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大急,連忙宣召。

“快,讓最好的禦醫去給他診治。”

“再賞銀萬兩,丹書鐵券一麵!”

“錦衣衛去助他穩定侯府,恢複往常秩序!”

……

經過幾日醫治調養,張定北終於緩過來,可以下床走動。

而那些搬走東西的親眷,也已經抓回來,物品歸位。

便是連丫鬟下人,也開始回流。

可是,他麵臨的局麵雖有有所改善,卻還不多。

害死定北侯的人還沒查到,置他於死地的楊天瀾隨時會來。

還有原身之前欠下的巨額賭債,都是問題……

可醒來最重要的,還是要去宮中謝恩。

於是,他讓下人整理儀容,便乘車去覲見皇帝。

剛好,早朝尚未結束。

梁帝見他,笑嗬嗬地道。

“傷勢如何?”

“謝陛下,小人好些了。”

“那就好,嗯……”

梁帝沉吟一番。

“你三首詩都是一等一的佳作,朕會親筆題寫,懸於翰林院。既然你在詩詞上有卓越造詣,去翰林院做知製誥如何?”

什麽?

知製誥?

人們一愣!

曆來學問等身者,若是一甲及第,則授翰林院庶吉士。

若是未能獲得一甲,年紀又長者,則授予翰林院供奉。

張定北並非科舉出身,卻又表現出非凡學問,翰林院是對口專業。

而做知製誥,則是簡在帝心,幫著皇帝擬旨。

更多時候,還會幫著皇帝參謀規劃,拿主意,可以說是皇帝的智囊團。

那簡直就是平步青雲的好差事!

空有才學還不成,必須同時有能力才可勝任。

此言一出,最為紮心的不是成柏鬆以及馮向遠。

而是身為翰林院庶吉士的徐若元。

因為他一直是知製誥的熱門人選!

庶吉士雖然顯貴,但隻是個臨時差遣。

知製誥那可是實職,多少六部大員,內閣重臣,都是從知製誥做起。

現在,眼睜睜地要讓張定北截胡了?

而馮向遠等人,同樣蛋疼。

他們是要將定北侯府連根拔起,順便敲山震虎,讓勳貴知道他們的厲害。

現在可倒好,沒有鎮住勳貴。

卻讓代表勳貴勢力的張定北坐上知製誥,插入他們的基本盤。

一番操作下來,賠了夫人又折兵。

就在雙方搜腸刮肚,要找什麽借口時……

張定北沉吟一聲,語出驚人。

“謝陛下聖恩,但小人希望解決父親留下的軍服難題,因此,想去工部下的織造監。”

“織造監?你小子別胡說!”

忠勇公連忙打斷他的話。

織造監雖然是軍服坊的上級,少監也是從四品或者正五品的官員。乍一看,級別比知製誥要高。

但那是個邊緣衙門。現在做個少監,熬上幾十年做個監正退休。

根本就沒有升職的希望。

是一些老鹹魚躺平的地方。

雖說錢多事少離家近……

但沒有上升空間,說啥都完蛋。

和知製誥比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有什麽可比性?

“陛下,張定北在胡言亂語,他還是想去做知製誥的,您別聽他的。”

忠勇公是為了張定北好,希望他有個大好前程。

但是……

張定北有自己的想法。

知製誥沒有實權,想要做事都難以落地。

而織造監不一樣,先造軍服穩住基本盤,然後以此為跳板,伸手去其它衙門。

兩世為人,自然要將原時空那些工業技術複製出來!

“陛下,小人誌向在此,就想替父親洗刷罪名,還請陛下應允。”

梁帝眸光閃爍,最終還是歎息一聲。

“嗯?你執意如此,朕便許你。擬旨,張定北有功於朝廷,賜丹書鐵券,著任織造監少監,解決軍服之事。”

聽到任命之後,張定北、馮向遠、徐若元,同時長出一口氣,似乎是懸著的心放下。

唯獨以忠勇公為首的勳貴,個個氣憤填膺,感覺不值……

“張定北,你還有什麽補充?”

梁帝笑眯眯地說道。

“謝陛下聖恩,微臣記得有人說過,要是能戰勝虞宗南,他便辭官,那人呢?還有馮大人說要澄清父親之事,並且賠禮道歉。”

張定北目光搜羅著對頭那邊。

文官們見狀,紛紛戰術性後退半步。

梁帝嗬嗬一笑。

“君前無戲言,說過的話,就要承認。但辭官有些過,眼下朝廷還需要能臣幹吏。這樣吧,罰俸半年,交給你作為賞銀,如何?”

“既然陛下開金口,那微臣遵旨。”

張定北點頭表示滿意。

半年俸祿,連帶上各種冰敬(防暑費)炭敬(取暖費)節日賞賜,少說幾千兩,白白撿來的。

至於那官位,先暫存就是,早晚給他們弄下來!

“至於馮向遠說的話,那就去辦。”

皇帝沒有再給馮向遠留麵子。

“臣遵旨……”

馮向遠心都要碎了。

誰敢想張定北能贏虞宗南啊?

