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趙凡率領三千步卒和一千騎兵從合肥出發,前往關中救援天子。
由於擔心受到袁術兵馬的攔截,趙凡命令部曲偽裝成流賊,分散向西行軍。隊伍經常繞道走小路行軍,無法繞道的時候,就改為夜間行軍。
如此一來,隊伍前進的速度格外的緩慢,一直到十一月中旬,趙凡才率領部曲進入豫州境內。
豫州有九個郡國,分別被袁術、曹操、劉寵三家所占據。袁術占據著豫州南邊的汝南、弋陽、安豐三郡。曹操占據著北邊的魯郡、沛國、梁國和譙郡。剩下西邊的陳郡和穎川郡則被劉寵所占。
劉寵也是漢室宗親,他還是劉繇的叔叔。趙凡在秣陵向劉繇辭行時,劉繇還給了他一封書信,讓他路經陳郡時,可以去找劉寵幫忙。
不過,趙凡並沒有打算去見劉寵,一來是他對劉寵了解的太少,擔心劉寵與曹操之間有勾結。二來是他已經收到消息,曹操此刻正在圍攻張邈的老巢雍丘。這是他進入關中的最好機會,即便曹操察覺到他的行蹤,也抽不出多少兵力前來攔截他。
穎川這一帶人口縣城比別處稠密許多,隊伍再想隱藏行蹤,實在難以辦到。
在劉曄的建議下,趙凡命令部曲改走官道,以最快的速度穿越穎川郡,奔函穀關急行軍。
劉寵收到消息說有軍隊從他的地盤穿過,他起先還如臨大敵,後來聽對方隻是路過,他也就不在理會此事,隻當對方是一夥流寇。
相對於劉寵的粗心大意,有人卻對這支軍隊的出現份外的重視。
…
雍丘城外,曹操的中軍大帳內坐著幾位文官和武將。
曹操坐在帥案後,手裏拿著一塊布帛對眾人道:“這是細作從穎川傳回來的消息,有一支數千人馬的隊伍剛從穎川郡路過,奔梁縣方向去了。諸位以為,這是哪裏來的兵馬,準備何往?”
從事毛玠開口道:“主公,這支隊伍中既然有騎兵,就肯定不是什麽流寇,以屬下猜測,他們多半是袁術派去長安迎接天子的軍隊。”
曹操的從弟曹仁質疑道:“毛從事,袁術被劉繇連翻擊敗,已經躲到宛城去了,他哪還有精力去迎接天子。以我猜測,這很可能是劉繇派出來的軍隊。”
毛玠遲疑地道:“按理說也有可能是劉繇的軍隊,隻是江東沒有大量的騎兵,這支軍隊中既然有一千多騎兵,那就不太可能是劉繇的人馬。”
曹仁:“也許是從袁術這邊繳獲的戰馬新組建的騎兵。”
謀士程昱開口道:“曹洪將軍說的有理,這支軍隊八成是劉繇派去迎接天子的。主公,屬下以為咱們也該派出兵馬前去奉迎天子,絕不能讓劉繇搶先得手。”
曹操搖頭道:“如今雍丘城破在即,我們絕不能前功盡棄。”
毛玠勸道:“主公,雍丘城破是遲早的事,迎接天子才是重中之重,前番天子就曾派胡侍中前來求援,那時我軍孤掌難鳴,不能前往救駕,現在正好借助劉繇的兵馬,將天子迎至許縣,奉天子以令諸侯。”
曹操的另一位從弟,大將曹洪出聲道:“兄長,那些人想必是袁術派去爭搶天子的,兄長你給小弟五千兵馬,我去長安走一趟,替你將天子搶回來便是。”
曹操見自己這個從弟說得太不像話了,他連忙斥責道:“子孝休要胡言亂語,對待天子,隻能說奉迎,你怎能說是去搶呢?”
曹洪被曹操罵了一頓,立刻掩旗息鼓,躲在一旁不吭聲了。
毛玠:“主公,子孝將軍雖然在言語上稍有不恭,可他的建議還是對的,天子咱們必須得奉迎,絕不能讓天子落入別的諸侯掌控中。”
曹操皺眉道:“孝先,若我派人去迎接天子,本初兄那邊必然會見怪,皆時我又該如何應對?”
毛玠聽到曹操這句話,頓時也沉默了下來,曹操此前一直在借袁紹的勢力發展自己,如今要將天子迎來許縣,袁紹肯定會對曹操心生不滿。萬一兩邊因此決裂,曹操還真是難以應付。
程昱在一旁勸道:“主公,您與袁使君遲早會起紛爭,不為這事,也會為別的事情產生裂痕。既然如此,您就索性將天子迎來許縣,也好趁機試探一下袁使君,看他會作和反應。”
曹操手下的大將於禁開口道:“主公,仲德先生言之有理,既然早晚要分手,又何必顧忌許多。”
曹仁也勸道:“兄長,小弟也認為不必有什麽顧忌。離開他袁紹,咱們照樣可以扶佐天子重振大漢。”
曹操抬手揉揉眉心,然後對眾人道:“諸位的想法我都明白了,且容我想想再做決定。”
見曹操下了逐客令,眾人紛紛告辭離去。
等眾人都走了,曹操獨自坐在軍帳內思考了一陣,便起身朝軍帳外麵走去。
曹操剛走出軍帳,一位虎背熊腰的虯髯大漢走上前來,衝他施禮道:“主公,可有事吩咐?”
