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兒在九莊鎮上昏倒的時間推算,今日不應該是蠱母蟄伏的日期,提前了三日。

劉玉華摸著胡子,眉頭緊鎖,胡子都快被自己薅禿了,才道:“恐怕已經生了變故。”

“或許是上次在九莊鎮,丫頭受傷過重,失血太多,導致身體虧空嚴重,與體內的千年蠱母無法抗衡。”

“賀清當時救她之時是半死的狀態,定已失血過多,他將她救活用了快速生血的偏方。”

“那樣雖能生出血,暫時強體,可終歸是治根不治本,不能將身子的虧虛補上,又加上九莊鎮時受了那麽重的傷——”

每聽到劉玉華說一次九莊鎮,陸槿的臉就要白上幾分,心口都要更加疼痛。

九莊鎮上,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她,才讓她受了那麽重的傷。

而她落下懸崖九死一生也是自己造成的,她肩頭的那一箭還是自己親手射上去的。

他心中內疚,恨不能將自己的命賠給她。

君柒和青山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忍不住抬頭看一眼陸槿,他們知道事中原委,劉玉華這樣說簡直就是在陸槿傷口上撒鹽。

頓了頓,劉玉華又道:“或許又是其它原因,我聽她說過,她離開九莊鎮後還遇到了許多離奇的事。”

陸槿緊抿薄唇:“在孴族,她中過金裳蠱。”

劉玉華點頭:“是了,或許又跟金裳蠱也有關係。”

他對蠱毒少有研究,可卻知道千年蠱母的厲害,酒兒體內有千年蠱母,一般的毒蠱之物對她是沒有用的,可她既然能中金裳蠱,那說明此蠱不一般,也許會引起身體,更甚者體內的蠱母產生變化。

“如果是一月一次蟄伏,在九莊鎮後到這次之前應該還有過兩次才對,這變化究竟因何而起,需要問清楚前兩次的情況才能判斷。”

劉玉華輕歎一口氣:“對蠱毒方麵,賀清的造詣要比我高得多,如果他在應該能判斷出來。”

劉玉華看出來陸槿是真心對酒兒,酒兒也有意於他,雖然他們之間有很多不清不楚,不過隻要酒兒高興,他也替她高興,隻是造化弄人啊。

酒兒現在這樣做什麽都於事無補,但為了讓陸槿能安心,自己也好交代些,他還是給她開了些補氣吊命的藥。

劉玉華走後,陸槿坐在軟塌邊,握住酒兒微涼的手。

既然酒兒體內蠱母蟄伏間隔的時間都變化了,也不清楚蟄伏時間長短有無變化,以前是昏睡一天,現在呢,會昏睡多久?

除了蟄伏的時間,又是否還有其他的變化她沒有告訴自己,而自己還沒有發現?

青山從亭外走進來:“已經傳信去孴族通知賀前輩,”他看了看酒兒,難掩擔憂,“酒兒姑娘一定不會有事的。”

君柒抱臂靠在立柱上,看著前方的虛空,秀眉微擰。

唐筱微這兩日住在唐府,昨日她約少君林,竟然沒有將他約出來,而且她昨日聽到一個更不得了的消息,少大人已經替少君林定了婚事,竟然是太常丞曹尚旭的女兒,也是自己的“好姐妹”曹清靈。

曹清靈是與自己走得最近的人之一,未出嫁前,她與她經常在一處,大家都以為他們是最好的朋友,可兩人的關係到底如何隻有她們最清楚。

曹清靈與她在一處可不是真心相交朋友,不過是攀比、嫉妒之心作祟,她接近自己隻想想更了解自己,然後超越自己。

她事事都與自己比較,想贏自己,可卻事事都被自己壓一頭,當時得知皇上賜婚的是她與陸槿時,她氣得當場就拉下了臉,直接奪門而去。聽說她回去後跟曹大人大鬧了一場,然後就再未踏入過唐府,直到今日,她們也再未往來過。

