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個命格與自己相似的人,讓她懷上孩子,然後再通過引魂,我便也可懷孕。”
唐筱微看酒兒一眼:“你當我是上次侯爺被老夫人留在府上才有的身孕?可你難道忘了,你就是在那段時間發現的懷孕。”
酒兒撐在草墊上的手有些不穩,她聽賀清說過巫醫,可他說那些都是裝神弄鬼的江湖騙子。
這麽荒謬的事,不應當是真的。
“唐小姐真會說故事。”酒兒道。
“你不信?”唐筱微覺得好笑,“不信的話你可以看看你肚子裏麵的孩子到底是什麽情況。”
酒兒臉色微變,她是什麽意思?
唐筱微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她抹了抹眼角:“也是,在引魂完成前,侯爺當然會瞞著你,讓你覺得你肚子裏的孩子一切安好。”
“我的孩子本來就很好。”酒兒的手附在小腹上。
“真的嗎?”唐筱微反問,“你每日給自己把的脈真的是對的嗎?你自己懂醫術,難道不知道脈象也會騙人?還有你每日喝的藥真的就是安胎藥嗎?”
她怎麽會知道自己每日都在喝藥?
酒兒心中越發不肯定,摁向手臂內側的少海,竟然沒有一點感覺。
她的臉色頓時就白了,彎曲著食指用力叩擊上去,手臂上一陣酸痛,然後又叩擊太淵,再給自己把脈時,脈象已經完全變了。
她搭在脈搏上的手劇烈顫抖起來。
唐筱微很喜歡她的反應:“你覺得侯爺喜歡你?如果他真喜歡你怎麽不會留下你肚子裏的孩子?”
酒兒不想在唐筱微麵前服軟,可眼淚卻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轉。
她心心念念盼著的孩子早就已經沒了,自己腹中的不過是個死胎。
是賀清,封了她的穴位,亂了她的脈象。可為什麽,他不是應該站在自己這邊的嗎?為什麽也要騙自己?
還有陸槿,如果他那樣對自己都不是真的,那什麽才是真的?
酒兒就像墜入了迷霧中,腳下落不著地,四周也什麽都看不清。
唐筱微繼續:“其實早在侯爺出征前就已經知道我有了身孕,我既然已經懷孕,侯爺又怎麽會讓你肚子裏麵的孩子存在,而且陸老夫人也不會允許她的長孫是一個低賤的外室女所生。”
“更何況你還是罪臣之女,侯爺怎麽可能讓你生出他的孩子,然後牽連整個侯府。”
“你和你肚子裏的孩子一樣,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
唐筱微字字誅心,她的話回**在酒兒的腦中,可她已經沒有能力去思考,也沒有力氣去反抗她。
酒兒不信,不信以前陸槿對自己的總總都是虛情假意。
可是他一開始對唐筱微不也是喜歡疼愛至極,後來卻突然因為自己就冷落了她。
哪裏有無緣無故的愛。
“多謝唐小姐告訴我這一切,但我會等侯爺回來,親自問他。”酒兒用最後的力氣強撐著。
唐筱微:“我看你最好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等不到侯爺回來,就算侯爺回來他也不會願意見你。”
唐筱微走後不久,又有人來了,是陸老夫人,她隻帶了碧春一人。
這是她第一次以酒兒的身份與她相見,卻是在這樣的境遇下。
酒兒站起身,向她微屈膝行禮:“老夫人。”
她將牢房中唯一能坐人的草墊讓出去。
陸老夫人隻是看一眼,問她:“你知道我是誰?”
酒兒點頭:“酒兒猜到了。”
“那你可猜到我來做什麽?”
酒兒不答。
陸老夫人突然跪到她麵前,酒兒嚇得趕緊上去扶她。
“老夫人!”
“老身求酒兒姑娘救我兒陸槿。”陸老夫人執意不肯起。
“侯爺他怎麽了?是在東烏中的毒嗎?”酒兒緊張地問,她被抓前就說陸槿在東烏中毒了。
陸老夫人竟然流下淚來:“槿兒的命現在就在你手裏,他是生是死就在你一念之間,求求酒兒姑娘放過他吧。”
酒兒:“老夫人?”
陸老夫人:“以前你們住在離風苑我從不過問,可是現在不同,槿兒自小重情義,要是知道你被抓,定會不顧大局趕回來相救。”
“可是麵對聖怒,他如何能回來?回來又能如何相救?你是司空府的舊人,此事牽涉甚廣,他如果強行相救會將自己搭進去的。”
“老身求酒兒姑娘了,行行好,放槿兒一條生路吧,也放整個侯府一條生路。”
酒兒踉蹌著後退一步:“老夫人覺得酒兒應該如何放他生路?”
