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一諾千金(2)
賴相衡腳打後腦勺地忙去了。
待他離開,閆思弦低聲對吳端道:“小賴最近脾氣很爆啊,看把賣手機那兩口子嚇的。”
“盜用他人身份信息,給刑事案件偵破造成障礙,人命關天的當口,這些人確實可恨。”吳端看了一眼賴相衡離開的方向,低聲道:“再說,錢允亮受傷那件事,小賴心裏憋著火呢。”
說完,吳端拿胳膊肘捅了閆思弦一下,低聲嚴厲道:“不要背後議論同事,注意團結。”
閆思弦:“啊?”
閆思弦:“剛誰跟我一塊議論的?不帶這樣的,爽完穿上褲子就不認了。”
吳端:“滾!”
圖偵科辦公室。
閆思弦進門時,幾張照片已經被貼在了白板上。
那是交通監控拍到的,客人進出一家手機店的照片。
因為距離較遠,圖像有些模糊,身形倒是能看出來,正臉就比較模糊了。
閆思弦數了數白板上的照片數量,問道:“總共七個?”
有圖偵刑警答道:“沒錯,辦理號碼當天,總共七個人進出過這家手機店。”
圖偵刑警起身,走到白板前,指著其中一人道:“這位把車停在路邊,匆匆進店,待了不足1分鍾就出來了,據老板回憶,他是來買充電線的,可以排除。”
說著,那圖偵刑警將所指的照片拿到了白板另一邊,單獨貼起來。
“還有這個老大爺……去買手機保護套,又是挑挑揀揀,又是講價,搞了半天最後也沒買,店家對他也有印象。”
圖偵刑警又將一張照片放到了一邊。
“這個穿校服的,學生,手機店老板說他是來賣手機的——這家店還回收舊手機。
老板說這孩子的手機幾乎全新,要的價也低,好像在學校裏欠了別人錢,反正就是急著把手機賣了。他都替這孩子心疼。
然後他就狠宰了一筆。”
閆思弦伸手將那孩子的照片也貼在了一旁。
商業世界的冷血殘酷,他從小耳濡目染,早就習以為常。正因為手機店生意小,他們能算計和壓榨的都是更弱小的個體,尤為讓人覺得可恨。
幸好是閆思弦來圖偵科打聽消息,如果換成吳端,現在指不定已經開始擔心學生被社會青年攔截要錢,要麽就是校園欺淩。
閆思弦垂了一下眼皮,收斂情緒,隻一瞬,他便又抬起眼皮,指著剩下的四張照片道:“也就是說,辦理報警號碼的,就在這四個人中間。”
“沒錯,可惜看不清麵部特征,我們正在調取沿路的交通監控,希望這四個人進店前或者離開後,有監控拍到他們的麵部特征。不過這需要時間。”
閆思弦點點頭,“把你們截取的視頻,還有電子版照片,給我和馮笑香各發一份,多謝了。”
“得嘞,這就發你。”
與此同時,分頭行動的吳端走進關著手機店男老板的留置室。
那男人緊張得一頭瀑布汗,都快尿褲子了。為了盡快得到想要的消息,吳端先安撫了他兩句,說他的問題不嚴重,隻要積極配合警方調查,就不會有事。
男老板連連點著頭,“配合,您讓幹啥我就幹啥。”
吳端便問道:“說說顧客去你們店裏辦號的流程吧。”
“流程就是,那什麽……其實跟在營業廳辦號是一樣的,先選號,選完了填單據,在單據上填寫基本信息,姓名啊,所選的號碼啊,什麽樣的話費套餐啊,身份證號啊之類的。然後留一張身份證複印件……”
男人咽了下口水,支吾道:“那什麽……要是客人沒帶身份證,我們就……就用我們收集到的身份信息給客人辦號……”
一說起這事兒,男人就一個勁兒地流汗,緊張得聲音都發著顫。
“收集完信息之後呢?”吳端問道。
他決定跳這事兒,以免對方太過緊張害怕,詢問無法順利進行。
果然,講完這段,男人的情緒就好多了。
“然後……然後得話,就是把收到的單據和身份證複印件送到附近的營業廳,他們往係統裏一錄,號就算成功開通了。”
“每辦一個號你們就跑一趟營業廳?”吳端問道。
“那不會,太麻煩了,一般都是看情況,要是上午辦號的人比較多,那就中午、下午各跑一趟營業廳。
要是上午辦號的人少,就一兩個,中午那趟就不跑了,下午一次性去營業廳把號辦了。
總之,當天的單子當天清,不過夜。”
“明白了。”吳端點了下頭,“我問句題外話,你們辦一個號能賺多少錢?”
