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沫,不可以沒禮貌。”宣海微笑著輕聲斥責。

宣沫沫撇撇嘴,頓時不說話了。

她懟天懟地懟上帝,唯獨最聽哥哥的話。

畢竟,她是哥哥帶大的。

長兄如父,隻有哥哥最寵她,她也最尊重哥哥。

“原來是何家老爺子,請坐吧。”唐文珠率先回過神來,禮貌地請何老爺子進門喝茶。

這是祁家的私事,宣家人識趣地找了個借口,先回隔壁盛家歇息去了。

宣溪想留下旁聽,被宣沫沫一腳送出了門。

“姐,小元像我親弟弟一樣,他喊我一聲小舅舅,我就有資格留在這聽。”

當弟弟當久了,總是被哥哥姐姐們使喚,終於能體會一下當哥哥的感受,宣溪自然舍不得祁元被送走。

不說別的,光說這段時間的相處,他也是舍不得祁元被接回何家去的。

“你看看這屋裏坐著的人,有你能說得上話的份嗎?”

宣溪朝客廳掃了一眼,麵帶微笑卻不帶和善的唐文珠、祁勇,沉著臉苦思冥想的祁吟,以及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緒的祁嘯。

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老油條,自己在這哪怕持反對意見,估計也是插不上話的。

就算插上話了,也沒人會理會他。

宣溪訕訕離開了,宣沫沫想跟著走,省得摻和麻煩事兒。

“宣沫沫。”

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宣沫沫腳步一頓,扭頭就對上了祁嘯意味深長的眼神。

仿佛在說:想跑?沒門。

“過來坐。”祁嘯唇角抿出一絲笑意,卻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宣沫沫深呼吸一口氣。

造孽啊!

同樣是祁家媳婦,憑什麽秋華就能去隔壁找盛夏打麻將,她要在這裏遭罪?!

天理難容!

秋華表示:沒辦法,誰讓你是祁元養母呢?

客廳的氣氛彌漫著詭異,明明都對彼此的目的心知肚明,卻誰都沒有主動提起此事。

在雙方多次言語推拉後,宣沫沫這直來直往的性子到底是忍不住了。

一拍大腿,豪邁道:“老頭,你不是來接你孫子的嗎?磨磨唧唧地幹啥呢?不敢提不如趕緊回去睡覺算了,一把年紀還四處奔波,不嫌累啊?”

何老爺子啞然。

這小姑娘是真的很沒有禮貌!

“沫沫,注意措辭。何老爺子是京市商圈貴胄,可不能怠慢了。”唐文珠這話像是斥責,又更像是提醒。

京市商圈裏有權有勢的何家,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釘。祁元作為何家唯一的繼承人,一旦被接回何家認祖歸宗,日後難說要經曆多少明槍暗箭。

想讓祁元快樂長大,怕是難以實現了。

祁元是方靖的兒子,方靖是祁嘯的戰友,到最後祁元能不能跟何老爺子走,決定權還是在於祁嘯和宣沫沫這對養父母。

所以唐文珠也隻能暗地裏提個醒,做不了主。

“京市貴胄又怎麽樣?還不是個老頭?”

宣沫沫不以為然地翹起二郎腿,姿態恣意散漫,道:“老頭,之前不是已經跟你說好了嗎?等祁元讀完小學就會把他送回京市來,至於他要不要跟你回何家,得看他自己的意願了。你大過年的幹啥來了?”

想提前接祁元回何家的小心思被宣沫沫這番話戳得沒法說出口了,何老爺子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斟酌片刻後才道:

“祁將軍和祁夫人算是小元的爺爺奶奶,我要把小元接回何家,總得來打個招呼。再說了,過年誰人家裏不是熱熱鬧鬧的?我這個老頭子隻有小元一個親人了,與其自己孤零零在家待著,不如來看看孫子。”

說到這裏,何老爺子下意識環顧四周,“對了,小元呢?”

藏在房間裏的祁元聽到了外麵所有談話,終於明白為什麽小舅舅讓他躲在這裏不要出去了。

原來是怪爺爺來了,想要將他帶走。

可是,怪爺爺好像挺可憐的,祁家過年放鞭炮,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吃飯,而怪爺爺隻能自己在家裏過年,連個陪他說話的人都沒有。

“老頭,你賣慘也不找個合適點的理由。”宣沫沫對此並不受用,直接戳穿道:“京市何家,家裏多少傭人暫且不說,商圈多少人趁著年關去送禮走關係,怕是門庭若市了吧?你想清靜都難,還好意思說自己孤零零的?”

再次被戳穿,何老爺子老臉都快羞紅了。

嘖,宣丫頭看著瘋,倒是什麽都看得透徹呢!

我都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給我留點麵子!

“不必再商量了,就按之前所說,等小元讀完小學,我會將他送回京市念初中。要不要跟你回何家,等他到時候心智成熟些了自己做決定。”

祁嘯開口就像是給何老爺子定了死期,此事仿佛已經再沒可以商量的餘地。

等到祁元讀完小學……也就是四年後。

何老爺子歎了口氣,“我這副老骨頭,不知道還能等多久啊。”

不僅是等祁元認祖歸宗的那天,還要等祁元成長起來,能夠擔起何家的擔子。

自己怕是看不到那一天的到來了。

聞言,祁嘯明顯怔了一瞬。

是啊,他隻想著小姑娘舍不得祁元,卻忘記考慮以何老爺子現在的年紀,過一天少一天,還有多少年可以等呢?

其實他並不是非要留祁元在身邊。

收養祁元,是因為方靖臨終前托孤,讓他好好照顧祁元,撫養祁元成人。

現在陷入兩難,也是因為何老爺子是方靖的生父。

哪怕他對祁元沒有感情,不忌憚何老爺子的地位,也很難代替方靖來做出抉擇。

祁嘯看向身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正在怡然自得吃著冰葡萄的小姑娘,突然有些好奇如果是她的話,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察覺到炙熱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宣沫沫心髒一緊,緩緩扭頭對上了祁嘯目光灼灼的眸子。

她頓時心中敲響警鈴,連忙將桌上那碗冰葡萄抱在懷裏,警惕地扭過身去。

“不給,就剩幾顆了,要吃你自己凍去!”

祁嘯:……

事態緊急,何老爺子都上門要人了,怎麽你腦子裏還是隻有吃吃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