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投來的視線鋒芒如刀,被血脈壓製了二十年的顧如雪到底是沒有勇氣給宣沫沫回答。

宣沫沫直接把長桌往自己的方向拉,給顧如雪空出跑路的位置。

豪橫道:“不想跟輪胎哥聯姻就跟姐走,姐還是養得起你的!”

顧如雪捏緊了小手,吞咽一下,深呼吸好幾口氣才終於鼓足勇氣站起身。

在顧夢書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她去到了宣沫沫身旁。

低聲說道:“姐姐,我是個獨立的個體,不是顧家隨意買賣的物品,我想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說得好!”宣沫沫拍了拍顧如雪的肩,得瑟地衝顧夢書眉梢一挑,“人我就帶走了,以後如雪就是我妹妹,誰敢來搶她,先問過我的拳頭樂不樂意!”

她揮了揮小拳頭,好像是在威脅,而後拽著顧如雪手腕大步流星離開。

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顧夢書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又下不去。

直至那兩道身影消失在她視線裏,她卻忽而垂眸哼笑一聲。

蠢妹妹長大了,管不住了。

至於那個宣沫沫……倒也算是有情有義。

離開咖啡廳後,顧如雪鬆了口氣,又怯懦地拉著宣沫沫的衣角,“沫沫,我們要去哪裏啊?”

她像是被困了二十年的小雀,突然回歸大自然,一時之間失了方向。

好像這世界再大,也沒有她能去的地方。

“跟姐走就對了!”宣沫沫自信邁步向前,絲毫沒有搶了別人妹妹的羞愧感。

她帶著顧如雪去她往常買衣服的集市,先置辦了兩身換洗衣服,又買了些生活用品。

最後坐班車回了軍區大院這邊,去找盛夏。

以往買衣服隻去百貨大樓,出行永遠有司機接送的顧如雪,體會逛集市、坐班車之後,興奮得像個小孩子。

好刺激的生活,剛才那種迷茫的感覺全然沒有了。

到了一棟三層的樓房前,宣沫沫帶她上樓,敲響了二樓的其中一扇門。

來開門的是個成熟的大姐姐。

“沫沫!”

盛夏激動地抱住宣沫沫,這幾天宣沫沫不知道在忙啥,都不來找她玩了。

視線挪到一旁乖巧的女孩身上,她眼神帶著打量,打量中毫不掩飾的興奮。

“你上哪兒拐來個小甜妹?”

宣沫沫昂首挺胸,頗為自豪,“我的新妹妹!競爭對手的妹妹,我直接偷家去了!”

對於宣沫沫的話,盛夏絲毫沒有懷疑也沒有震驚,像是這丫頭能幹出來的事兒。

她拉著顧如雪進門,“妹妹,來坐!快說說,你怎麽被沫沫騙回來的?”

“怎麽能說是騙呢?明明就是拐!”宣沫沫理直氣壯。

盛夏無語撇她一眼,“你倒是實誠。”

顧如雪從沒感覺過這麽輕鬆歡快的氛圍,心裏那點緊張頓時消散殆盡了。

盛夏這裏地方大,還有一個空房間,宣沫沫讓顧如雪暫時在這住著,等高考成績出來了再想下一步。

當務之急還是培養顧如雪的生活自理能力。

三人一起去菜市買了菜,宣沫沫教她們做飯。

畢竟顧如雪手裏隻剩兩萬多塊錢,不會做飯天天去外麵吃早晚荷包見底。

至於盛夏……

宣沫沫有幸嚐過一次盛夏的廚藝。

隻能說懷疑盛夏有毒害她的傾向。

哦,忘了說。

祁嘯要上班,宣沫沫要搞公司的事情,兩人忙得不著家。

所以把宣溪和祁元都送回宣家去住著了。

晚上祁嘯回家沒見著宣沫沫的人影,就知道她肯定是跑到盛夏那裏去了。

人很齊,出去忙工廠選址的沈淳熙也回來了。

看到多了個小甜妹,祁嘯淡淡打了聲招呼,而後看向宣沫沫。

冷峻的麵容寫滿無奈:“你把顧夢書她妹妹拐回來了?”

不用問就知道,小姑娘偷家去了。

“顧什麽?什麽書?你在說什麽呀,我根本聽不懂呢!”

宣沫沫笑嘻嘻地裝瘋賣傻,一把勾住顧如雪的肩,“這明明是我妹妹。”

祁嘯無語。

上次宣海問宣沫沫這四處認弟弟的性子能不能改改。

改了,改得很好。

改成認妹妹了。

顧如雪抿著唇,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祁嘯,同時還暗含些期待。

這個男人看上去就很可怕,希望他不要把我趕走……

祁嘯自然是不會的,他向來不幹預宣沫沫的行事作風。

大不了顧家找上門討要說法的時候,他替小姑娘頂著。

……

顧家。

顧夢書剛一進門,父親顧望秋如狼般的眼神投射在她身上。

聲音冷冷傳來,蘊著怒意:“小雪呢?”

顧夢書梗了梗脖子,不卑不亢地回答:“她不回來了。”

“不回來?”顧望秋陰沉著臉,深邃凹陷的眸子裏怒火在跳躍。

“對,不回來了。”

顧夢書聲音清冷平淡,聽不出喜怒,好似隻是在傳達一個無關緊要的消息。

她說:“小雪拒絕聯姻,離家出走,去她朋友家裏住了。”

“混賬!”

顧望秋一拍桌子,雷霆震怒,花白的頭發連帶著顫抖了兩下,神情恐怖得像是要吃人。

“你知不知道米家的生產線對我們而言有多重要,小雪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不會將她抓回來嗎?由著她任性,你這個姐姐到底是怎麽當的!聯姻的事情黃了,我們顧家損失有多大你不清楚嗎?!讓你接手公司事務,你就是這樣負責的?”

一通謾罵裏,在乎的隻有和米家的商業合作,無視了顧如雪的個人想法,也無視了顧夢書這幾年對公司的付出。

“攔不住。”

顧夢書仍舊平平淡淡地說著,並沒有被顧望秋的怒氣震懾到。

她抬眸看向坐在沙發上那位猶如至高無上不可忤逆的王,心髒一點一點往下沉。

最後紅唇中緩緩吐出一句:“是我不想攔。”

“混賬!”顧望秋更氣了,讓傭人拿來鞭子,二話不說對顧夢書家法伺候。

兩個傭人上前羈押顧夢書,她動了動肩膀,自己掀了掀裙擺跪在地上,腰杆挺直目視前方。

那雙勾人的丹鳳眼裏不見畏懼,她像紅玫瑰那樣冷豔、張揚,亦是在寒風中不願低頭的梅。

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她穿衣服不會暴露出來的後背,裙子被鞭子抽裂,白皙肌膚上露出一道道血痕,看著格外刺眼。

傭人都不忍心了,輕聲勸道:“大小姐,您還是跟老爺服個軟,去把二小姐找回來吧。”

顧夢書始終咬緊牙關抿緊唇瓣一聲不吭。

既然逃了,就沒有再回來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