“10塊。”
吳端很無奈。網購發達的今天,對一個一天都未必能賣出一部手機的小店來說,辦號、貼膜、賣配件是他們的主要收入來源。眼看著有煮熟的鴨子,卻因為缺少一張身份證而讓鴨子飛走了,店老板當然不甘心。
所以他們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就置那些被盜用了身份信息的人的利益於不顧,更不會想到自己的行為可能給一些凶手提供了幫助。
吳端知道,這樣的小店不在少數,與運營商工作人員在審核關係戶提交的資料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很大關係。
現實生活裏沒有那麽多大是大非,這無非是人性中的小貪財小自私。甚至過度的指摘他們,反而讓人覺得不安。
走進辦公室時,吳端搖了搖頭,將彎彎繞的哲學問題趕出腦海,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有個命懸一線的人正等著他們去解救。
閆思弦湊在馮笑香電腦前,見吳端進屋,便衝他招手道:“有結果了。”
吳端快步上前。
馮笑香解釋道:“根據你們倆匯總回來的信息,我試著篩出你們要找的目標人物。
報警號碼是10月12號辦理的。從監控視頻來看,10月12號當天,手機店是在下午將辦號的單據和身份複印件送到了就近的營業廳。
老板娘下午6點多騎電動車離開,離開時隨身帶著一個透明文件袋。
二十多分鍾後她便回來了,回來的時候文件袋空了。跟老板娘確認,這就是去營業廳辦理開號信息錄入。
我調取了這個時間段內,目標營業廳所辦理的所有手機號碼。
總共22個,咱們查的報警號碼就在其內。
除了報警號碼,再除去使用女性身份辦理的號碼,還剩下14個手機號。我調取了這14個號碼的機主身份,與出入手機店的4名目標人物的照片一一比對。
雖然監控拍攝的畫麵人物五官比較模糊,但終究能看出大致輪廓,銳化處理後,比對長相還是沒問題的。
有三個人對上了。”馮笑香將電腦轉向兩人,指著屏幕上的三組照片道:“這三個人,使用自己的身份證辦理了手機卡。而餘下的這位——暫且叫他無名氏先生吧……”馮笑香切換了一下電腦屏幕,屏幕上顯示著一大張照片,“無名氏先生冒用林放身份辦理了一個手機號碼,而這個號碼今天報警求救,他正是咱們要找的人。”
“能查到他的真實身份嗎?”吳端問道。
馮笑香搖頭,“就一張模糊的照片,難。”
閆思弦幾步奔到辦公室門口,衝圖偵科辦公室的方向喊道:“其餘的監控,不用四個人都盯了!盯一個就行!”
兩秒鍾後,圖偵辦公室也有人喊道:“哪個?”
“笑笑這就發你!”
“好。”
距離報案過去了4小時,警方鎖定了一個與案件相關的人物,調查持續進行著。
等待總是異常煎熬,吳端不斷地在辦公室裏踱著步。閆思弦看他焦灼,便建議道:“有照片了,要不咱們再去問問李佳雯,讓她辨認一下。”
“也好。”
吳端需要有事做,具體的事能幫他集中注意力。
藥店。
李佳雯領著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正準備出門去吃飯,看到兩名刑警返回,她疑惑地四下看看,還以為這兩名刑警落了東西。
“兩位,你們這是?”
“不好意思,請你辨認一下,有沒有見過這個人。”吳端亮出了無名氏先生的照片,並解釋道:“他可能認識你的前夫餘越。”
能看出李佳雯確實想要幫助警方,她的認認真真看了照片。
“我沒見過這人。”
就在吳端收斂失望情緒時,李佳雯牽著的小男孩卻伸手指著照片,小聲道了一句“叔叔”。
“你見過他?”吳端詢問孩子時,目光看向了李佳雯。
李佳雯也很詫異,愣了一下後,也問孩子道:“寶寶,你認識這個叔叔嗎?”
