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危覺得今晚的氣氛太好了, 他喜歡蔣舟同微醺的狀態,性格變得很柔軟,很好說話。

所以他暫時不想回家, 他想和蔣舟同這樣一起坐在月光下, 濕潤的海風吹著他們的臉頰,讓周圍一切變得夢幻朦朧起來。

這樣的蔣舟同相當少見, 這樣柔和的氛圍也相當少見, 他貪戀著可以靠近蔣舟同的每一秒。

事實證明, 路行危的想法是正確的。

深夜回到家裏, 蔣舟同已經沒有意識,迷迷糊糊被扛到**,額頭燒得厲害, 倒頭就睡了過去。

第二日恢複意識時,喉嚨裏像燒起來似的,咽口水都疼, 腦袋昏昏沉沉, 頭重腳輕, 睜開眼睛看到天花板不停地在旋轉, 好半天沒反應過來自己身處的環境。

“醒了?”

耳邊響起一道久睡後沙啞的聲音。

蔣舟同迷茫地看過去, 路行危光著膀子躺在他身邊, 頭發淩亂地蓋在臉上,依稀能夠看見那雙困難睜開的眼睛。

蔣舟同徹底蒙了, 他臉頰酡紅,眼裏滿是水霧, 因疼痛遲緩的大腦暫時沒有反應。

他和路行危為什麽會在一起?路行危為什麽光著膀子?

蔣舟同酒量不好, 但是喝酒後不會斷片, 在怔愣幾秒鍾之後, 昨晚的記憶全部湧現在腦海中,路行危說的話、路行危做的事、路行危纏著和喝醉酒的他在海邊坐到半夜……現在,路行危還跟他睡在同一張**。

“你以後還是別喝酒了,昨晚跟個大火球似的,熱得我根本睡不著。”路行危揉了把頭發,露出光潔的額頭,聲音慵懶性感。

蔣舟同瞪著他看了將近一分鍾,突然一腳踹在他的大腿上,開口第一句話便是:“滾下去。”

蔣舟同被自己低啞的聲音嚇了一跳,像嗓子裏裝著十七八個鉛球。

他軟綿綿的一腳對路行危沒有絲毫威懾力,後者覥著臉跟他笑,“你嗓子不會被人毒啞了吧?”

一副幸災樂禍的語氣。

路行危從小到大被人照顧得無微不至,根本不知道感冒發燒是什麽概念。

蔣舟同身體沉重得可怕,但也不甘示弱,回懟:“沒毒啞,就是失憶了。”

路行危臉色一變,一把將他從被窩裏撈起來,蔣舟同沒什麽抵抗能力,身體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因為不小心受到風,趴在他肩膀上發出一陣輕咳。

蔣舟同身上又燙又軟,全身皮膚還泛著詭異的紅色,路行危皺起眉頭,捧起他的臉,疑惑問道:“你怎麽了?喝酒過敏?”

這人壓根不知道感冒是什麽東西,蔣舟同懶得跟他多說,從他懷裏退出來,手腳並用地爬下床,準備去客廳找點感冒藥吃。

走了兩步,他突然回頭看向路行危,說:“從我房間裏滾出去。”

路行危沒時間計較他一大早就翻臉不認人,看他潮紅的臉色,和偏偏倒倒跟沒長骨頭似的身體,一下從**跳下來,一把摟住他的身體,輕鬆帶進自己懷裏。

蔣舟同擰著眉頭推了他兩下,不知道是自己力氣太小,還是他的力氣太大,根本一點作用都沒有。

“放開。”蔣舟同不耐煩地喊道。

路行危皺緊眉頭,問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蔣舟同冷笑一聲,“你能治病?不能就放開我。”

“去醫院。”路行危二話不說將人打橫抱起,突如其來的失重讓蔣舟同一陣眩暈,等他反應過來,已經靠在路行危的胸膛上,被他強勁有力的雙手牢牢鎖在懷中。

“不用去醫院,吃點藥就好了。”蔣舟同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

“去醫院。”路行危臉色沉重,一副不容置喙的語氣。

他抱著蔣舟同輕鬆打開門,剛走到客廳,蔣舟同不緊不慢飄來一句:“你帶我走出這個門,昨晚說的話我就全部忘了。”

蔣舟同不喜歡醫院,也覺得感冒不是什麽大事,沒必要去醫院。

路行危身形一頓,臉色頓時寒了幾分,卻沒有過多猶豫堅持向門邊走去。

蔣舟同見他油鹽不進,有點著急了,“路行危!我不去醫院!”

路行危冷著臉說:“你不是有生活常識嗎?生病了不知道去醫院?”

“我隻是感冒而已,最多一個星期就能自愈。”

路行危繃著下顎線,“萬一沒有呢?你不知道生病會死人嗎?你死了怎麽辦?”

越往下說,路行危的氣息越不穩,如果蔣舟同有個三長兩短他怎麽辦?就算他們以後沒有在一起,至少他知道蔣舟同還活在一個地方好好的,他或許還有機會見到對方,如果蔣舟同死了,他就再也找不到這個人了。

難怪昨晚蔣舟同的身體那麽燙,萬一把身體燒壞了怎麽辦?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他甚至帶上了一些顫音。

蔣舟同愣了一下,路行危沒有生過病,大概不知道一些小病是每個人一生中都會生的。

他拍了下路行危的肩膀,安撫道:“我沒事,隻是感冒,不會死,一般情況下,隻要吃點藥,睡一覺就能退燒。”

路行危腳步頓了下來,眼睛裏帶著些許忐忑不安,問道:“真的?”

