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對我有想法了，所以才會覺得我們之間會出事。對嗎？”
女孩的聲音輕飄飄的，卻足夠振聾發聵。
她的目光、她的一字一句，正如此刻懸在頭頂的毒辣日光，將自己內心深處的某種念頭照得無所遁形。
突兀的鈴聲響起，是剛才定的鬧鍾，離上班時間隻剩一刻鍾了。林雨山看了一眼，掐掉。
“我今天來找你隻是道謝而已。”徐孟洲雙眼蒙上一層寒意，他換上距離感十足的口吻，站起身往前邁出兩步：“昨晚的情況我有必要了解清楚。既然現在已經沒有疑問了，走吧，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去奶茶店。”
林雨山眼眶紅紅的，她死死咬著唇，眸中透著不甘，“你是問清楚了，那我呢？你昨天抱我了，你就打算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嗎？”
徐孟洲腳步頓住，一枚葉片被風吹落到他肩膀上。
在他的道德觀裏，他根本不屑用所謂“酒後失憶”作為自己做錯事的擋箭牌，做了就是做了。
可究竟要怎麽彌補錯誤？
是對她說：那不如我們就試著談戀愛吧？還是說：對不起，這個擁抱不算數？
這兩個，他都講不出口。
過了許久，徐孟洲側身回頭看向她，鄭重道：“對不起，我承認我昨晚的失態。如果你願意的話，在我能力範圍以內，你可以無條件向我提一個要求，無論什麽方麵。”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
“……”
現在輪到林雨山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她早就知道徐孟洲對自己根本沒意思，之前朝他張牙舞爪地說出‘你對我有想法了’這種話純屬情緒上頭，一時嘴快圖個爽而已。畢竟自己一激動就嘴快的毛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她還不了解他嗎…他就是表麵溫和好說話而已，實際上自己內心那套道德秩序比鐵還硬，誰都破壞不了。
可沒想到徐孟洲竟然會這麽說，她有些意外。
行吧。既然他認了，也提出了補償方案，不算逃避。
林雨山忍不住瞥他一眼，將信將疑地問：“真的是無條件嗎？隨便什麽要求都行？比如，讓你在電影院裏大喊一句我褲子穿反了！類似這種都行？”
徐孟洲覺得自己現在一定是又氣又笑才會嘴角抽搐。前一秒還處在內疚情緒中，下一秒就以一種很滑稽的姿態像拔蘿卜似的被女孩從泥地裏拔出來。
不愧是年輕人，昨晚的真心話大冒險她不上場可惜了。
“當然是在我能力範圍之內…”徐孟洲強行壓下抽搐的嘴角，“我是說真的，別兒戲過去了。”
林雨山低笑著哦了一聲，起身越過他往前走，“這個願望，暫時待定。”
“走吧，現在要回店裏了。”
徐孟洲開車將她送回奶茶店。那個邀請林雨山一起吃飯的男店員見到二人下了同一輛車，便癟了癟嘴知道自己沒戲了，下午的工作時間一直很規矩，沒再和她說過暗示的話。
林雨山目送徐孟洲的車離開後麻利地係上圍裙，一邊戴手套一邊歪頭思索著。
究竟要給他提一個什麽樣的要求，才算物超所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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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天的誤會已經解除了，可這段時間以來，徐孟洲與林雨山二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怎麽聯係。
其實自從林雨山上大學之後，隻要不是什麽需要家長出麵的事，兩人的確可以不用怎麽聯係。
可能更大的原因，是因為那個醉後擁抱來有些草率，有些莫名其妙，徐孟洲實在沒辦法解釋。
他忽然覺得今年的暑假似乎比往年更忙了。
自從他和黃楹離婚後，徐父失去了黃家以及電力公司各家裙帶單位的支持，新能集團的大額訂單數量銳減，營業額也比全盛時期遜色不少。
這個暑假，徐父開始隔三岔五地叫徐孟洲回去熟悉公司，態度卻比之前好了許多，旁敲側擊地表達讓他接班的意思。
徐孟洲雖說依舊沒這個意向，但看到父親再也沒提讓他複婚的事情，也開始主動培養新的一批業務團隊，他便沒有像之前那般斬釘截鐵的表態了。
