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3章 允你一場幻夢

也許她這個時候該說,她不是月靈,她也不在意以前的事,她相信夜月是愛她的,也相信他從此以後,千千萬萬年隻會對她一人情有獨鍾。

可此時此刻,她卻是緩緩歎了口氣,沉靜的聲音像平靜的河水:“我信天命。”

姻緣這種事,是看緣分,看上天旨意。

她和夜月兜兜轉轉了多少歲月時光,連她自己都算不清,可這一次卻是排除萬難,哪怕揉碎了自己一顆心,辜負了那些不該辜負的人,她也要同他走到一起。

朝陽公主說過,鎮魂鈴和天方四浩一同開啟的幻境早已不是幻境,而是一段可以往複的時空,亦可以將所有無關的時空拚接在一起。

當日親手接上紅線的人是她,定下這段姻緣的人自然也是她,隻是她後來在漫漫人世的輪回上遇上了別的人,別遺憾了這段早該刻骨銘心的感情。一切都是她的錯,怨不得旁人,更怨不得夜月……

於她,林皓白便是命中路人,路過之後,留下一段情,但注定不可永生永世,長安喜樂。

於夜月,月靈也隻是路人,隻是他們之間,由愛生恨,最後落下的悲劇反而成全了她……

“嗬,難不成你這話,便是要我也信天命的意思?!”藍月神姬冷絕的聲音再次拉回蔣心悠的思緒,隻聽她繼續憤憤不平的說道,“澤言說過會陪在我身邊,可他卻將同樣的話說給了另一個女人聽!他說的話,每一句,每一個字都會淪為事實,他怎麽能……怎麽能同時對兩個女人許下相同的承諾?!我是不會讓他們見麵的!即便我死,也不會讓他們相見!”

這一番話顯然道破了不少蔣心悠不知道的事。

她偏眸看向青嵐神君一臉神傷的表情,心頭不由一酸,心中的話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有的人說會陪在你身邊,卻並非帶著情愛之意,其實你早就已經知道澤言大帝同青嵐神君才是天命所歸,所以你才這般固執是不是?”

某些事一旦說破,便徹底激怒了那亡靈的憤怒。

就在地麵開始猛然顫抖之際,一直沉默的玄光上神突然閃身來到青嵐身邊,猛然抓住她的手臂:“跟我走!”

與此同時,玄光對蔣心悠使了個眼色。

再次封印藍月神姬隻怕是給予她修身養性的機會,如此強大的怨靈倒不如直接銷毀了她,以絕後患!

蔣心悠知道這會兒藍月神姬已經憤怒得想要突破關口,便緩退了幾步,將司徒瑾楓和寧小乖擋在身後。

夜月溫熱的手不知何時緊緊抓住了她的手指,漸漸十指相扣,猛然拽緊。

生氣的何止藍月神姬,還有她身旁的男人,她的丈夫,她摯愛之人。

雖說藍月神姬所說的都是事實,可那些連蔣心悠和夜月都不敢提及以及觸碰的過往,如今被旁人說破,如何不覺羞愧憤怒?

他們那麽細心的嗬護著彼此,唯恐鬧一點別扭便淡化了彼此之間的感情。

可藍月神姬不懂,像她這般自私的人根本不懂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更加不會懂得這個世界上最深沉的愛便是成全!

“藍月,你醒悟吧,如果澤言大帝真的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感情,他又怎會用言靈之術殺了你,也要守護他對青嵐神君的誓言?”

此話一出,古月壇四周的震動反而小了幾分,藍月淒涼的聲音自地下傳來:“你知道……你竟然知道是他……是他殺了我……”

其實也不那麽確信,隻是當初反複推敲三人之間的關係,加上澤言大帝失蹤,蔣心悠能想到的隻有這一種可能,而且那時夜月眼中的震驚之色也證實了她的猜想。

“我求過他,質問過他……嗬,也虧他隻有那言靈之術使得,別的法術半點不會,將他困在身邊竟是如此容易……可我如何都沒想到,他最後竟會說出那番話……他說,我死了,那言靈便不複存在了……嗬嗬,他竟然說我死了,那真言之靈便消失了!”

後麵的事不用藍月神姬道明,蔣心悠也能猜到,澤言大帝必定是真說了要她死的話,否則她也不會化作一縷亡魂流落人世,隻怕青嵐神君一直留在人界徘徊便是為了尋找澤言大帝和藍月神姬的下落,發現藍月神姬的時候她已經化作怨靈,為了逼問澤言大帝的下落,不得已同她交手,最後將她封印。

恐怕,那時藍月神姬也是想借機殺了青嵐,可她的法力到底是比不過青嵐神君。

末了,蔣心悠隻得長歎一聲,雖然她知道接下來說出來的話也許對藍月神姬太過殘忍,但為了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她卻不得不說:“你也是在這裏待得太久,記憶都模糊了,你且仔細看看,我到底是不是月靈?”

