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有狂傲的資本,畢竟,他背後可是本地豪商,以及京城的官紳。
跟著徐渭,隻不過是主人的任務罷了!
“怎麽,你要弄死本官,來做這縣令?”
“哼哼,本來我還想扮豬裝弱小,既然你已經識破,那我就攤牌了,不裝了。
我背後的人物,你惹不起!
現在,乖乖跪下,舔幹淨我的鞋麵,然後從褲襠裏鑽過去,我給上頭遞個話,放你一馬。
不然,你就等著跟張定北一樣,自刎歸天吧!”
“我當你多大本事呢,還不是狐假虎威。本官倒要看看,你不放我一馬,是什麽結果。”
“嗬嗬,小小縣令,也敢猖狂。今日就是弄死你,丟進河裏,上報個意外淹死,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師爺笑得那叫邪魅狂狷。
“口氣不小,本官真是看走了眼。”
“下輩子多注意就是了,來人啊,送徐大人一程!”
唰唰……
還真走出幾個人。
雖然是差役的打扮,但都是走師爺門路進來的貨色。
“唉,是你自尋死路啊……”
徐渭無奈地歎氣,為自己看走眼懊喪。
同時,頭也不回地揮揮手。
轟隆隆,拐角處湧出一大波人。
有忠心的衙役,有定北侯府的老兵,還有忠勇公等人出借來的家將。
加在一起,少說兩百人!
“把這吃裏扒外的綁上石頭沉河,就說是意外落水。”
徐渭厭惡地指著師爺。
“剩下的人,給我動手!”
黑衣人雖然組織嚴密,下手強橫。
但那隻是對外地商隊而言。
在老兵和勳貴家將組團麵前,不過是土雞瓦狗。
僅僅一個照麵,黑衣人盡數跪地求饒。
“一樣扔到河裏,給他們好好洗洗腦子!
哦,對,這些不用綁石頭。”
徐渭也不廢話,直接嚴懲。
大冬天扔進河裏洗澡,可比在號子裏拘上幾天難受。
感染風寒撐不下去的話,或許還會死。
“大老爺英明!”
“青天大老爺啊!”
“多謝大老爺給我們做主!”
客商們連連作揖道謝。
徐渭揮揮手,表情嚴肅。
“免禮,本官今日來,是給各位指條明路。
你們都運送巨量貨物前來,對本縣和京城來說,是大功一件。
本縣絕對沒有虧待各位的意思。
我們已經核算過,你們在外地采購的成本是二十五文,加上押運和厘捐,算作五文。
各位大老遠地過來,算上利潤十文,作價四十文,織造監庫房直接躉清。
其他的貨物,也是類似的原則。
省得你們再去私下叫賣,耽誤時間不說,賣得慢價格還會下跌,如何?”
客商們互相看看,隻是笑笑不說話。
現在誰不知道,京城的絲麻可是高價!
大老遠過來,每斤就賺十文,誰願意?
徐渭嘴角浮起不易察覺的微笑。
“好,那就不再打擾,各位忙著。一直到落日前,本官的報價一直有效,並且,今日隻收十萬兩的貨,告辭!”
徐渭走之後,冷冷一笑。
“去,張貼告示,就說因為物價高企,所有絲麻原材料和成品,一輛車,一艘船都不能出!
另外,讓人們下去散布消息。就說南邊客商運來一百萬斤絲麻原料,馬上就要大降價!”
“額……大人,那麽大的數目,他們能信嗎?”
“嗬嗬,信不信不要緊,就是播下懷疑的種子……”
“師爺的那些人怎麽處理?”
捕頭邢當榮問道。
“查,沒案底的給我關到死!有案底,哼哼……”
徐渭直接比個抹脖子的手勢。
敢於謀害朝廷命官的胥吏,打死不冤!
留著他們在此,以後肯定還會禍害人!
“小的明白!”
