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周子沐高興地把酒兒送回房中,酒兒肯跟他回來,就已經算原諒他大半了。

“酒酒,你昨日去哪裏了?是不是被陸槿給攔著不讓你回來?”他問。

“他攔我幹什麽?”酒兒看他一眼,“而且你不是派人跟著我嗎?”

周子沐心虛地撓了撓鼻子,他昨日不放心酒兒獨自外出,是派人跟著她,可後麵跟蹤的那人被陸槿的人給攔住了。

“我餓了。”酒兒對周子沐說。

既然她已經跟周子沐完全挑明了,也沒有什麽可遮掩的,他利用她,那她也就一點無愧地反利用他。正好每次醒來自己都會很餓,那就先從狠狠宰他一頓開始。

周子沐趕緊讓人備飯菜,弄了一大桌酒兒愛吃的。

酒兒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說:“周子沐,我想通了,你這次又是利用了我,而且是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這種行為太惡劣了,下不為例。這次既然已經發生,無法挽回,可也不能稀裏糊塗地就算了。”

“上次幫你渡過東烏之約是五千金的酬勞,這次花了這麽久的時間,而且我身受重傷,差點命都沒了,你還想放我的血,所以這次的酬勞翻倍,兩萬金。”

一聽到有關錢的事,周子沐的生意經立馬就上來了:“五千金翻倍是一萬金呀,怎麽就變成兩萬金了?”

酒兒不滿地瞪他一眼。

周子沐趕緊妥協:“好好好,兩萬就兩萬。”

酒兒繼續吃飯:“但我事先說明,下次你再敢這樣,我絕不會放過你。”

花神廟內,君柒站在陸槿麵前稟告:“侯爺,夫人已經平安回了侯府,路上再未遇上刺客。”

“屬下已經查明,將夫人從熠城擄走的刺客並非先前那批欲將她擄走的刺客,他們隻是假裝將夫人擄走,帶出熠城後,夫人找到太守府,又到了九莊鎮。”

陸槿聽著,嘴角掛上一抹冷笑。

如果真的是刺客擄走的她,她手無縛雞之力,怎麽可能輕易逃脫。

“是誰?”陸槿問。

君柒抬頭看他一眼:“可能跟侍郎公子有關。”

陸槿:“少君林?”

君柒點頭。

陸槿眸子瞬間陰鷙。

君柒繼續稟告:“還要另有一波人,跟隨夫人到了九莊鎮,卻在九莊鎮突然消失了,這波人很可能就是一直想擄走夫人的那些人。”

“消失?”一旁的青山不解,人怎麽可能突然消失。

君柒:“那些人到了九莊鎮後,突然沒了蹤影,屬下懷疑九莊鎮內有他們的內應。”

“九莊鎮有東烏人?”青山驚道。

陸槿神色一凜,如果是東烏人,他們的目標極有可能是還在九莊鎮的酒兒。

他們先前將酒兒誤認為是唐筱微,但這次尾隨唐筱微到了九莊鎮後,發現唐筱微並非是酒兒,認定了酒兒才是他們要找的人,所以唐筱微回去的路上再未遇到他們,而他們到九莊鎮上暫時隱匿了下來,是因為酒兒還在九莊鎮上。

“定要找出隱藏在九莊鎮的東烏人。”陸槿道。

“是。”君柒和青山同時答應。

君柒匯報完事情從裏麵走出來,青山追了上去,將她拉到一旁,詢問陸槿跟酒兒之間的事情。

在他去林縣的那幾日,侯爺跟酒兒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君柒本不想說,但青山先跟她說了酒兒在九莊鎮上的事,身受重傷、誤會侯爺,後來又突然暈倒,劉玉華說是什麽蠱母再次蟄伏。

