歎了一口氣。
“你剛才問沒問那倆警察,是多大的事兒?”他努力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問兒子,“要是事情也不太大的話……你就說我不聽勸,你也沒辦法吧!
這些年人家也沒少幫襯我……不管怎麽說……能把你供成個大學生,我也還是挺感激的……”
“爸!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知不知道W市在哪裏?你知不知道W市離咱們這邊有多遠?
如果是一般輕描淡寫的小事兒,人家吃飽了撐的麽,非得折騰這麽遠跑過來!
別的都不說,就光是從市裏到咱們村兒,這一路得折騰幾次換車,是你不清楚還是我不清楚?
能讓他們不嫌麻煩地跑過來,這事情怎麽小得了!
我現在工作剛起步,人家警察拿著個我不認識的老太太的照片過來,跟我說那是我媽,在外麵可能惹了麻煩。
你這邊一問三不知,死活不肯鬆口,回頭這事兒坐實了,那可就是頂著我媽的身份!我這個當兒子的是要受影響的你知不知道?
而且萬一是那種需要被判刑的大事兒,那可是影響三代人的!不光我受影響,就連以後我有了孩子的話,保不齊連孩子都得跟著被牽連!”
“啊?”白桂泉聽起來有些詫異,他似乎並沒有想過會有這麽深的牽連,現在聽兒子這麽一說,態度也產生了鬆動,“那……那咱得說說清楚……是不是?”
“是啊!我這麽半天勸的不就是這個事兒麽!”白桂泉兒子一聽父親鬆口了,也鬆了一口氣,“走,咱們進去跟人家好好聊聊!行不行?
你換一個角度想這件事,萬一人家是冤枉的,你說不定還能幫人家呢!”
“唉……你不懂……算了,我去說說還不行麽……”
寧書藝衝霍岩比了一個手勢,兩個人悄悄退回到堂屋裏麵。
沒一會兒的功夫,白桂泉父子兩個從後院回來了,白桂泉兒子拉著白桂泉直奔堂屋,生怕父親一猶豫的功夫就改了主意。
“警察同誌,能不能讓我爸也看看你手機上的那個照片?”白桂泉兒子一進屋就先開口對寧書藝說,“看看我爸認不認識那個人。”
寧書藝拿出手機來遞過去,讓白桂泉能看看清楚。
白桂泉隻掃了一眼,就認出了照片當中的人,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盡管有些不情願,但是看了看兒子,想起方才兒子提醒自己影響三代的可能性,還是開了口:“我認識她。”
“她是您的妻子於淑芳?”寧書藝問。
白桂泉兩隻手在身側又下意識地蹭了起來,微微低著頭,晃了晃腦袋:“……不是。”
“那我們能不能問一下,您妻子於淑芳本人現在是在哪裏?”對於他們之前見過的於淑芳是個冒牌貨這件事已經可以說是毫無疑問了,但是寧書藝仍然對真正的於淑芳的行蹤有些好奇,也想知道這個冒名頂替背後到底有著什麽樣的秘密。
“她……”白桂泉看了一眼一旁的兒子,歎了一口氣,“死了。”
“爸!”白桂泉兒子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父親。“我沒蒙你們,是真的。”白桂泉說,“我老婆死那年孩子才十一歲。
我們村子以前人多地少,光靠那幾畝地過日子都費勁,更別說供孩子念書了,所以我倆當年一商量,她出去打工,我在家裏種地,照顧孩子。
我身體不好,她做家政比我出去打零工賺得多。
本來她還說,吃了沒文化的虧,打算過幾年攢點錢,找個什麽培訓班,考個月嫂證,以後當月嫂,賺得更多,供兒子讀大學,結果在樓下走著走著路,上麵樓上不知道誰扔什麽東西下去,給人直接就砸死了。”
“這些我怎麽之前一點都不知道?!”白桂泉的兒子一臉震驚,“我一直以為肯定是我媽到城裏以後看到外麵的花花世界,不想再跟著咱們爺倆過這種緊巴巴的窮日子,所以跟別人跑了!
我以為你是怕我知道了會恨她,會傷心,所以才一直瞞著,什麽都不說的!”
“你媽不是那樣的人,她怎麽可能因為嫌跟咱家吃苦就和別人跑。”白桂泉搖搖頭,“當時她是死在外麵的,不在我們這邊,我接到信兒以後,去那邊給她辦了後事。
當時我也是覺得天都塌了,本來你媽在外麵打工賺錢,我們兩個還能省著點過日子,慢慢存錢供你以後讀中學讀大學,現在她人死了,我要是再出去打工,誰管你?
我不出去打工,你可能上完初中就得不念了。
給我愁得實在是一點轍都沒有,晚上坐在路邊扯著嗓子哭。
然後……我就遇到了那個女的。”
“她本名叫什麽?之前和於淑芳認識?”霍岩問。
“我忘了她叫什麽了,我就記得好像叫榮什麽,這個姓我以前沒聽過,所以有印象。
她說是我老婆一起打工的工友,知道我的處境,有個辦法,能夠幫她也幫我。
她說我要是回去老家,給我老婆辦了喪事,村裏知道她死了,回頭分地的時候就會少給我家分一口人的,那我家的情況就更差了。
所以她可以給我一筆錢,以後她就頂著我老婆的身份在外麵,我回村兒裏也別跟人說我老婆的事兒,問就說是受了點傷,已經好了,沒事了。
我當時也確實是缺錢,也真的害怕村子裏把地收回去。
我知道這麽做不對……但是我兒那時候讀書可好了,我不想讓他以後不上學,回家跟我一樣就指望那幾畝地,或者出去打零工……我無論如何不能讓村裏把地收回去!
所以為了保證能把供孩子念書的錢存出來,我就答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