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靠得極近,原本清晰的麵孔,因為過近的距離反而變得模糊起來。

蔣舟同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問這種無厘頭的問題。

路行危身上的熱氣擠壓著蔣舟同身邊的空氣,他屏住呼吸,抬眸看著路行危略帶希冀的神情。

他在思考,路行危期待著他給出怎麽樣的回答?

如果蔣舟同能看透他,一定會給出相反的答案。

可他沒能看透路行危,所以選擇實話實說:“不是。”

路行危扣著他的五指驟然收緊,蔣舟同疼得皺起眉頭,正想發難,路行危已經鬆開,靠回了自己的座椅上。

蔣舟同不悅地掃他一眼,揉了揉被他抓疼的地方。

在黑暗的環境裏,路行危眼神落在蔣舟同身上,他感覺自己贏了,蔣舟同的答案,是他想要的。

文藝愛情片不是蔣舟同常看的類型,有種小說裏青春疼痛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職業,半場電影下來,蔣舟同都在分析電影的節奏,和編劇的留白以及台詞功底,說實話,非常的粗糙。劇情老套狗血,節奏一塌糊塗,敘事跳躍不清不楚,如果收到這樣的劇本投稿,蔣舟同會毫不猶豫駁回。

蔣舟同最後完全失去興趣,回過神來發現身邊的人好像很久沒了動靜,他側頭看了一眼,路行危雙手環在胸前,像大爺似的翹著腿,微微偏著頭,呼吸均勻,早就陷入熟睡當中。

那麽困在家裏不好嗎?非要花錢來電影院睡覺?

整場電影結束,最後大結局和蔣舟同預想的一樣,“分別幾年後,兩人再見……”就算是破鏡重圓,這樣千篇一律的劇情無聊透頂。

電影院觀眾逐漸散場,蔣舟同身邊的人還在睡,他用手推了路行危一下,後者迷迷瞪瞪睜開眼睛,“別碰我……”

轉頭一看是蔣舟同,聲音逐漸弱了下去。

他反應過來所處的環境,“嘖”了一聲,說:“這就完了?意猶未盡。”

蔣舟同似笑非笑道:“結局女主和男主是親兄妹。”

路行危愣了一下,心想現在的文藝片這麽狂野嗎?

“這有違人倫。”

蔣舟同哂笑,趙思媛聽後也跟著笑,路行危不明所以地看著蔣舟同。

“走吧。”蔣舟同起身道。

路行危跟著站起來,看著蔣舟同的背影,突然想餓虎撲食一般勾住他的肩膀,咬牙道:“你耍我?”

蔣舟同臉上帶著笑,用胳膊撞了他一下,“誰讓你睡覺?”

路行危本來想收拾收拾他,結果看見蔣舟同嘴角來之不易的笑容,心一下就化了,他覺得自己有大毛病,突然就理解為什麽會有烽火戲諸侯的故事。

如果他摔一大跟頭蔣舟同會笑,他摔得再疼也覺得心甘情願。

趙思媛跟在兩人身後走出來,聞言道:“電影確實不太好看,我差點都睡著了。”

蔣舟同嘴角的笑容仿佛曇花一現,把路行危的手臂從自己肩上推下去。

“嗯,劇情太老套了。”

路行危眯起眼睛,心想好不容易蔣舟同給他一個好臉色,就這麽短暫地消失了。

看完電影之後,三人打道回府,先回公司拿了趙思媛的行李,又送她去公寓附近的酒店。

“明天見。”拿到房卡後,趙思媛回頭看向蔣舟同二人。

蔣舟同禮貌笑了笑:“明天見。”

目送趙思媛上樓之後,兩人轉身離開。

路行危隨口問道:“她就是你喜歡的人?”

蔣舟同道:“跟你無關。”

“我們是朋友,我問一下怎麽了?”

“不怎麽,這是我的隱私。”

“明天打算去哪兒玩?”

“房子找到了沒有。”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出來。

路行危心中警鈴大作,想起自己之前說讓他給兩天時間再搬出去的話。

“我睡沙發又不占地方,你非急著趕我走幹什麽?”路行危死擰著眉頭,“我走了,你就可以讓趙思媛住你家?”

蔣舟同沒這樣打算,就算路行危沒有出現,他也不會讓趙思媛住進家裏,男女有別,而且他們並不算很熟。

但蔣舟同現在不想解釋,他就是想讓路行危趕緊走,這樣自己的生活就可以回歸平靜。

路行危看他沉默的表情,相當於是默認。

他磨了磨牙尖,沉著臉半天沒說話。蔣舟同這人吃軟不吃硬,你跟他來硬的他能比你更硬,掘起來跟頭驢似的,路行危深吸一口氣,說:“我真的沒地方可以去,但凡有地方我有病嗎?我拿熱臉貼你的冷屁股?你收留我一段時間,等我爸把這段時間挺過去,到時候你留我也沒用,我也得走。你說我們不適合談戀愛,我承認,我過去是有錯,我對不起你,現在咱倆當普通朋友還不行嗎?”