寶寶的一根手指放在嘴裏,哈喇子流了出來。
“我見過,舅舅家的。”他的回答雖語句不通,卻十分篤定。
吳端求助地看著李佳雯。
學齡前的孩子極度依戀家長,有的孩子還十分怕生,詢問這樣的小孩,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警方會將問題告訴孩子的家長,由家長代為詢問。
李佳雯明白了吳端的意思,試著問孩子道:“你啥時候在舅舅家見著這個叔叔的?”
“就……就上上次,玩蹦蹦床那次。”
“哦哦,”李佳雯柔聲道:“那次媽媽有事,把你送舅舅家待了半天,是不是?舅舅給你做魚魚吃了?”
“嗯,吃魚魚了,還有蛋糕。買的,不是做的。”
提到吃的,孩子的哈喇子流得更快了。
李佳雯繼續道:“你就是那次見到這個叔叔的?”
“嗯。”
“他去舅舅家了,是不是?”
“他去找舅舅……他們說話,不讓我聽……嗯……也不讓我看。”
“怎麽不讓你看了?”
“他們在書房,關門了。”
“把你一個人留客廳玩啊?”李佳雯問道。
“沒,舅舅讓我睡覺,隻能躺**,不能下地。”
見孩子怯怯地看著吳端和閆思弦,李佳雯幹脆將他抱了起來,“寶寶不怕,他們是警察叔叔,專門打壞蛋的。”
“打壞蛋——”孩子做了個伸手打的動作,小拳頭很是可愛。
李佳雯繼續問道:“大舅跟這個人說了啥,你聽到沒?”
“沒有,”孩子將頭搖得撥浪鼓一般,“我躺著玩,一會兒就睡著了。”
“哦——一會兒就睡著了?寶寶真乖——”
李佳雯哄了一會兒孩子,對吳端道:“小孩就知道這些,你們……還有啥要問的嗎?”
“他能確定在舅舅家看到的就是照片上的人嗎?”吳端問道。
不等媽媽回答,那孩子搶著道:“就是的!我確定!”
“那就謝謝你了,小朋友。”吳端伸手,拉了拉孩子的小手。
閆思弦又對李佳雯道:“麻煩你提供一下你哥哥的住址和聯係方式。”
被問起這個,李佳雯有些六神無主。她怕情況對哥哥不利。
“怎麽了嗎?”李佳雯問道。
吳端晃了晃照片,解釋道:“我們要找的是照片上這個人,聯絡你哥哥也隻是向他打聽這個人的情況,就和詢問你一樣,不用擔心。”
“那好吧。”雖然有些將信將疑,但李佳雯還是報出了哥哥的地址和電話。
臨走,閆思弦向她囑咐道:“我們要去找你哥哥的事,希望你保密,不要跟他通風報信。”
“好……吧。”
回到車上,吳端問閆思弦道:“你說,這小孩的話可信嗎?”
“可不可信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要是不給你找點事做,辦公室的地就要被你踏出坑了。去問問李佳雯的哥哥吧,反正手頭就這麽幾條線索。”
李佳雯的哥哥,名叫李東,未婚,一名公眾號寫手,自媒體人,自由職業者。愛好隻有一個,那就是宅。由宅又延伸出了諸如買手辦、追直播、看漫畫之類的愛好。
令吳端和閆思弦沒想到的是,這樣一個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出門的人,竟讓警方撲了個空。
李東不在家,電話也是關機狀態。
吳端和閆思弦心中不對勁兒的感覺十分強烈。
李東和餘越竟然都失蹤了。
閆思弦翻看著手機,道:“這個禮拜五,也就是三天前,李東的公眾號應該更文章的,卻斷更了,難道他周五就失蹤了?”
