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池秋雨一驚,呼的一下站起,顫聲說,“你是說……是說大巴車……”
這一瞬間,隻覺身體所有的血液,都往上衝,腦袋轟轟直響,說不出是震憾,還是驚恐。
從小到大,她隻知道父母是在一次車禍中喪生,可是,沒有人和她提過那個畫麵,更沒有人確切的說過大巴車。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上一回她的夢裏,會真實的出現一輛大巴車和一輛大貨車相撞的情景?
“不錯,大巴車!”沈中天見她臉色大變,臉上帶出些殘酷的笑意,淡淡的說,“一輛載滿了人的大巴車,和一輛裝滿貨的大巴車,迎頭相撞,兩個司機當場身亡,大巴車上,隻有三個人幸存!”
“三個人幸存……三個人幸存……”池秋雨喃喃自語,身子晃了晃,慢慢坐倒,整個人無力的倒入椅子裏。
會見室的門“嘩”的一聲打開,程子騰快步衝進來,一把把她抱住,連聲喊,“秋雨!你怎麽樣?秋雨!”
“子……子騰……”池秋雨抬起頭,看到程子騰那張帶著焦急的俊臉,一瞬間,所有的驚恐震憾,都變成刺骨的傷痛,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抱住他喊,“子騰,我在車上!那天我在車上!”
除了這個解釋,再沒有什麽能夠說明,她為什麽會在夢裏看到那輛大巴,為什麽會看到和它相撞的大貨車。一直以為,是父母出行,把她留在海濘,可是,現在才知道,她竟然在車上!她就是三個幸存者之一!
看到她滿臉的傷痛,程子騰的心,也跟著狠狠一疼,柔聲說,“秋雨,別想太多,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抱起她,轉身就向門口走。
“程子騰!”身後,沈中天隔著欄杆把他喊住,冷笑說,“既然我是重犯,你卻讓你的女人見我,算不算以權謀私啊?”
程子騰腳步一停,聽他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監控室裏,江政委背著手走來走去,搖頭說,“我就說,她一個女人能有什麽用?能問出什麽有用的線索?二十年前的事,不是早已經知道?還那麽大的反應!”
沒有人去理他。
無眉抱著電腦,不斷的在軍網的數據庫中,查找當年的蛛絲馬跡。無良和無名頭對頭,查找沈中天口供中的破綻,就連柯晨凱,也是一臉凝重,盯著剛才的監控錄相,一次次反複的播放……
能有什麽用?
江政委忍不住冷哼一聲,說,“我去問!我就不信問不出來!”說完,就向會見室走。
可是等他走進會見室,卻發現欄杆的另一邊,隻剩一把空椅子等著他。沈中天早已被押了回去。
另一間辦公室裏,程子騰看著懷裏放聲痛哭的女人,一下子也不知道怎麽安慰,隻是緊緊的抱著她,在她肩頭輕拍,不勸,也不哄,任她痛快的哭個夠,隻是讓她知道,他在!
二十年所受,在這一哭中盡情的發泄。過了好一會兒,池秋雨才慢慢收住哭聲,從程子騰懷裏抬頭,才發現已經到了另一間陌生的屋子,忙說,“子騰,我是不是搞砸了?什麽都沒有問到!”
這樣的情緒下,她想到的,居然是這件案子!
心底,是對她深深的疼惜,程子騰擁她入懷,輕輕搖頭,“不是,秋雨,你不知道,今天是他說話最多的時候,裏邊有好多我們可以用到的線索。
是啊,當年,阿竹的家人,還有池明城那一艘貨船,都是沈中天暗中下的黑手。隻要調出當年的檔案,就能找出他和黑幫的聯係。
“是嗎?”池秋雨擦一把淚,唇角卻挑出笑容,點頭說,“那就好!那就好!”
“嗯!”程子騰應一聲,沉默一下,才慢慢問,“秋雨,剛才,你怎麽了?”
認識她這麽久,不管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除去那次她睡夢中的大哭,他從來沒有見她如此的失態。
她是他的女人,他並不想窺探她的隱私,可是,如果這隱私讓她傷心流淚,他希望能替他排解。
池秋雨的臉,又變的蒼白,微微咬唇,輕聲說,“子騰,從小到大,我隻知道我父母死於車禍,並不知道詳情。可是,我上次看過父母留下的書信,就突然做了一個夢,夢到一輛大巴,載著我爸爸媽媽,和一輛裝滿貨物的大卡車相撞,我……我……”
說到這裏,隻覺得喉嚨像是堵上一個硬塊,再也說不下去,搖一搖頭,勉強壓下自己的情緒,才又輕聲說,“那個夢,竟然和沈中天的話完全吻合,如果,不是因為我在車上,又怎麽會看到?”
“你在車上……”這個時候,程子騰才知道,她大聲喊的“在車上”竟然是在那輛出事的大巴車上。
那麽說,當時她是親眼看到自己的父母出事?親眼看到那輛大巴那血肉模糊的場麵。
那時,她才三歲啊!
這一瞬間,他想起那一夜,他連夜趕回家裏,偷入她的臥室,卻看到她在睡夢裏大哭的情形。
程子騰輕吸一口涼聲,緊緊擁她入懷,輕聲說,“秋雨!別想!別亂想!”
一個三歲的孩子,親眼看到自己父母以那樣的方式離開她,是不是,她下意識的不願相信,所以,才會下意識的放棄那段記憶?
如果……
如果不是他急於破案,自私的把她攪進來,是不是,她永遠不會想起這個噩夢?
“子騰?”埋首在他懷裏,池秋雨用不穩定的聲音低喊,輕聲說,“我想回海濘去!”
她想去問問顧盼影,當初,為什麽要出賣她的父親?
她也想問問衛文清,當初,是不是根本就知道那一切是顧盼影造成?
如果是,他為什麽還要眼睜睜看著父親變的一文不名,看著他被迫離開海濘?
是不是,他的私心,也以為母親會為此,離開父親?
“秋雨!”程子騰輕輕搖頭,輕聲說,“年還沒有過完,我這裏又抽不開身,你一個人回海濘,我不放心,不如在基地住幾天吧!”
“我……”池秋雨張了張嘴,看到他擔憂的眸子,隻好輕輕點頭。
是啊,他不放心,今天自己的狀態,他怎麽會放心?如果,他知道自己想要做的事,知道自己要去麵對衛家的人,又怎麽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