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心靈之窗
直升機飛過一片芭蕉林，然後是一片山峰，之後就出現一道山穀，穀裏大樹參天，但是樹下都是種著罌粟。這是來的時候百合告訴他的，易小刀看著下麵的森林，心中想，難怪泰國政府敢大言不慚地說金三角的農民不種罌粟了，原來都是隱形了。
“我還真以為你會開槍射納卡呢。”百合坐在直升機上，還心有餘悸。
“怎麽？你又舍不得了？”易小刀回頭說。
百合推了他一把，說：“你這麽不正經？不過你也真敢冒險，要是萬一打偏一點，納卡肯定躲不開。”
“但事實是沒有發生萬一的情況。”易小刀嗬嗬一笑，挺享受百合現在這種模樣的。
“對了，你是怎樣躲開納卡的子彈的？”百合認真地問。
“哦，我就是隨便這麽偏了一下頭，就躲開了。”易小刀說。
百合眼一瞪，做出要生氣的樣子。
“咳，其實，那個……”易小刀趕緊認真起來，“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跟你說？你聽過那句話嗎？”
“哪句話？”百合很得意自己隻用一個表情就讓易小刀乖乖聽話。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易小刀很認真地說。
“你——”百合苦笑，“聽過。”
“我是認真的。”易小刀強調，繼續說，“既然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麽，通過眼睛就可以看到人的心靈，知道他在想什麽了。”
“這個太玄了。”百合嗤之以鼻。
“我是認真的。”易小刀再次強調，“你隻是看對方的眼睛，自然看不到什麽，最多看到自己的影子。你應該看到對方眼睛背後的地方，也就是心靈。比如說，為什麽有人一看你就說你有心事，為什麽歌裏會唱‘你的眼睛背叛了你的心’，這都說明心裏想什麽，是可以從眼睛裏看得出來的。”
“但別人要開槍你也看得出？”百合不以為然。
“對。當你的心靈活動的時候，你的眼神是在隨之不斷變化的，你高興，可以看出來，你悲傷，可以看出來，你愛某個人，可以看出來，你想殺某個人，也看得出來。總之就是你的每一個細微的心理活動，其實都是可以通過眼睛看出來的。納卡決定開槍這個一瞬間的心理活動，也通過他的眼睛表現出來了，所以我提前知道了他心裏的想法，做出了應對的舉動，就躲開了子彈。”易小刀說。
“那你看看我現在的心理是怎樣活動的？”百合半信半疑，揶揄著說，把臉轉了過來。
“你……”易小刀煞有介事地看著百合的眼睛，正要胡扯，百合的眼睛不經意眨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忽閃一下，烏黑的眼珠立刻變得水汪汪的。
“怎麽樣？”百合問。
“咳——”易小刀隻覺得心中一震，轉過頭說，“你就別讓我看了，差點把我的魂給勾去了。”
百合一怔，轉頭去看直升機下麵的森林去了。易小刀第一次承認為自己的美貌著迷，讓她心如鹿撞。
一路再也沒有話。
回到紅花穀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紅花穀的地勢低，四周又都是群山環繞，此時已經亮起了燈。停機坪上還停著一架直升機，百合心知又有人要出山執行任務，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但沒看到人。
下了直升機，兩人先去紅花宮跟杜十一娘打個招呼，袋子就放在門外。
紅花宮裏點著白蠟燭，煙霧繚繞。
“回來了？”杜十一娘有氣無力地說，她坐在椅子裏，身邊還擺著九叔的靈位。
“媽媽，”百合擔心地說，“您要注意身體啊。”
易小刀也說：“是啊，你要節哀順變，那樣九叔在天堂才會安心。”
“唉，我知道。”杜十一娘擺擺手，“你們回去吧。”
“是。”百合說著，跟易小刀退了出來。
易小刀彎腰去提那些袋子，百合見狀，搶上一步，把自己的東西選出來，提在手裏。易小刀會意，提起自己的東西，朝房子走去。
走到半路，愛麗絲迎麵走來，一身黑衣黑褲，與她慣常的打扮不一樣，背上還背著一個黑色的背包。
“百合姐，小刀。”愛麗絲主動打招呼。
易小刀站住，問：“愛麗絲，你這個打扮要去哪裏？”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百合本來因為易小刀總是和愛麗絲說話，心裏不愉快，但此時看到愛麗絲的打扮，也和顏悅色地問：“要出山？”
“嗯。”愛麗絲點點頭，“你們今天玩得開心嗎？”《16K小說網??》
百合點點頭，沒有說話，她是紅花會的大姐大，身份不能忘。
易小刀說：“挺開心的。”
愛麗絲說：“百合姐，謝謝你。”
百合一愣：“謝謝我？”
愛麗絲展顏一笑，說：“是啊，謝謝你這麽多年來對我的照顧。謝謝。”
百合臉色一沉，說：“愛麗絲，不要這麽說。”
愛麗絲卻不在乎，又對易小刀說：“也謝謝你，小刀。”
“謝我幹嗎？我又沒照顧過你。”易小刀也聽出了氣氛有點怪異，故意開玩笑說。