吳端抱臂看著樓道裏的電表箱,“是不是失蹤我不知道,但隻要查一查用電情況,就能知道這位宅男是什麽時候離家的。”
數十分鍾後,一名電力公司的工作人員趕到。那電工將一台讀取信息的專用設備接入李東家的電表,不多時便有了結果。
電工道:“從周四晚上23點開始,這家住戶的用電就非常平緩,看用電量,家裏應該隻剩了一台冰箱在走字兒。也就是你們懷疑的家裏沒人。
之前的用電量就比較多了,看樣子是一直用著電腦呢,有時候可能還會使用電水壺啊、電熱寶啊之類大功率的電器。
總之,屋裏有沒有人,從用電情況還是能看出差別的。”
“多謝你了,大冷天的讓你跑一趟。”閆思弦給那電工遞煙。
電工接過,笑嗬嗬道:“沒事沒事,你們也是為人民服務嘛,那……要是沒啥事兒,我就先走了。”
“辛苦了。”
三人一通忙碌,驚動了隔壁鄰居。
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開了門,警惕地問道:“你們是什麽人?動電表幹什麽?”
他緊握著手機,拿出一種“如果我覺得你們不是好人,我就立即報警”的架勢。
吳端亮了一下警官證,對那鄰居道:“我們是警察,在查案子。叔叔,您跟對門的熟嗎?”
“不怎麽熟。”鄰居大叔搖了搖頭,又補充道:“他都不出門的,麵都見不著,倒是經常聽見快遞敲他的門,我看啊,一日三餐都用的外賣,現在的年輕人啊,四體不勤五……”
吳端打斷老頭的絮叨,問道:“他是一個人住,對吧?”
“是啊,就他自個兒。”
“平時有來串門的親戚朋友嗎?”
“沒。”
回答完,鄰居大叔似乎覺得如此絕對的答案不太好,便又補充道:“我真不知道,不熟的。”
“您不用緊張,咱們就是隨便聊聊,”吳端道:“獨居的大齡青年,這個單元的退休老人們,大家沒事遛彎的時候,肯定聊過他吧,都是怎麽聊的?”
大叔沒想到吳端這麽直白地表達對八卦的興趣,愣了一下。
他先撇清自己道:“我可沒說過他,都是女人們說的,老太太最愛說閑話。”
“那老太太們都說些啥?”
“就說……他這個年紀了還不結婚,怕不是有病呦……反正吧,那幫老太太嘴是夠損的。”
“還有嗎?”
大叔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我真不知道了。”
閆思弦拿出無名氏的照片,問道:“這個人您見過嗎?他近期或許來找過您的鄰居。”
大叔根本沒看照片就搖了頭。
“我沒見過什麽人,不過,前兩天倒是有個人來找他,可能是朋友?夜裏十一二點,我那會兒準備睡了,一關電視,屋裏靜下來,就能聽見外頭的動靜了。
不過,我可沒有趴牆根的習慣,不知道來敲門的是不是照片上這個人。”
“您說是夜裏十一二點?”吳端再次確認道。
“應該還沒超過十一點吧,快到十一點的樣子。”
電工剛說過李東家的用電呈現出無人在家的態勢,就是從周四晚上11點開始的。
“具體是哪天您記得嗎?”
“那可想不起來了,就這幾天的事兒。”
“那李東給客人開門了嗎?”吳端問道。
“開了,不僅開了,還說了幾句話呢。”鄰居大叔道:“不過,說的啥我可沒聽見,就是隱隱約約知道有人說話了,你明白吧?”
“明白。”吳端點頭。
鄰居大叔繼續道:“就是很簡短的一兩句話,說完就關門了。”
“您怎麽知道那是親友來串門,而不是夜宵外賣呢?”吳端問道。
“什……什麽?”鄰居大叔麵露尷尬之色,仿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被拆穿。
“您之前說了,對門鄰居很愛叫外賣、收快遞,您又說前兩天晚上來敲門的,可能是對門的朋友。
您怎麽知道是朋友,而不是夜宵外賣?
根據您的描述,敲門,隻說了一兩句話,很簡短,關門,怎麽看都像是取了份外賣啊。
還是說,您其實不小心看到了當時的情況,就是透過這個。”吳端指了一下門上的貓眼。
他故意用了“不小心”這樣的形容,盡力想給對方一個台階下,好讓問話能繼續下去。
鄰居大叔顯然明白吳端的意思,借坡下驢道:“我怎麽忘了,我當時想著那麽晚了,怕有小偷,就看了一眼。所以嘛,我才知道不是送外賣的。”
“您看到那個人了?”