……
……
大量絲麻到貨和織造監倉庫收貨的消息,齊齊傳出去。
瞬間,風向大變。
原本就沒有什麽客人的店鋪,登時門可羅雀。
幾大豪商更是硬抗,半點貨也不發。
一直到未時,監庫門前沒有一輛車。
似乎沒人賣……
可到日頭西斜的時候,一小列商隊嘎吱吱地過來。
他們一口價都沒還,按照徐渭公布的價格交割。
緊接著,不知從什麽角落湧出數人,急匆匆離開,似乎是去報告情況。
以至於,沒有人留意車把式那蹩腳的江南口音,也沒有人留意車把式動作整齊劃一,像極久經沙場的老兵。
而壓倒人們的最後一根稻草,便是下雪。
前幾日陰沉的天空,終於灑下白雪。
雖然不大,但看樣子會下一陣。
原本徐渭就已經下令禁止外運絲麻等貨物,現在看來,就算不禁止,也沒法運走。
絲麻不等於其他貨物,若是雪水進去之後,會讓輕貨變成重貨乃至超重貨,再加上雪後的路麵難行,根本就運不走。
……
不久之後,監庫廣場前的道路,像是開鍋一般,車流忽然多起來。
“你也來賣,不怕那些地頭蛇的警告?”
“警告老子?他算個屌毛!老子一批貨虧在這,回家賣田都不夠換,他能給老子錢啊?去他娘的狗東西,賣!”
“還地頭蛇,你們不知道啊?縣太爺早把那些人扔進水裏喂王八去了……”
“誰說不是,一斤賺十文,可不少了,明天啊,還不知道什麽價格!”
於是,隻是傍晚一段時間,十萬兩的貨足夠!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著縣衙。
晚上,他會放出什麽消息?
……
次日一早,人們還沒等到新消息,卻吃到一個大瓜。
本地豪商以鄭萬貫等人為首,竟然去堵縣衙的門!
隻見縣衙之前,眾人環立,氣氛凝重。
鄭萬貫看見徐渭出來。
頓時如喪考妣,開始哭訴。
“徐大人,我等乃正當商人,閑時架橋鋪路,為善鄉裏。
如今世道艱難,絲麻匱乏。我等為此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想盡辦法調來貨物,滿足百姓。
而今,大人為何要打壓物價,讓我等虧個底朝天?
如此行為,以後誰人敢來此經營!”
徐渭麵對著一眾奸商,目光如炬,直指對麵的鄭萬貫。
他清清嗓子,聲音如洪鍾般。
“鄭萬貫,汝本一介商賈,當以誠信為本,惠及百姓。然爾竟棄商德於不顧,勾結內外,私吞府庫,置蒼生於水火之中!”
鄭萬貫聞言,麵色微變,但仍強詞奪理道。
“我何曾做此等事?空口無憑,信口雌黃。”
徐渭冷笑一聲。
“汝之罪行,人神共憤。
昔日汝曾賄賂官員,妄圖掩蓋真相;今又與賊人勾結,圖謀不軌。
汝之心,比蛇蠍更毒,比豺狼更狠!”
“爾等隻知逐利,不知廉恥為何物。汝之財富,皆是百姓血汗,今日不思悔改,反而在此狡辯,真是令人齒冷!”
徐渭的聲音愈發激昂,字字句句如同利劍,直刺鄭萬貫的心髒。
“徐渭,你……胡說!”
鄭萬貫冷汗都唰唰地流,已經詞窮。
徐渭可是進士出身,口才會比不過一屆奸商?
“吾聞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汝既非君子,亦非小人,乃一介奸商耳!汝之罪孽,天必不容!”
鄭萬貫臉色蒼白,額頭上汗水涔涔而下,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他罵又罵不過,打又打不過,虧錢虧得褲衩都沒。
現在又生一肚子氣,整個人都不好了……
周圍的人們也紛紛議論起來,對鄭萬貫的不齒之聲不絕於耳。
“蒼髯老賊,皓首匹夫!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還不跪下謝罪!”
轟隆……
鄭萬貫體力不支,頹然倒地,徹底喪失抵抗能力。
剩下的人,更是作鳥獸散。
平時囂張跋扈的鄭萬貫都被罵成狗,他們隻會是更慘。
少頃,門前為之一空。
而徐渭也宣布重磅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