陸老夫人淚眼看著她。
酒兒苦笑起來,淚水也跟著一起流下來:“老夫人,你可知我也有了身孕?”
陸老夫人:“孩子,你們相遇的不是時候,有些事強求不得,如果你非是這般身份,我會同意將你納入侯府。”
酒兒默默地流淚,她與陸槿永遠沒有對的時候。
“我並沒有做錯什麽。”酒兒忍不住自語,如果真要說錯,那就是不該與陸槿相遇,不該愛上他。
陸老夫人離開時酒兒忍不住問:“聽說當年將軍府與司空府關係很好,陸老夫人想必與我母親怡陽公主也有些情誼,老夫人當真相信當年的事嗎?”
陸老夫人背對著她站在牢門處,輕歎一聲:“信與不信又如何,過去這麽多年,已成了定局。”
唐筱微來過後酒兒心裏很難過,可是她沒有掉太多眼淚,但陸老夫人離開後,她的眼淚就止不住的掉。
周子沐找來時,她看著矮小的窗口,眼淚都哭幹了。
“酒酒,他們為難你了?”周子沐隔著柵欄問。
酒兒強扯出一抹笑,搖了搖頭:“周子沐,你這個時候來看我,就不怕被我牽連嗎?”
他一向隻重自己的利益的。
周子沐不以為意:“正好,我在大京待膩了,我將你救出去,然後帶上全部家當,我們一起去惜山,或者你想去其他任何國度都行,到時候大京皇帝求我我都不會留下來。”
酒兒真笑了,他願意帶她走,但是她卻不能連累他。
“謝謝你,周子沐,我現在相信你不會是騙我的了。”
周子沐:“我說過在九莊鎮那是最後一次,你偏不信我。”
“我相信你。”酒兒將剛才尋著她的味找到地牢的雪寶交到他手裏,“你也要相信我,我有辦法逃脫,你幫我把雪寶照顧好,等我出去再完好的交給我。”
周子沐蹙眉:“你有什麽辦法?”
酒兒:“你知道我的手段,我要是想出去,他們關不住我。”
周子沐隻好點頭,將雪寶帶了走,走之前還給了看守的人一批銀子,讓他們好生招待酒兒。
最後,樓小蒙也來了,與她一道來的是一直與她不對付的韋依,為了來見她,她應該費了不少功夫。
酒兒看韋依一眼,樓小蒙知道酒兒的意思,道:“他怕我闖禍,一定要跟來。”
酒兒笑了笑,也是,現在自己就是一個最大的禍源,她強行要來見自己,韋依定然不放心。
“酒兒,他們沒為難你吧?”樓小蒙問。
酒兒搖頭,可能終歸是礙於陸槿的麵子,這些人沒有為難她。
樓小蒙放心地點點頭,將一個紙包遞給她:“這是我給你買的吃的,在這裏不比在外麵,你現在有孕在身,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孩子。”
“你放心,長寧侯那邊已經傳信去了,他知道你有難一定會回來救你的,況且你肚子裏還有他的孩子,說什麽他也得救。”
酒兒的心狠狠一痛,低頭撫了撫小腹。
可她肚子裏的孩子早就成了一副死胎,陸槿每日都要她服藥,說那是賀清專門給她配製的安胎藥,她是那樣相信他和賀清,從來沒有一絲懷疑。
酒兒再抬起頭眼眶紅了,但還是笑著:“多謝郡主關心。”
樓小蒙看她要破碎的樣子,自己也跟著心碎:“你不要這麽傷心,不要再哭了,哭多了對孩子不好。你放心吧,一定不會有事的,長寧侯一定會回來救你。”
酒兒卻突然抓住她的手:“郡主可否幫我一個忙?”
樓小蒙感覺手裏多了一塊月牙形的玉佩,她狐疑地看一眼,然後點頭。
酒兒:“幫我把這個還給東升巷的招祥米鋪,上次他們掌櫃生病,我替他醫治後他將這個給了我,這東西想必對他很重要,我現在留著也沒用了。”
樓小蒙微蹙了下眉,這啥時候了,她竟然還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但她還是點頭:“好,等會出去我就拿去招祥米鋪。”
酒兒看著她:“謝謝,酒兒在世上沒多少朋友,但郡主你是酒兒真正的朋友。”
樓小蒙跺腳:“哎呀,你不要這麽說,弄得我也想哭了。你在這裏好好的,我會再想辦法來看你的。”
她說完拿著玉佩趕緊走了出去,怕多待一刻,自己的眼淚會忍不住流出來。
可她沒能有再去看酒兒的機會,她去過後的第三日,天牢中傳出消息,酒兒畏罪自盡了。
陸槿得知酒兒被抓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趕回都城,是酒兒死後的九日,酒兒的屍首早已經被扔到城外的亂葬崗中,後又被周子沐尋回重新安葬。
劉玉華知道後嚇得要死,他知道酒兒會昏睡,他擔心酒兒並沒有死隻是陷入了昏睡,但其他人不知,以為她死了。
他要去尋,卻不想周子沐將他找了過去。
周子沐是要他將酒兒救活,但劉玉華也無能為力,酒兒並不是昏睡是真的死了,撞破了腦袋,臉上也有刮痕,或許是亂葬崗中野狗所為。
但周子沐不甘心:“她不是死過一次嗎,最後不是也救回來了,為什麽這次不行?”