不待藍月開口,蔣心悠便繼續對著古月壇說道:“月靈的確已經死了,不過她的靈魂前不久被重聚轉生,如今剛剛降生於南方……我不是她,也永遠不可能是她,這便是天定姻緣,你懂嗎?”

佛祖口中的悟,從不是讓天上神仙斬斷七情六欲,無心無愛無情的去那佛殿誦經,而是要眾神、眾仙曆經滄桑,悟出這七情六欲間的大愛。

所以,千年萬年之後,人們隻會記得朝陽公主曾刻骨銘心的記了玄冥上神三萬年,玄冥上神曾為了不連累她情願以死了斷。

當然,天地間也會記得夜月為了挽回她,**人世數千年,不惜割肉剔骨將她重生,隻為同她再續情緣。

想必,所有人也會記得,曾經有那麽一對恩愛的人間眷侶,他們為愛言靈,不離不棄,便是青嵐神君放棄了重歸神界的機會,也要在這蒼涼的人世徘徊,嚐盡滄桑,尋找心中摯愛歸來。

“你懂嗎?”

蔣心悠呢喃著這話,像是在問藍月,也像是在問這人世間的所有人。

手中降魔塔緩緩飄出,將那早已不存在的古月壇罩住,徹底封住了藍月神姬的亡魂。

“你不懂也沒關係。我不會叫你魂飛魄散,待會兒我便將你送去佛殿,讓你聽上百年誦經。若百年不夠,千年也行,直到你懂佛之大愛,直到你懂何為成全,我想,佛祖自會讓你輪回轉世。當然,悟與不悟,皆看你自己,你若永世不悟,便永遠待在那裏也好。我隻告訴你一句,若是真心喜歡一個人,哪裏舍得同他分開半分?哪裏舍得逼他淪落至那般冰冰冷冷的肮髒地方,承受非人之痛?”

蔣心悠沉重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落下,出於意外的是,困於降魔塔中的藍月神姬竟再未說出一句話來。

四周的黑霧和藍光漸漸散去,他們依舊待在酒店的大廳裏,一切瞬間回歸正常。

“我陪青嵐神君回神界,你們趕緊去十八地獄尋找澤言大帝吧!”

“你知道?”

夜月驚訝的扣住蔣心悠的手腕,隻見她緩緩點頭:“天上之神哪是那麽容易殺得的?恐怕也是將澤言大帝給逼急了,否則他怎會用言靈之術殺了藍月?這種事連冥界都做不了主,你該是比我清楚的。”

是啊,當年三界始祖定下了一項規矩,若神殺無錯之神,其真身便會落入十八地獄,受盡萬雷之苦。所以朝陽公主和玄冥上神在對付處心積慮的長老會之前,也事先收集好了他們所犯之事的所有證據,哪怕如此,最後也沒要了所有長老的命。當年玄冥上神也曾殺過長老會的諸神,可殺了他們之後,他便死在了指天劍下,本該魂飛魄散才是,因此逃脫了一劫,又得朝陽公主的元丹保住了魂魄,若不然今日隻怕同澤言大帝一個下場。

其實這件事夜月也是早前便知道的。

被困十八地獄之時,他知道不遠處有位了不得的人物正在遭受天雷之刑,但他沒見過澤言大帝,也並不知那黑暗中被天雷劈得體無完膚的男人便是傳聞中的真言之神,如今想來,若是當日瞧出些端倪來,指不定早在幾個月之前,澤言大帝便同青嵐重逢了。

隻是想不到啊,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中,竟還藏著如此驚天動地的一段情。

當年冥皇愛上了一位凡人女子,就已經是極為了不得的事,沒想到澤言大帝喜歡的人竟是神龍青嵐……那麽天父呢?天父亦是創世之神,他可曾愛過什麽人?

分別時,夜月將蔣心悠的手緊緊一握:“早些回來,我有話對你說。”

蔣心悠笑笑,望著他同玄光上神匆匆離去的背影,自然知道夜月想對她說什麽,不過,那些事她根本就不在意啦,其實也沒必要再提。

看著身旁的青嵐神君,她已恢複了正常人的穿著,隻是眼神依舊暗淡無光,令人堪憂。

“神君,方才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青嵐茫然抬眸,直勾勾的看向蔣心悠璀璨的眼。

她將青嵐拉入無人之處,解開了夜月天方四浩的幻境,將所有人都招了回來,便招來騰雲,拉青嵐回九重天。

“回去好好梳妝一番吧,大帝就要回來了,你也想以自己最好的一麵見他是不是?”

“他就要回來了?”這番話說出來,似乎連青嵐自己都不信,滿臉都是清淚,叫人看之心酸。

“他真的……要回來了?”