“沒事,我就是心裏煩悶,出來透透氣。”
曹操說完,緩步朝前走去,虯髯大漢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二人很快走到一頂略小的軍帳附近,離得老遠,就隱約聽見從軍帳內傳出幾下咳嗽聲。
曹操加快了步伐,幾步便走到帳門前,手挑門簾走了進去。
軍帳內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藥味,一位麵色蒼白的青年文士正斜靠在榻上,旁邊有一個年幼的侍從,正端著一隻瓷碗在給榻上的青年文士喂藥。
看到曹操從外麵進來,榻上的青年男子便掙紮著想要坐起來,曹操連忙走上前伸手按住對方,“誌才,你千萬不要亂動。”
榻上的青年人是曹操手下最重要的謀士戲誌才,他和荀彧並稱為曹操的左膀右臂。荀彧主內政,戲誌才則主軍事。
曹操接過侍從手裏的瓷碗,親自喂戲誌才喝藥。
戲誌才喝了幾口藥,抬手阻止道:“主公心事重重,可是遇到了難決之事?”
曹操點頭道:“確有一件難決之事,我本想拖延一些時日再做決定,可現在出了變故,我不得不做出決定了。”
“主公,究竟發生了何事?”
曹操隨即將剛才同眾人商議之事向戲誌才介紹了一遍。
戲誌才聽完之後,平靜地道:“主公,此事很容易解決。”
“哦!誌才有何妙計?”
“這事根本就用不著什麽妙計,主公隻需耐心等待,等劉繇的軍隊將天子接至洛陽,您再派一名使者前去陛見天子,遊說天子定都許縣便可以了。”
曹操瞪大眼睛道:“就這~”
戲誌才點頭道:“不錯,就這麽簡單。”
曹操:“如果劉繇的人對天子行隔絕內外之策,又當如何?”
“主公,可讓荀彧修書一封,請侍中大夫鍾繇代為從中聯絡。”
曹操抬手一拍額頭道:“我怎麽將鍾元常給忘了呢,他在長安時還曾為我派去的使者引見過天子。”
頓了頓,曹操又擔心地道:“誌才,如果天子堅持要去江東,那又當如何?”
戲誌才搖頭道:“絕對不會。”
“哦,誌才怎會如此肯定?”
“主公,天子年幼,隻會依賴身邊的幾位老臣。國舅伏完和董承一個是徐州人氏,一個則是冀州人氏,太尉楊彪則是關中人氏,這些人隻要有一絲的希望,他們都不會讚成天子前往江東避難。而主公治下的許縣恰好處於徐州,冀州和關中三地之間,是除洛陽之外最適合定都的地方。”
曹操樂道:“聽誌才一席話。我對迎駕之事更有把握了。不過,還有一個問題,若是袁紹也派人去迎接天子,那我該怎麽辦?”
戲誌才:“主公放心,袁紹是絕對不會迎接天子的。”
“這又是為何?”
“主公難道忘了,當日諸侯討董卓時,袁使君曾公開稱天子是偽帝,他要是將天子接去冀州,豈不是自扇耳光嗎。”
曹操哈哈一笑道:“誌才說的不錯,本初兄最愛麵子,他必定不會行此出耳反耳之事。”
戲誌才:“主公,雖說袁使君不會將天子接去冀州,可一旦主公將天子接來許縣,他肯定會大為不滿,皆時,主公還要對其多加安撫,盡量不要同袁使君過早的決裂。”
“誌才盡可放心,此事我會記在心上的。”
曹操說完,見誌才額頭已經冒出了虛汗,他連忙起身告辭,讓戲誌才安心休息。
曹操剛走到帳門處,卻聽見身後傳來戲誌才的聲音,“主公,穎川郭嘉郭奉孝的智謀勝我十倍,還請主公盡早派人詔其來身邊效力,有他扶佐,主公大業必成。”
曹操聞聽此言,眼眶頓時泛紅起來,他回過頭道:“我有誌才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說完,他轉身快走出軍帳。
回到自己的中軍大帳,曹操立刻給留守在鄄城的荀彧寫了一封書信,將他和戲誌才商量的結果告訴了荀彧,讓荀彧給鍾繇寫封書信,請鍾繇在天子麵前代為進言。
臨收尾時,曹操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添上了一句話,“誌才舉薦穎川郭嘉,文若以為如何?”
寫完信後,曹操叫來典韋,命他立刻派人騎快馬將書信送去鄄城,交給荀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