愛麗絲笑得燦爛：“謝謝你昨晚聽我說了那麽多話，那是我第一次跟別人說那些話。”說到後來，她的聲音有點哽咽。
易小刀大手一揮：“哎，不用那麽客氣。隻要你想說，以後隨時可以找我，我很能聽的。”
百合也說：“是啊，他還很能說呢。”
愛麗絲羨慕地看了一眼百合，說：“你們都很好，我祝福你們。我還怕出山之前見不到你們了呢，沒想到剛好趕上。謝謝你們。我走了。”
“愛麗絲！”百合心中一動，叫住她。
“百合姐。”愛麗絲站住。
百合走過去，抱了愛麗絲一下，說：“平安回來。”
愛麗絲眼睛紅紅地點了點頭。
“再見。”易小刀說。
愛麗絲神色一變，瞬即恢複笑容，說：“再見。”然後朝紅花宮走去。
百合暗地裏狠狠拉了易小刀一下。
“怎麽了？”等到愛麗絲走遠，易小刀問。
“她是去執行任務，你幹嗎說‘再見’？”百合氣憤地說。
“啊？”易小刀意識到自己一時說錯了話，不過還要辯解，“‘再見’的意思就是‘再相見’，不對嗎？”
百合朝他瞪了一眼，說：“你還狡辯！總之以後別說‘再見’就是了。”
回到房子裏，把東西隨便一放，百合拿上換洗衣服去浴室了，易小刀隻能在衛生間洗澡。
“有沒有熱水啊？”易小刀問。
“浴室有，你要不要去？”百合站在門口說。
“不能去嗎？”易小刀反問。這裏的浴室不分男女，總是分出單間的吧。
百合冷笑一聲，說：“能去。一個大池子，全是女人，而且不穿衣服，你想去嗎？”
“算了，我怕我流鼻血。”易小刀縮回衛生間，乖乖地洗冷水澡。
百合走出房子，朝浴室走去。沒走多遠，丁香和杜鵑跟了上來。
“百合姐，你都回來兩天了，我們才找到空子跟你說話。”丁香嘟著嘴巴說。
“是啊，現在見你太難了。”杜鵑附和著說。
“為什麽？”百合一邊走一邊說。
“為什麽？因為你身邊多了個易小刀了唄。”丁香說著，嘻嘻笑了起來。
百合想到昨晚易小刀站在窗外“喂喂”地叫，於是問：“昨晚是不是你們兩個？”
“當然啦。”杜鵑捂住嘴笑，“不過百合姐你放心，我們不會說出去的。”
“是啊是啊。”丁香跟著說。
百合揚手要打，說：“說什麽？有什麽好說的？”
“沒什麽，沒什麽。”丁香趕緊討饒。
“以後再也不許這樣了。”百合縮手說，“別學壞了。”
“學壞？百合姐在房裏做壞事了嗎？”杜鵑說。
百合一張臉頓時通紅，趕緊低聲嗬斥：“快住嘴！要是被媽媽聽到了，你們兩個小心！”
兩個小姑娘也意識到說錯話了，趕緊捂著嘴巴四周看看，幸而附近沒人。
百合去浴室洗了澡，易小刀也洗好了，換上一套新買的衣服，去餐廳和百合會合。
兩人相見，百合已經卸去妝容，素麵朝天，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肩上，猶如出水芙蓉般清新脫俗。易小刀的新衣服雖然還有折痕，但是穿上身也非常得體，名貴的衣服穿起來氣質就更上一層樓了，整個人看起來煥然一新。
兩人對望一眼，相視而笑，百合看到旁邊有人經過，馬上換上冷冰冰的麵孔。易小刀心道，百合活得真累。
奔波了一天，中午又吃得隨便，加上今晚的菜品豐富，顏色鮮豔，易小刀胃口大開，足足吃了三大碗飯。可惜的是，除了一些魚和極少的肉之外，沒有多少葷的，這對食肉動物易小刀來說，確實有點委屈。
不過三碗飯已經讓百合目瞪口呆了，低聲說：“你就不能斯文點？”
易小刀吸取昨天的教訓，伸手往鼻子上一摸，沒有飯粒，放心地說：“我又不是女人，更不是殺手，幹嗎要學你玩數米遊戲？”
“什麽‘數米遊戲’？”百合一時不解。
“就是一粒一粒地數著米飯吃下去。”易小刀解釋，“數米遊戲”是他首創的，別人聽不懂也可以理解。
百合還想說，發現四周已經有人注意到她，於是恢複大姐大的派頭，冷若冰霜地吃完飯，領著易小刀走了。
吃完晚飯，又沒有電視看，又沒有電腦玩，連手機都沒有擺弄的，易小刀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著外麵走來走去的女子，說：“這麽晚了，她們走來走去瞎忙乎什麽？”
百合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低頭看一本書，頭也不抬地說：“去健身、射擊，或者，靜坐。”
易小刀說：“健身、射擊都好說，靜坐幹嗎？”
“訓練忍受力。”百合說，怕易小刀反問，解釋說，“忍受孤獨的能力。”
“你是說，你們打埋伏的時候要忍受孤獨？”易小刀說。
“那叫‘伏擊’！”百合有些不耐地說。
“差不多。”易小刀說，“你看什麽書？”沒等百合回答，自己彎腰看了一眼封麵，“《殺手的自我修養》？這書誰寫的？我怎麽覺得那麽眼熟呢？”
百合眼睛看著書，站起來，走到自己的床邊去了，坐在**，繼續看書。
易小刀討了個沒趣，打個哈欠，說：“無聊啊，還是睡覺吧。”翻出睡衣，走到衛生間換好，然後上了床。今天早上起得早，下午又經曆一場生死決鬥，易小刀感覺一陣睡意襲來，竟然很快就睡過去了。
百合從書後露出臉來，看著熟睡的易小刀，臉上神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