可在她看來,曹清靈並不是因為真的愛慕陸槿,在得知陸槿最後是自己的之後才那般惱怒成羞,而是自己一旦成了長寧侯夫人,那就永遠壓在了她的頭上,她永遠也別想超過自己。

而且長寧侯夫人的位置是多少人的夢想,卻被自己得到了,她怎能氣得過。

但少大人竟然給少君林定了她這門親事,唐筱微想想就覺得氣悶。

自己以前與少君林走得近時,曹清靈也表現出對少君林有意思,屢次在少君林麵前賣弄,現在卻真的被她得到了,那不是自己在少君林這頭被她壓了下去,曹清靈那副嘴臉怎麽配。

她今日不僅要與少君林說酒兒的事情,還要說曹清靈的事情,他不能真應允了這樁婚事,娶了她。

可她正要假意回自己房中,然後偷逃出去,卻突然被唐帆耀叫住。

唐帆耀冷著眉,一臉嚴肅,將她叫進書房。

“爹,你找我何事?”她想盡快離開,並沒有坐下,而且她對唐帆耀不願意除掉酒兒還心有怨恨。

她如今這般境地很大原因是他造成的,他如果能早點除掉酒兒,侯爺也就不會被酒兒那狐媚子勾引了去,自己也不用這般費心算計,大可安心地在侯府當侯夫人。

唐帆耀看她一眼,對她的冷淡態度不滿,可是卻沒有斥責:“如今侯爺已經回來了,你應該多陪在他身邊,怎能一直住在唐府不回?”

唐筱微一聽,頓時委屈了:“爹讓我回哪?是回那個沒有侯爺的長寧侯府?如今酒兒那賤丫頭守在侯爺身邊,與侯爺一同住在離風苑內,女兒連離風苑的門都進不去,爹你告訴我,女兒該如何陪在侯爺身邊?”

唐帆耀被她的一通質問問得有些啞然,拍了下椅子扶手:“那你也可以多陪陪陸老夫人,多在她麵前盡孝,隻要得到陸老夫人的肯定和支持,還怕侯爺不回心轉意?”

陸老將軍過世得早,是陸老夫人將陸槿與陸苓拉扯大,陸槿對陸老夫人很是敬重和孝順。

唐筱微冷哼一聲:“那是爹不了解侯爺,侯爺雖然孝順老夫人,可是他遇事向來有主見,你以為老夫人真能奈何他?他一句軍中有事,陸老夫人就完全妥協了。”

唐帆耀歎了口氣,語氣稍稍緩和些:“微兒,不是爹怪你,隻是現在的處境有些難,爹在朝中被人參了一本,南陽太守馮中洪也出了事,被貶了官。”

唐筱微臉色微微變了下,不用唐帆耀繼續明說也明白了。

南陽太守馮中洪就是送自己去九莊鎮的那個人,還在九莊鎮幫過自己不少。他是唐帆耀的門生,兩人往來關係密切,他被貶了官,想必犯下的事不小,唐帆耀又與他如此親近,保不準他也牽涉其中。

難怪她催著自己回侯府,讓自己守在侯爺身邊,他是想抱緊長寧侯這棵大樹,如發生萬一,也能保唐府,保他一二。

唐帆耀:“現在形勢不好,為了唐府,你也應該多陪在侯爺和陸老夫人身邊。”

可唐筱微對酒兒的事還有怨氣:“爹不是說酒兒是你的女兒嗎?她現在日日廝守在侯爺身邊,爹可以讓你這個寶貝女兒去與侯爺說,讓他多照顧唐府一二。”

唐帆耀被氣極,手都發抖了:“你——”

唐筱微昂著頭:“女兒說的是事實,女兒沒有本事,受不住侯爺的人也看不住侯爺的心。爹看重她那個女兒,舍不得她,如今她已經將侯爺搶了去,我還能說什麽,總不能拂了爹的麵子,與自己的妹妹計較。”

“如果沒有別的事,女兒就先出去了。”唐筱微說完不等唐帆耀答應就走了出去。

走出書房,她也擔憂起來。

自己剛才說的不過是氣話,怎麽可能放任酒兒待在侯爺身邊,也不可能不管唐府和唐帆耀的死活,唐府是她的根基和底氣,絕不能讓它倒下。

唐筱微走後,唐帆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又惱歎一聲。

最近時運不濟,不順的事一件接著一件,可以說是裏裏外外一團糟。

因著酒兒的事,他與唐夫人的關係沒有緩和,連帶著與唐夫人娘家林府那邊的關係也有嫌隙,這時酒兒又突然被陸槿帶了回來,完全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唐筱微還與自己生了怨恨。