畢竟是父子，血濃於水。徐孟洲想著，既然公司有些事情父親不放心交給外人做，自己能幫就幫，就當是在新能集團打個暑期工好了，還是不收錢的那種。
八月的第一個周五，徐孟洲驅車從新能集團出來打算回家取一個裝著重要文件的U盤。陸堃忽然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怎麽了？”徐孟洲劃開屏幕點擊接聽。
“這不是有個事找你幫忙嗎？”陸堃那邊背景音很嘈雜，似乎人很多。
“不幫，別找我給你摳需求了，你自己想想都多少次了？我這會兒剛從新能出來，放過我吧。”徐孟洲立刻打斷他，“放暑假一個月了，我就沒清閑過。”
聽聲音，陸堃這次難得正經一回：“哪兒啊？我知道你最近忙著呢，和工作沒關係！是私人的事情。兄弟，你幫我約個人。”
徐孟洲被他突然這麽一下弄得有些懵：“我幫你約人？是誰啊。”
“那個…能幫我約下小陳老師不？”陸堃一個大男人的聲音突然開始扭怩起來，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們倆不是同事嗎，你幫我問問她明天有沒有空唄？”
“陸堃？你們倆怎麽……”徐孟洲直接瞳孔地震，驚詫道：“你先說說約小陳老師出來幹什麽吧。”
“嘿嘿…就是上次你喝醉那回，我不是順便送她回家了嗎。”陸堃的聲音肉眼可見的開心：“後邊我加了她微信找她聊天來著，但她好像對我不太感冒的樣子。這不是我們公司那片園區明天要舉辦一場職工羽毛球賽嘛，可以帶兩個朋友去。那不正好，我就帶你和小陳老師一起去，興許能增進感情呢！”
陸堃和徐孟洲同年的，今年都三十了，可陸堃卻連個正兒八經的女朋友都沒談過。
他長相屬於英武那掛的，身材高大且酷愛健身，隻是腦袋裏麵貌似根本沒有負責細心的那塊區域。導致大學時期追女生屢屢受挫。不是壓根追不上，就是當朋友處了一段時間後女生被他的鐵直男思維嚇到。
“請問你是怎麽得出帶人家打羽毛球就能增進感情這種結論的…”徐孟洲一邊看路，一邊冷靜幫他分析：“小陳老師平常在辦公室的時候，我看她挺內向的樣子，話也不多。你貿然叫人家去打球能行嗎。都三十歲了，你追女孩子是不是該想點別的辦法了……”
陸堃音量一下子拔高：“別！說到感情史你可沒資格笑話我，我還能不知道你？大學那會那麽多學妹追你，你愣是一個都沒看上，結果一畢業就被你爸逼著火急火燎結婚了。不就等於一個都沒談過？你這叫以五十步笑百步好不好！”
徐孟洲咳嗽兩聲，無法反駁。陸堃說得好像也沒錯。
“打住，先別激動。”徐孟洲挑了挑眉，往左駛進一條輔路，“我先表態，明天打球我可以去。但邀請小陳老師這件事得你自己來說，畢竟這是你公司的活動，最好還是征求她本人的真實意願。我和她是同事，萬一她不想去、當著我的麵又不好拒絕，事後弄得她不愉快就不好了。”
“唉…你這！好吧，也是這麽個道理。”陸堃猶豫片刻，說：“行，那我待會兒自己問問她吧。但是不管她來不來，你明天一定得來哈！我們公司人都太菜了，我得找個靠譜隊友才能拿獎金呢。”
“獎金多少？”
“8000呢！”陸堃嘖嘖道：“不過這是整個園區的一等獎才能拿到的。我今年能不能換個新手機就靠你了哈！”
徐孟洲笑笑：“我看你手機還能繼續堅持兩年，萬一拿了獎金就別亂花好好存銀行。你手裏的買房錢一點一滴攢了多少年了，別說這種話，我都替你心疼。”
“哎呦行了行了，不嫌肉麻？”陸堃哎呦一聲，嫌棄地說：“跟個老媽子似的。那就這麽說定了哈！掛了！”
徐孟洲掛斷電話，看了眼導航，距離華辰公館還有五千米左右。
回到家，他先將找到的U盤插進筆電，用藍牙音箱播放音樂，然後繼續在公司未完成的工作。
電腦登錄著微信，頁麵上的紅點顯示有朋友發布了一條新朋友圈，他下意識點掉紅點。
頁麵在眼前一閃，徐孟洲覺得眼熟，又重新打開。
林雨山發了一條朋友圈。
【終於拿到了第一個月的兼職工資，感受到了體力勞動的辛苦，就當是為了以後去山裏麵提前鍛煉身體啦！給自己獎勵一杯自己親手製作的奶茶(●'◡'●)！】
她配的是一張賣相很好的奶茶圖片。白綠相間的底，配上淡黃色的奶蓋，奶蓋上堆放著三顆對半切開的飽滿青提，撒上抹茶粉，最後在上方點綴一小片薄荷葉，充滿夏日氛圍，光看圖片都令人覺得清爽。
從宿舍搬出去與朋友合租之後，她似乎真的變得開朗些了。看著她越來越好的樣子，徐孟洲唇角不禁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