雪寶自從酒兒出事後,守在酒兒墳前不吃不喝,也不讓任何人靠近,到最後剩下最後一口氣,周子沐才將它從酒兒的墓前抱回去。
樓小蒙在陸槿回來後見了陸槿最後一麵。
“我不知道為什麽酒兒會自盡,但在她自盡前兩日我去見了她,她並不害怕,隻是很傷心,眼睛都哭腫了,我已經說了你會回來救她和孩子的,可是她好像並不相信。”
樓小蒙頓時對大京失去了興趣,覺得再繁華也不過如此,第二日她就帶著佘虞眾人離開了大京。
陸槿帶人尋到酒兒墳墓前,定要將酒兒帶走,周子沐與他對峙。
“酒酒已經離開了,你還不能讓她安息嗎?”周子沐目光陰鷙。
陸槿:“本侯沒有親眼見到就不會相信她已經離開。”
周子沐覺得可笑:“真是自欺欺人,是不是她你難道真不知?酒酒為何會自盡,為何不肯等你回來,你應該也清楚,她並不想見你。”
陸槿將眼底的痛色壓下去:“她生是本侯的人,死也隻能是本侯的。”
最終,周子沐沒能攔住陸槿,陸槿將酒兒帶了走,帶去了南汐安葬。
那一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熠城也很不太平,少侍郎家的公子少君林在城外遇襲身亡,後來長寧侯夫人唐筱微又突然病故,唐帆耀被貶,唐府一夜間敗落,而從東烏大勝歸來的長寧侯因為在東烏中毒,身體抱恙,移居封地南汐養病。
大家都說長寧侯夫人已經懷有身孕,她的死相當於一屍兩命,長寧侯是承受不住喪妻喪子之痛才會常病不起,無心再理會朝堂之事,隻是可惜了,如此神仙眷侶的一對,老天爺太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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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熠城
時隔兩年,惜山再派來使拜訪大京,而且此次前來的是和親的公主。
大京的街頭巷尾討論的全都是這件事,兩年前惜山與大京講和後,兩國邊境終於迎來了暫時的平息,如今惜山又派出公主和親,還要像當年怡陽公主一樣親自親自挑選和親對象,不知道哪位公子哥會得到惜山公主的青睞。
可又有另一個說法,說惜山真是膽大,當年怡陽公主嫁入大京和親卻不得善終,如今又派一個雨靈公主,不知道這個雨靈公主會是如何下場。
周子沐最近聽這件事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人人都跟他說這件事。
不就是來一個惜山國的雨靈公主,惜山又不是沒來過人,兩年前不還來了一個很討人厭的皇子嘛,有什麽大不了的,這個雨靈公主說不定還沒有他輕風閣的美人美。
天氣本就越來越燥熱,這些消息聽多了更加煩人。
他走進周府大喊:“小小姐呢?”
下人立馬答應:“小小姐在屋子裏。”
周子沐往林屋走去。
酒兒離開後,他將雪寶養在了身邊,身份是周府的小小姐,養得甚是金貴,因為它喜歡林子,周子沐又怕它亂跑跑丟了,於是在周府專門給它建了一座林屋,平日的吃穿用度全都撿最好的。
雪寶現在不僅有最好的皮毛,還有世上最好最多的衣服首飾,每次周子沐帶它外出,都要給它穿上或是學著酒兒的樣子在它頭上或者脖頸處帶點東西,隻是東西不是花草什麽的,而是各種稀世珠寶。
周府上下也都小心伺候著雪寶,他們知道,雪寶是周子沐花了好大的力氣救回來了,命比他們的值錢,對周子沐很重要。
“雪寶。”周子沐走進林屋大喊。
一處樹枝晃動,探出雪寶小巧可愛的腦袋,它跳下來跳到周子沐肩上,周子沐將它撈進懷裏。
“今日老父親帶你去馬場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