自己又被參了一本,馮中洪因為貪汙受賄被貶,而官場上的人和事本就錯綜複雜,牽連甚廣,萬一深查下去,自己也有可能受到牽連。

這些糟心事還沒解決,又來了一件更麻煩的事。

惜山國又傳來國書,說要與大京言和,不日惜山國二皇子還要帶著使團訪問大京。

惜山與大京已經交惡二十年,突然主動言和,皇上自然很重視,這也成了最近的頭等大事。

而他作為大行令,典掌邦交禮儀之事,在接待惜山來使上,自然是大部分事又落到了他頭上。

惜山與大京二十年來頭一次邦交,來的又是惜山國二皇子,容不得半點馬虎,稍有些差池,就可能被惜山國抓住,拿來放大說事,成為兩國無法言和的借口。

而一旦如此,那就上升到了兩國之間的大事,罪名可就大了。就算到時候大家都知道惜山的真實嘴臉,知道並非是那些小事引起的言和失敗,可朝堂險惡,有心之人多的是,被他們抓住不放,自己就算沒大錯也要脫層皮。

惜山突然求和的態度本就可疑,他還向其他邦國的人打聽過,這個惜山二皇子不太好相處,所以他完全有理由懷疑惜山國會借機尋錯,弄出點事情來。

因此他在得知這件事後,心神一直就不靈,擔心會出問題,可這件事又在他頭上,他不得不辦。

唐筱微來到廢宅,少君林已經等在了裏麵,看著荒廢的夜色飲酒。

她走進去,嗔怒地白他一眼。

少君林邪魅地勾唇一笑:“怎麽了這是?誰惹到我們侯夫人了?”

唐筱微一言不發地在他對麵坐下。

少君林伸手過去勾她,她冷著臉躲開,他再勾她時,唐筱微沒有再躲開,被他拉到懷裏。

今日不比以前,以前少君林離不開她,她也能很肯定地拿捏住他,可最近她發現他的態度有了變化,昨日自己主動邀他,他竟然還放了自己的鴿子。

或許是自己這段時間冷淡的態度讓他也淡了興趣,又或許他變了心。

她在他懷裏假意地掙紮,少君林一手掐住她的腰,一手將她的手腕用力抓住。

“不就是昨日沒有來赴約,就這般生氣?”他道,“那你以前次次推脫,我獨守在這空房那麽多次,我又說了什麽?”

唐筱微眼睛一下就紅了:“所以你是故意報複我、氣我?我不來難道是我不想來嗎?我是為著你的安危,是不能來。”

“每次看到你的傳信,我卻不能赴約,隻能守在那像牢籠一般的侯府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有多想你,你卻還怪我,用這樣的方式對待我。”

少君林難得見到唐筱微如此服軟,覺得新鮮有趣,更來了興致。

他給她揩了揩眼淚:“好了,我昨日並非有意不來,是被父親叫住真走不開。”

這種時候,唐筱微也不敢太糾纏此事,將他惹惱。

她趴到他懷裏,卻嗅到他身上有不少胭脂水粉的味道,她撐起身子:“難怪你不願意來,是有新的相好了吧?我一心想著你,你卻在外麵風流。”

少君林見她吃醋,挑了挑眉:“哪裏風流,不過是今日與幾個朋友去輕風閣聽了聽曲子。”

唐筱微:“聽曲就招得這滿身的水粉之氣?今日是去輕風閣聽曲,那曹清靈呢,親事都定下來了,都要成為你的少夫人了。”

少君林不在意地一笑:“那是我爹老糊塗,替我定下這門親事。”

“你當真要娶她?”唐筱微問。

“你不是與她關係挺好?希望我娶嗎?”少君林反問。

唐筱微:“娶她不行。”

少君林爽快地答應:“那就不娶了,找個理由推辭了這門親事,就說我不能行男人之事。”

唐筱微知道他是在取笑陸槿,心中生出一絲厭煩,可卻抱住他的脖子撒嬌:“不管你找什麽理由,反正你要將這門親事退了,曹清靈她可配不上你。”

少君林捏住她的下巴:“娶誰不都一樣,總不能你嫁給我。”

“你知道當時我爹讓我嫁給陸槿我有多反對的,”她湊上前貼到他懷裏,“君林,我現在什麽也沒有了,就隻剩下你了,你不能再拋下我。我的身體和我的心都隻屬於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