蔣舟同看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路行危接著道:“如果你還覺得不合適,我可以改,我以前那些毛病我盡力去改,你就沒發現我跟以前不一樣了嗎?”

的確不一樣了,如果以前遇到剛才那種情況,這位大少爺會直接甩臉色走人,等其他人上他跟前認錯才算過去。

“我現在也是普通人,我想貼近普通人的生活,可我認識的可以過普通生活的人隻有你一個,如果你都不願意管我,我就隻能被追債的弄去洗碗洗盤子當服務生還債。”

想象一下路行危洗碗洗盤子當服務生……想象不出來。

“蔣舟同,作為朋友,我想了解你的生活。”

蔣舟同的心好像被撥了一下。

“我有很多不懂的事情,你可以慢慢交我,如果你不願意交我,我可以自己用百度學習。”

蔣舟同:“……”

蔣舟同沒有立刻回應路行危的話。

當初他說做朋友,隻是想諷刺路行危,他不知道分手以後真的還可以做朋友嗎?

但是在路行危眼中是沒有任何負擔的。

“你看,今天我不也沒有打攪你們?”

聞言,蔣舟同冷颼颼地看了他一眼。

蔣舟同以為路行危會跟他老死不相往來,沒想過他們還會再見,還能成為朋友。

對他來說,他利用路行危對感情的無知,做了一些不應該做的事情,雖然並不完全算是他的錯,可他依舊因此消沉了一段時間,害怕自己遇到的人都會像路行危這樣。

但是如果清楚明確地和路行危做朋友,這條路蔣舟同沒有想象過,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蔣舟同並不抗拒交朋友,如果能用一種解釋得通的關係來和路行危相處,是不是會輕鬆一些?反正現在他也不能直接把路行危趕走。

“可以。”蔣舟同沉思許久後道。

路行危嘴角一挑。

“但是,從今以後,以前的事必須翻篇,誰也不能再提。”

沒等路行危高興,蔣舟同又放話了。

路行危擰了擰眉頭,他們曾經有那麽不美好嗎?蔣舟同至於這樣?

不過轉念一想,至少暫時能留下來了。

“行,你說了算。”路行危爽快答應。

蔣舟同又道:“還有,請你自己在‘百度’上學習一些生活常識,用熱水袋燙到自己這類型的蠢事不要再發生。”

“行,聽你的。”

“另外,明後天不許跟著我們,自己學習點外賣,想去哪裏自己看地圖,沒有重要的事情不許聯係我。”

路行危原本晴朗的心情頓時又沉了下來,“我跟著你們怎麽了?你就當多了個保鏢不行嗎?本少爺又不打擾你們卿卿我我,跟著你們也不行?”

蔣舟同冷笑一聲:“還有,不能自稱‘本少爺’。 ”

“所以你承認你們是在卿卿我我?”路行危眯起眸子,麵露不悅。

“這不是你應該管的事情。”

路行危咬著牙關,盯著蔣舟同的背影看了許久,說:“我白住你的房子良心不安,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貼身保鏢,你走一步我跟一步,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不需要。”

第二天一早,蔣舟同黑著臉帶著一個大尾巴出了門。

大尾巴套著一身勉強還算低調的衣服,慢悠悠地跟在蔣舟同身後。

笑話,他怎麽可能放蔣舟同在外麵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自己在家裏像看門的狗一樣等他回來,就算要卿卿我我也得在他看得見的地方。

所以他略施小計,在趙思媛來電話問蔣舟同要吃什麽早餐的時候,他在旁邊隨便點了一碗什麽什麽粉,現在估計趙思媛已經點好了餐坐在飯館裏等著他們了。

蔣舟同疾步走在前麵,路行危身形比他高,腿也比他長,不緊不慢跟在後麵壓根甩不掉。

“別生氣了,我真不打擾你們,一會兒你玩兒你的,當我不存在就行了。”

蔣舟同冷笑,“不用你提醒。”

路行危本來是隨口一說,可接下來的所有行程,蔣舟同儼然是把他當作空氣人,統共沒跟他說過幾句話,還是在趙思媛的提醒下,他才肯來問兩句。

路行危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眼神陰沉沉的,蔣舟同當做沒發現,趙思媛卻有點受不了了。

“舟同,要不讓你朋友回去吧?他這樣我們也沒法好好玩兒。”趙思媛低聲道。

因為說話聲音低,距離就拉近了些。

她還沒等到蔣舟同的回複,一隻強勁的手臂就從身後伸了進來,摟住蔣舟同的肩膀,把人往旁邊推,強行擠進他們兩人之間。

“說什麽悄悄話呢?我也想聽。”

趙思媛回過頭,對上一雙沒什麽溫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