鄰居大叔連連擺手道:“就一個背影,一眼,我哪兒知道是不是你這照片裏的人啊。”
“那體型呢?”吳端道:“麻煩您再仔細看看。”
“體型得話……有點偏瘦,倒是跟這個照片裏的人有點像——我還是那話,就看了一眼,我啥也不能確定。”
“我們理解,您不用緊張,”吳端道:“那之後呢?那個人離開了嗎?離開的時候……”
“我真不知道,看完我就回臥室睡覺了。”大叔有些煩躁地將門合上了一些,“我就多餘看那一眼。”
吳端見已經問不出什麽了,便道:“多謝您提供的消息,耽誤您時間了,您關門吧。”
大叔卻沒有立即關門,而是問道:“誒誒……那個,警察同誌,不會是對門的犯事兒了吧?你這弄得……我住著也不踏實啊。”
“您踏踏實實的,什麽事兒都沒有。您快回去吧,樓道裏涼。”
見打聽不出什麽,鄰居大叔悻悻關了門。
他剛一關門,吳端便給閆思弦使了個眼色。
閆思弦會意,站在吳端身後幫他擋住窺探,吳端從口袋摸出了兩截鐵絲,伸進李東家的鎖孔中。半分鍾後兩人進了門。
一關門,閆思弦便道:“錢允亮那組人剛查完林放,沒什麽發現,要不要讓他們過來幫忙?”
吳端沒急著回答,先環視了一圈屋內的情況。
首先映入他眼簾是一個陳列櫃。陳列櫃上擺著各種各樣的手辦,吳端粗略估算一下,有小一百個。
他走近看看,隻認識一兩個,便問閆思弦道:“這些……你認識嗎?”
閆思弦也湊過去看,“認識的……差不多有一半?”
“那也很多了啊!看來你是個資深動漫迷啊。”
“呃……追過一個在二次元圈子裏小有名氣的妹子,當初買過不少這玩意兒送她,算是……做功課吧。”
“我就說吧!”吳端露出一個“我可逮住你的小辮子了”的表情,“你肯定跟網紅有關係。”
“吳隊,你這是偏見。”
“我這是玩笑。”吳端正色道:“總之,這位李東還真是個死宅……誒,還有漫畫呢……我去好多啊!”
不僅吳端驚訝,閆思弦也十分詫異。
這房子的客廳是狹長形狀的,主人便用陳列櫃將客廳分隔成了兩個區域。
繞過陳列櫃便能看到書房。
書房內除了一張電腦桌,便全是漫畫書。
全是漫畫書的意思是,除了一整個書櫃的漫畫書,地上還摞著一大片一人高的漫畫書,粗略估計,再來倆書櫃也裝不下。
吳端戴上手套,翻看了摞在最上層的幾本,並不能看出什麽名堂來,但他卻道:“我可能有點理解了。”
“理解什麽?”
“一個人喜歡一樣東西,又有能力把把它買回家,大概就不太想出門了吧。”
“你這個思路倒是挺……有趣。”閆思弦也戴了手套,已經開始檢查電腦桌,“不過眼下,對咱們來說,最重要的是找到李東本人。他的愛好倒是可以往後放放。
先是一個家暴的男人餘越,現在又失聯了一個宅男李東,這倆人還曾經是大舅哥和妹夫的關係。
還有那個報警的手機號碼,那手機號碼曾經跟餘越頻繁聯絡,而辦理手機號碼的人,疑似來過李東家裏。
這位無名氏先生在中間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呢?失蹤的人現在怎麽樣了?會是誰打了那通報警電話呢?”