“嗯,是啊,他這次真的就要回來了。”

蔣心悠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看著眼前的青嵐,漸漸想起了曾經的夜月。

當她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是不是也如此反複的問著自己,她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不知不覺,眼眶便濕潤了。

此情此愛如果還不足以感動上蒼,那她便要聯手上古龍神,做一件逆天的大事,也要讓這對有情人重逢了。

回到九重天後,蔣心悠立即將青嵐交給了朝陽公主,便帶著降魔塔去了佛殿。

沒想到她剛入佛殿,還沒說明自己的來意,佛祖便將她請了進去。

那焚著佛香的白玉大殿內,滿滿都是聖潔之氣,她一顆心卻不由撲通撲通直跳,那個人在這裏,他說他會來這裏,這一次,他們會不會見麵呢?見麵了,又說什麽好呢?

“你將藍月帶回來了?”

佛殿沉鍾一般的聲音喚回了蔣心悠的思緒。

她將降魔塔往手中一捧,恭恭敬敬的俯身說道:“是,我將她帶回來了。”

“你做的不錯,也挺有意思。”

蔣心悠不明白佛祖這話究竟為何意,不禁緩緩抬眸,打量佛祖那張笑眯眯的麵容。

“給朝陽和青嵐寫劫數的都是延清,他性子倔了些,也固執了些,但到底是個好人,自求灰飛煙滅倒是可惜了,若他今日還在,必定也是我佛殿中人。”

說著,佛祖便伸手比了比旁邊的座椅,示意蔣心悠入座,抬手一揮,眼前便落下一個棋盤:“但青嵐的劫數,卻是澤言大帝親自來求的。三界始祖,冥皇求過澤言一記情愛真言,澤言求過神界一段人界姻緣,隻有阿燁自己做自己的事,從未對任何人開過口,所以阿燁的情愛至今沒個結果。”

“阿燁?”

“那是善存大帝的名字。”

善存大帝?

天父的?

莫非天父當真喜歡過什麽人?

蔣心悠滿目震驚,佛祖再一抬手,便將她手中降魔塔收了去,翻手一覆,手中便多了一個藍光熠熠的圓球,而後便又將降魔塔送回她手中。

“藍月就留我佛殿中吧,我知你趕著去救澤言大帝,但此事不急於一時,由著朝陽、玄冥去折騰。”說到此處,佛祖便是一頓,眼中透露出幾分意味深長來,“你且留在此處,陪我對弈一番可好?”

一聽這話,蔣心悠便麵露難色:“佛祖,我……我不會下棋……”

我不會下棋。

當年青嵐也說過這話,但迫著她下了一回,卻是大殺四方,叫佛祖的白子片甲不留。

回想起這段往事,佛祖不禁微眯起雙眼:“由你隨意一番也無妨。”

蔣心悠知道不能忤了佛祖的興致,她更知道佛祖每次同人下棋,對弈之後皆會發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這會兒不由的更加緊張起來,緩緩拿起手邊黑棋,遲遲不敢落子。

“朝陽同我下棋用的是火法,青嵐同我下棋用的是念力,你卻直接用手,果然有些意思。”

“佛祖……那是因為我來自人界,我們那兒下棋都用手……”

“哦。”

不過蔣心悠倒是明白了佛祖的話,他說有意思,指的不是事,而是人,也許在佛祖看來朝陽、青嵐和她都很有意思。可蔣心悠實在想不明白,莫非佛祖就這麽喜歡看旁人受盡情愛之苦,再事後點撥麽?

她和夜月之間,恐怕也沒什麽事需要勞煩佛祖點化了吧?

除非……除非是有關那個人的事……也許,佛祖留下她對弈一番,也是為了那個人的事……

而後,便是漫長無盡的沉默,蔣心悠著實不會下棋,落子也不知是對是錯,隻是見佛祖遲遲沒有開口,便小心翼翼的布局,哪知沒過多久,佛祖便大笑起來:“哈哈,還說不會下棋,半柱香的時辰不到,你便一子險勝,真是有趣至極。”

“是……是嗎?”

蔣心悠有些不敢相信的打量著棋盤,看來看去也看不懂,佛祖卻緩緩歎了口氣,裟衣在縷縷清風中輕輕拂動:“天下女子,數你最為聰明,也數你最會裝糊塗。”

聽了這話,蔣心悠不禁咬牙,這同夜月以前說她沒心沒肺有何分別?

“我以後……盡量少裝糊塗……”

“此刻也不裝?”

“此刻也……”說到此處,蔣心悠總算明白,自自己邁入佛殿大殿的那一刻,心裏的事便瞞不住了,不由無奈一笑,“看來佛祖知我今日來此,還為著另一件事而來。”

佛祖不開口,不說話,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