在酒兒昏迷的那一天一夜,侯爺寸步不離,一直陪在身邊。

君柒聽後,歎息一聲,將事情都說了出來。

青山聽後連連咂舌,沒想到那麽短短幾日,竟然發生了那麽多事情,更沒想到酒兒的真實身份那麽驚人。

他好好地捋了捋其中的關係。

所以大婚時,與侯爺拜堂成親的人其實是酒兒,一直關在侯府的顧大娘是她的母親,而她也是那日在侯府外準備逃離,又被他們一路追至懸崖,被射落懸崖的那名女子。

掉落懸崖後她又是一番奇遇,碰到賀清,用千年蠱母續了她的命,之後在曲水城與他們又相遇。

但酒兒的膽子也太大了,為了救顧大娘,竟然敢假扮成唐筱微潛入侯府,侯爺明知道真相,還放任她,一直配合她演戲,還鬧出了這許多的傳聞。

所以,他從林縣回來後聽到的種種有關侯爺痛愛夫人的傳聞都是假的了,其實侯爺痛愛的都是酒兒。

他當時聽到那些傳聞還納悶,侯爺從邊關回來後對唐筱微算是恭敬有禮,可從談不上什麽熱情。

難怪這次見麵,侯爺跟酒兒的關係就怪怪的,原來發生了這麽多他不知道的事,君柒也不早點告訴他,真的差點將他害死。

青山一手抱著劍,一手摸著下巴,眉頭擰成川字形:“所以,侯爺喜歡的始終都是酒兒姑娘?”

君柒點頭。

青山不解:“侯爺既然喜歡酒兒姑娘,為何不直接挑明,還要將她當成夫人,也讓酒兒姑娘誤會?”

君柒像看白癡一樣看他一眼:“大婚的事,酒兒姑娘也參與其中,如果真相曝光,酒兒姑娘難逃幹係。”

“一定是唐府逼迫她這樣做的,絕不是酒兒姑娘的本意。”青山替酒兒說話。

君柒:“欺君瞞上,如此的重罪,她又是主要的參與者,罪名一旦下來,才不會管她是不是願意的。”

“後來,她替換唐筱微潛入侯府,”君柒知道唐府的所作所為後,對唐府很是不滿,直接稱呼起了唐筱微的名諱,“不管怎樣,唐筱微始終掛著侯夫人的頭銜,酒兒姑娘那樣做又是大罪。”

“侯爺是為了保護她,才配合她演戲,將所有的事情都瞞了下來,後麵又故意將顧大娘和她放走。”

青山:“侯爺那樣做就不怕唐府戳穿酒兒姑娘的身份?”

君柒:“當日替嫁之事,是唐府無論如何也不能說的秘密,侯爺在賭唐府還不知道侯爺已經察知了真相,還以為侯爺並未發現酒兒姑娘的存在。”

“所以,唐府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戳穿酒兒姑娘的身份,讓侯爺知道有一個和唐筱微長得如此相似的人存在,讓侯爺生疑。”

頓了頓,君柒又道:“可如今不一樣了,唐筱微已經知道侯爺與酒兒姑娘相識了。”

青山著急:“那不是更糟了?現在唐府可以肆無忌憚地傷害酒兒姑娘了。”

君柒沉吟:“也許不一定,酒兒姑娘知道唐府這樣大的秘密,唐府以前難道有想放過她?”

青山搖頭:“不太可能。”

君柒:“那就是了,左右唐府都想害酒兒姑娘,現在表明了酒兒姑娘的身份,侯爺也向大家表明了他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唐府反而會不敢輕舉妄動,侯爺也可以更加光明正大地保護酒兒姑娘。”

“所以,這不一定是壞事。”

可青山還是很不甘心:“想想就氣人,唐府簡直欺人太甚,侯爺吃了這樣大的虧,難不成就這樣咽下去了?”

這點君柒也把握不定陸槿的意思,如果是以前的侯爺,定不會輕易放過唐府,可如今有酒兒姑娘,侯爺將酒兒姑娘看得極重,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她的。

阮府內,嶽敏正在替阮元收拾東西。

阮元犯下如此滔天的罪行,死罪是難免的了。

可二十年的夫妻情分,沒有一點感情是假,更何況阮元對她很好,處處寵讓著她,她該去看他最後一眼,而且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他問明。

突然,她感覺身後異樣,回頭一看,見一個黑衣女子站在她身後,竟然一點聲音也沒有,都不知道她什麽時候進來的,而且這女子她從未見過。

嶽敏大驚,想要喊叫。

那名女子突然開口:“夫人不必驚慌,我是奉公子之命,來給您送一封信。”

嶽敏皺眉,想了想遲疑道:“陸公子?”