分析了一長串,閆思弦歎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道:“人物關係真夠亂的。這要是寫成小說,光把這個說清楚,都得累死一片腦細胞。”
“說得好像你寫過似的。”吳端也湊到了電腦前。
“反正我就是能感同身受。”
兩人動手清理著電腦桌上的東西。
確實是清理,電腦桌上堆了太多零食。各種垃圾食品,琳琅滿目,跟個小超市似的。
其中一些零食已經拆封,東倒西歪,兩人將零食挪開後,桌上依舊是一片狼藉,薯片、餅幹等膨化食品的碎渣,瓜子皮,橘子籽,甚至還有一節鴨脖骨頭。
露出的桌麵黏糊糊的,用戴著手套的手一摸,直粘手套。
除了這些垃圾,水杯、半瓶沒喝完的可樂、香煙、打火機、煙灰缸……也從零食包裝下被清理了出來。煙灰缸的位置周圍,桌麵上有一層陳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汙垢,是落在外麵的煙灰不知被什麽水果的汁水粘在了桌上。
總之,這樣的個人衛生要是擱在集體宿舍裏,那肯定是要被撤走流動紅旗,並全校點名批評的。
就在一堆雜物和鍵盤交界的地方,有個黑色硬皮筆記本。
吳端拿起了筆記本。
火鍋店與殯儀館勾結,使用人油做鍋底!(顧客誤會,其實是地溝油)
女校花**4分鍾……(配女生演講視頻,**演講)
18歲花季少女做雞的經曆……(配三個食譜)
……
吳端算是看明白了,李東微信公眾號上所發的內容,正是風靡老年人朋友圈的“震驚體”標題,要麽就是“無下限體”標題。
總之,內容不重要,能吸引人點開就行。
早就知道有些人靠生產垃圾內容賺錢,是否會拉低大眾審美水平,無所謂,有沒有把讀者當傻子耍,不重要,是不是造謠傳謠危言聳聽,沒關係。反正他們是靠廣告流量賺錢的。
吳端還是頭一次近距離接觸這類作者……的住處。
吳端一頁頁翻著本子,一些腦洞著實顛覆了他的三觀,令他不住地咂舌。一旁的閆思弦倒是淡定。
吳端便一邊翻看一邊問道:“你看過這種內容的朋友圈嗎?”
“我不玩朋友圈,謝謝。”
吳端噴出一口老血,第一輪就被,這天沒法聊下去了。
閆思弦繼續道:“我就是玩,也不會允許朋友圈裏出現這樣的內容,誰發了,立馬友盡絕交分手離婚。”
“噗……”
翻了約莫二三十頁,本子上的內容全部檢查過了,隻有些奇怪的標題。
吳端實在看不下去了,幹脆將本子塞給閆思弦。
“你接著看吧,我實在是……辣眼睛,我檢查電腦吧。”
“行。”
吳端開了電腦,用馮笑香給的U盤破解了開機密碼。電腦屏幕上的漫畫背景看起來朝氣蓬勃。
電腦一開機,便彈出了QQ的登錄窗口,QQ密碼是自動記錄的。
吳端點了“登錄”按鈕,剛一登上QQ,便冒出了一堆消息,全是QQ群。
看名字,全是二次元內容分享,以及角色應援的群。
吳端大致查看了一下李東在群裏的曆史發言,發現這家夥在網上和在現實裏一個樣,賊愛潛水。接連查了幾個群,均是如此。吳端便開始查看對個人的聊天記錄。
有一個備注昵稱為“做圖”的人,與李東的交流最頻繁,點開聊天記錄,足有幾百頁。
吳端粗略翻看了一下,發現對方是個畫手,兩人有著比較頻繁的交流和合作。
李東除了寫垃圾朋友圈,還寫過幾篇打色(手動分割)情擦邊球的言情小說,還出了所謂的“冊子”——就是沒有出版刊號的,作者自己印刷的書,大都在網上售賣,購買者一般是粉絲。
而這個備注昵稱為“做圖”的人,正是給這些“冊子”設計封麵和插畫的人。
一個寫手,一個畫手,似乎挺合得來,聊天內容從討論構圖、討論配圖細節,到吐露心聲,抱怨生活的不容易,用自嘲的方式取樂。
總之,看了這倆人的聊天記錄,便會覺得是那種挺不錯的網友。
直到吳端看到其中一段對話。
他“嗯?”了一聲。
“怎麽了?”閆思弦問道。
“這個畫手,也在墨城,而且他倆見過麵,就是最近的事兒。”(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