……

下朝之後,張定北還沒走多遠。

忠勇公就哼哧哼哧地追上來。

“混小子,給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放在過去,張定北肯定會抱頭鼠竄。

但是今次,他並沒有著急逃跑,而是站在原地,十分真誠地看著忠勇公。

“怎麽,你不跑了?”

“經過之前的痛苦,還有什麽可跑的?世界以痛吻我,我差點痛死。”

忠勇公聽完,神色一黯。

“別說,你真別說……”

張定北又道。

“世伯,方才侄兒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你捫心自問,就沒有夢想麽?”

忠勇公一聽,呆在那裏。

回想起年少輕狂時候的夢,眼中閃過一絲淚花。

“嗬嗬,誰沒有呢?老夫當年也想著封狼居胥、馬踏燕然啊。

大丈夫來世上走一遭,當然要帶兵打仗,為君王分憂。

果然啊,好小子,你也是想著將來帶兵征戰四方,對不對。

現在執意去織造監,就是想著先解決你父親的遺留問題,然後再打仗,對不對!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忠勇公欣慰地笑著。

“嗯……世伯的夢想真好,不過麽……

小子的夢想就是吃飽喝足,去勾欄聽曲。

枕著小娘的大白腿,吃著她們喂的葡萄釀和水晶葡萄,那才叫生活……

年紀輕輕就貪圖享樂,那麽人生就沒什麽……遺憾了!

哎喲,您脫鞋幹什麽,大冬天怪冷的!”

“狗東西,你給我站住,敢耍老子!”

忠勇公脫下鞋子就扔。

剛才煽情幾句,結果……

就這?

拉一泡大的?

要不是年紀大,他非得追張定北三條街不可!

而另一邊,馮向遠等人湊在一起,看著兩人遠去的方向,冷笑出聲。

“哼,還以為張定北有什麽追求,原來還是個廢物!”

“就算他是真廢物,也不能馬虎大意,通知手下人,準備行動。

既然他去掌管織造監,就讓他走定北侯的老路,死無葬身之地!”

……

張定北回到定北侯府,深吸一口氣。

“嗯,還是家裏的空氣香甜!”

管家郝富貴和護院張九先後簇擁上來。

“世子回來就好,咱家門麵都更漂亮了。”

“三少爺,您終於回來了!”

兩人都在極力壓抑眼中的淚水。

“好了,你們這不是也放出來了?回來是喜事,哭什麽,先弄一大碗麵來,給小爺我餓的。”

郝富貴示意下人去準備之後,小聲道。

“世子,風菲兒送來拜帖,等著您親自過目;還有沈半城留下口訊,等您回來讓老奴馬上知會他,他親自登門拜訪。”

“哦?風菲兒拜帖拿來,沈半城通知他就行。”

張定北接過拜帖,上麵是個燙金的風字,一股淡淡的蘭花香。

裏麵的內容和她的承諾一樣,邀請張定北見麵一敘,踐行諾言。

“一屆風塵女子,倒比某些官老爺還有基操。”

張定北收起帖子。

“少爺您要去赴約?老奴去備車。”

張九沉聲道。

“不急,看看風頭再說。”

風菲兒沒有表麵那麽簡單,張定北需要沉澱一番。

“還有那些背叛侯府的敗類,錦衣衛已經抓起來關在柴房,現在是不是處置他們?”

“嗯……先不急,等見過沈半城再說。”

不多時,沈半城帶著浩浩****的車隊趕到。

“少侯爺威武,溫酒的功夫就打敗虞宗南,草民佩服得緊。這是曾經許下的花紅,除了萬兩白銀,還有些吃穿用度,請笑納。”

他滿臉堆笑地說著。

“沈先生大氣,隻是多餘的東西,就拿回去吧。”

張定北拱拱手。

送錢還不算,還有額外的東西,夠意思。

“少侯爺,莫要嫌棄,老侯爺為國為民,小人心裏清楚。

就算別人百般詆毀,小人也不曾動搖半分。

如今定北侯府又有東山再起的跡象,小人恨不能搖旗呐喊。”

張定北聞言一愣。

沈半城好歹也是京城豪商,上來就表忠心,意欲何為?

“我也有不與沈先生打馬虎眼,您不擔心交淺言深?”

“若是過去,少侯爺依然我行我素,沈某斷然不講。現在今非昔比,而且沈某也參與軍服供應,深知其中內幕。再明哲保身的話,他們同樣要將我吞得渣都不剩。”

嗯?

張定北頓時麵色肅然。

如今朝廷暗流湧動,自從太子薨逝之後,各方勢力都在試探。

原來的權力平衡打破,依附其上的體係必然將會洗牌。

沈半城作為豪商,自然是各方拉攏的對象。

或者說,是各方覬覦的獵物。

“沈先生選擇我,似乎不合常理。”

定北侯雖然聲名極好,但他張定北可不是。

目前隻是在詩文上取勝,還沒有表現出強橫的實力。

“忠勇公腿粗,可在下現在附上去也難進圈子。至於那些文官,他們本就想將沈某分肉拆骨。而各位皇子,更是亂花迷人眼。眼下想和少侯爺結個善緣,您不會反對吧。”

沈半城並沒有完全投過來的意思,隻是順手投資,有成果自然最好。

“理當如此,那我也送沈先生一句忠告……”

張定北表情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