那名女子點頭,將一封信遞給嶽敏:“這是我家公子答應夫人的。”

嶽敏接過信拆開,裏麵是一家客棧的地址。

她抬頭看向對麵的女子,長相清秀,眉宇間卻帶著肅殺之氣。

“陸公子果然守信。”嶽敏笑道。

君柒臉上沒有笑意:“錯了夫人,我家公子並未守信。我今日也並未來找過夫人,那日我家公子與夫人的約定,也隻不過是他為了探知阮府的秘密用的權宜之計。”

嶽敏點頭:“我明白,多謝陸公子。”

君柒對她一拱手,退出房門。

下一刻,丫鬟端著茶水進來,看了看屋中,好奇地問:“夫人,您剛才在跟誰說話呢?”

嶽敏捕捉痕跡地將信收入袖口內:“沒有,隻是看到老爺的東西,有些傷感,自言自語罷了。”

當天,阮夫人隻身一人離開了九莊鎮前往曹縣,按照書信上的地址,趕到曹縣的雲來客棧。

曹縣雲來客棧內,顧大娘正在後院收晾曬的衣物。

周子沐已經將客棧包下,並且專門安排了人伺候她,可是顧大娘覺得跟周子沐非親非故的,不好太麻煩人家,而且她也不喜歡有人伺候。

她聽說九莊鎮的花疫已經治好了,酒兒定也快來找她了,她將自己的衣物好好換洗了下,就等著酒兒過來與她匯合,隨時離開。

她收好衣物,轉身正要回房間,卻見客棧後門口突然出現一個人。

身披藏青色錦緞披風,頭上未戴朱釵,卻儀態雍容,待看清她的樣貌,顧大娘驚嚇得手中的衣服落了一地。

二十一年了,她的容貌並未發生多大變化,還是那麽漂亮,隻是更有韻味了。

在跟著公主從惜山國陪嫁過來的丫鬟中,就數她最好看,命也最好,遇到了心儀的郎君,家世顯赫,而且對她極好。

為了能讓她體麵出嫁,公主收她為義妹,由少敏換名為月敏。

她嫁入阮府後,她就再未見過她,後來她有打探過她的情況,可得到的消息是,在司空府遭劫後的第二年她就病故了,她上次去九莊鎮時,還特地去她墳前祭拜過她。

卻沒想到,她竟然又出現在自己麵前。

原本以為已經死了二十年的人再次出現,顧大娘著實驚嚇不小,但她沒多會就反應過來,垂眸躲開嶽敏的目光,彎腰去拾掉落在地上的衣物。

隻是動作有些慌亂,有些急。

終於將衣物都撿好了,她轉身往客棧裏走去。

嶽敏卻跨進後院,抬手喊:“等等!”

顧大娘的腳步一頓。

在她要繼續逃開前,嶽敏走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凝眉打量她。

“錦靈?”她不確定地喊。

顧大娘抬頭看她,張著嘴支吾著搖頭。

“你就是錦靈。”她拉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肯定道。

顧大娘使勁搖頭,欲掙脫開她的手。

嶽敏卻不放:“你就是錦靈,即使你容貌完全變了也騙不了我。你這是怎麽了?為什麽不跟我說話?”

她與錦靈伴著公主一起長大,後又隨公主嫁入大京司空府,從小就在一處。錦靈大她兩歲,私下裏,她與錦靈以姐妹相稱,她怎麽可能認不得她。

嶽敏看著她現在這副模樣,眼眶一紅,哽咽起來:“錦靈,是我啊,我是小敏呀。”

“小敏”兩個字,讓嶽敏的情緒徹底失控,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人叫過她這個名字了,那些叫過她這個名字的人都已經不在。

“你怎麽能不認得我了?我日思夜想,每日都盼著能再見你們一麵,如今你見到了我,為何要裝作不認識我?”

“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嫁了出去,沒有陪著公主和你?”嶽敏淚眼漣漣,“所以這麽多年,公主連一個夢也沒有托給我,你還活在這世上,也不來找我。你們當真都不要小敏了嗎?”

顧大娘垂著頭,再難壓抑心中的情感,抬頭看向嶽敏,眼中盈滿了淚水。

她極力忍耐,嘴唇微微發顫,張了張嘴想說話。

“小敏!”她最後哽噎出聲。

雲來客棧外,陸槿和青山隱在暗處,聽到顧大娘突然開口說話都是一驚。

“她竟然不是啞巴?”青山震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