蔣舟同點了下頭,說:“嗯,我還不想死。”

“把我放到沙發上。”蔣舟同勾住他的肩膀,難受地閉上眼睛。

路行危看他難受的表情,心裏發緊,不敢再折騰,輕手輕腳地把他抱到沙發前,像對待易碎的瓷器一樣,小心翼翼把他放到沙發上,用手碰了碰他滾燙的臉頰,眼裏的擔憂呼之欲出。

蔣舟同指了指電視櫃旁邊的醫藥箱,“你把醫藥箱拿過來。”

路行危忙不迭地跑過去,把醫藥箱提過去,蔣舟同伸手去接,路行危沒給,說:“你要什麽告訴我,我幫你拿。”

蔣舟同靠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說:“體溫計。”

路行危幹脆坐在地上,打開盒子在裏麵翻找,半晌,他迷茫又著急地抬起頭,“體溫計長什麽樣子?”

蔣舟同閉著眼睛,在心裏歎了聲氣,說:“白色的玻璃管,很細很長,裏麵有水銀。”

路行危低頭翻找,終於找到了一根體溫計,“然後呢?”

“給我就好了。”

蔣舟同接著體溫計,甩了兩下,放到腋下。

期間,路行危就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著他,像一條主人生病自己卻無能為力的小狗。

“藥呢?吃什麽藥?我去冰箱裏找一點冰塊給你降溫?萬一把身體燒壞了怎麽辦?”路行危忐忑不安地問。

“你幫我接杯熱水,拿一條毯子過來。”蔣舟同使喚道。

路行危立刻照做,接了一杯滾燙的水,把房間裏的被子拿了過來。

蔣舟同從他手裏接過被子,蓋在身上,路行危一見立刻急了,忙道:“你都這麽燙了,還蓋被子幹什麽?”

蔣舟同懶懶看他一眼,耐心解釋:“出汗排毒。”

“那我再把熱水袋給你拿過來?”

“不用。”蔣舟同搖頭,“你把箱子裏的布洛芬拿出來。”

路行危什麽都不懂,隻能乖乖照做。

這一刻,路行危十分懊悔自己連生病的經驗都沒有,蔣舟同病了他隻能在旁邊看著,什麽忙也幫不上。

蔣舟同吃完藥躺在沙發上不想動彈,他閉上眼睛,路行危把被子掖到他的下巴,坐在沙發前的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蔣舟同。

蔣舟同有點迷糊,想讓他別看了,自己沒事,說了幾遍路行危根本不聽,索性隨他的便。

蔣舟同閉上眼睛窩在沙發裏,路行危趴在沙發邊緊緊看著他。

他額頭上貼著退燒貼,可憐巴巴地縮在被子裏,因為難受不自覺地皺著眉頭,嘴唇幹澀,冷白的皮膚覆上一層病態的紅,整個人看起來又乖又可憐。

路行危時而用手去摸摸他的臉,探探他的鼻息,不敢挪開眼睛,怕自己一不注意,蔣舟同就會停止呼吸。

蔣舟同慢慢地睡著了,路行危依舊守在沙發邊,寸步不離。

確認蔣舟同睡著之後,他才敢用手去摸蔣舟同幹澀的唇瓣。

路行危不知道生病是種什麽滋味,他隻記得前段時間自己吃了不幹淨的東西肚子疼的時候,真的很難受,提不起力氣,蔣舟同現在肯定很難受,可是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真的有點害怕,蔣舟同會這樣睡著不再醒來,所以他隔幾分鍾就去探一探蔣舟同的鼻息,確保他還活著。

“感冒……”

路行危拿起一旁的手機,進入瀏覽器,他搜索了一下感冒,得出的結果確實不算嚴重。

但是,萬一蔣舟同不是感冒呢?

抱著這種想法,他在瀏覽器裏輸入蔣舟同的症狀,片刻後得到結果,他越往下看,越覺得心驚肉跳,最終自己拿不定注意,還請教了一位“專家”。

聽完專家說的話,路行危全身血液都涼了。

蔣舟同剛睡著不久,忽然聽到路行危在耳邊叫他的名字。

他又困又累,根本不想睜開眼睛搭理對方。

路行危的聲音逐漸變得顫抖起來,晃了晃他的身體,“蔣舟同!你別嚇我,你醒醒!”

蔣舟同被他徹底晃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路行危布滿焦急的臉出現在眼前。

他聲色顫抖,眼眶發紅,有點崩潰,又有點手足無措。

蔣舟同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著他,皺緊眉頭,聲音喑啞,罵道:“你有病啊?”

見他醒過來,路行危如釋重負,忙起身用被子裹住蔣舟同,將他抱起來,一邊說:“咱們去醫院,我問過專家了,他說你是白血病晚期,我們去醫院,你放心,無論花多少錢我一定會治好你,我絕對不會讓你死……”

路行危眼眶濕潤,身體忍不住發抖,他無法想象蔣舟同會死,這個世界會沒有蔣舟同,無論用什麽辦法,他一定會治好蔣舟同。

蔣舟同被他裹在被子裏,一臉懵逼地被抱出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