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我一個人的房子,不是我一個人的婚姻,不是我一個人的家,也有你的一部分,你要參與進來,可是,你什麽都沒有做。”

“如果那隻是我一個人的家,房子我可以自己買,裝修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做,我一個人住在那裏,我什麽都不會抱怨,我甚至可能會樂在其中。可是……我們結婚了,林嶼。這不是一句“你喜歡就好”的事,沒有那麽簡答。”

“你以前沒有說過這個。”林嶼有些慌亂地說。

“因為我腦子出問題了,不清醒。”季久說,聲音比平常要大了一些,在身體裏的酒精的催促下她甚至有點想哭。

“我很愛你,林嶼,比你想的還要愛你,而且你也說過,你愛我,所以我下意識的覺得,你就是這樣子的人,隻是不擅長表達,跟所有的男人一樣,不愛麻煩的覺得happy wife happy life,但是我想我錯了。”

“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以前錄過一個節目,我是無意間看到的,你說,如果要你來裝修房子,你不想要裝修的太複雜,不想要有一個太大的廚房,客廳可以大一點,書房裏要空出一個地方來放麵具,房間裏要有一個大一點的衣帽間,留給妻子放衣服、包包和首飾,客廳裏要裝旋轉樓梯,像電視劇裏一樣,沙發要很大,很軟,角落裏的放一些盆栽,假的那種。”

“你想三十歲左右生孩子,想當一個年輕爸爸,以後教孩子演戲,讓你的朋友教他唱歌,不過重要的還是看另一半的,如果她不想生也沒有關係,兩個人一起過兩人世界,一起去逛書店,去聽音樂劇,看電影,去旅遊,午後去咖啡店喝咖啡或者下雨天窩在沙發上看書也很好。”

“那個時候的你明明很清楚你想要什麽樣子的房子,以及什麽樣的人生,什麽樣的生活,為什麽你和我在一起之後你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季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像是抱怨,像是哭泣,又像是指責。

“每次約會都是我來安排,我叫你去哪兒你就去哪兒,就好像你是我的司機或者我的助理一樣,你從來沒有跟我分享過你喜歡什麽書,或者什麽電影,甚至是什麽咖啡,你隻會,“你看著買就行了”,你唯一需要我的時候,是在你看劇本需要人商量或者是看完一部電影想找人聊聊的時候。”

“甚至就這一點,你可以找我,也可以找你隨便的一個什麽朋友”季久自嘲地說,“對你而言,我不是“非你不可”的那個,從來都不是。”

發泄似的說完這些,季久終於感覺好過了一點,也不再想哭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又說,“當然了,我們倆走到這個地步,不管怎麽樣都不可能是你一個人的錯,我也有問題,如果我一味的指責你也太過分了些,我也為我所有的錯誤向你道歉,林嶼,對不起。”

“你沒有錯。”林嶼慌亂地開口,“是我的錯。”

季久搖了搖頭,好像在反對些什麽,但不知道是在反對林嶼還是在反對自己,接著又說,“你以前跟我說過,你和簡寧分手是因為你們經常吵架,在生活裏有很多不合拍的地方,我以前以為我們不吵架是因為我們各方麵都很合拍,吵不起來,但其實不是。”

“我知道你喜歡喝什麽茶或者什麽咖啡,是因為我注意到,在我出去拍戲幾個月回到家後,你的咖啡喝完了,你自己去買,買的不是我給你的那個牌子,而不是你告訴我你喜歡喝什麽咖啡,我注意到了,所以我之後給你買的咖啡都是這個牌子的。”

“你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喜歡去哪家店,從來都是我想給你驚喜的時候去問你的助理才會知道。”

她抬起頭,茫然地看著林嶼,苦笑著說,“有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了解你,而你,你,你是真的不了解我。”

“對不起。”林嶼輕聲說。

季久苦笑著閉上了眼睛,自嘲地說,“你從來不肯跟我分享你的生活,還有你自己。”

季久相信林嶼的對不起是真心的,但她卻假裝沒有聽到這話,隻覺得好笑,繼續發泄般說道,“其實我有的時候覺得,我是你的備胎。”

“我不是那個你會在見麵時將身體做的筆直,雙手不知所措的安放,無意識的開始注意形象,慌張而局促,像一個孩子一般小心翼翼而真摯的回答每一句話的人——從我們剛認識、剛開始談戀愛起就不是。”

“你從來不肯在半夜的時候丟掉你的書或者劇本陪我去吃夜宵,甚至不肯放下那些亂七八糟的幫我把落在家裏的筆記本或者包送到小區門口,非要我的助理再跑一趟幫我去拿。”

“你以前是肯這麽做的,林嶼——你和簡寧在一起的時候——我在新聞上看到過。”她說著,又突然好笑地笑了一下,補充說,“林晚以前也願意幫我這麽做,我剛剛突然想起來了。”

季久完全沉溺在了自己的世界裏,好像林嶼也不在這兒了一樣,自言自語似地說,“我是那個對你好會讓你不自知的感到愧疚,甚至願意買保險在受益人的上填寫我的名字的人。林嶼。”

“可我不是那個能夠讓你有**的人,我隻不過是一個能夠讓你平淡而無趣的生活增添點安慰的人,這說的難聽一點,就是備胎。能讓你感覺好過一點,卻不能真的讓你幸福的度過餘生,隻能讓你的生活變成一潭死水的人。”

她的聲音輕了下來,卷上了歉意,“對不起,我讓你的生活變成了一潭死水。可是生活本身不是一潭死水,林嶼,隻有彼此期待相見的見麵才是有意義的,隻有兩個人都覺得那是歸處的房子才是家。”

“我從來沒有覺得我的生活是一潭死水。”林嶼急迫地解釋說。

“可我的生活是。”季久疲倦地說,“我們的婚姻是。”

“就像我提離婚的時候我說的那樣,如果我隻想一個丈夫,那麽你一定是最好的。你記得我的生日,我們的紀念日,並且會為我準備禮物,就這一點,你已經勝過很多很多很多男人了。”

“但是,你真的不知道我喜歡什麽。你準備的禮物,鮮花也好,項鏈也好,其實都是你覺得“應該送的”,不是我喜歡的,這些東西我都可以自己給我自己買,不需要你送,我告訴過你我喜歡什麽,但你從來記不住。”

“我不是故意的。”林嶼說,他看著季久的眼睛,感到手無足措,“我隻是,習慣了這一切。”

“我知道。”季久說,她看著林嶼,幾乎有一種憐憫的感覺,但她也不知道這種憐憫酒精是給林嶼的還是給自己的,“我們在一起的這十幾年裏,你也僅僅隻是“習慣”了而已,習慣家裏有個人,習慣有我,以後你也會習慣的,慢慢來。”

“我真的是愛你的,季久。”林嶼迫切地說,聲音聽起來卻很緊,幾乎像是哀求。

季久輕歎了口氣,合上眼搖了搖頭,說,“我們不該在一起。你當初對我沒有分清楚“喜歡”和“欣賞”和“朋友”的感覺,如果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隻是做朋友的話,或許會更好。”

“隻有兩個相愛的人結婚才能稱得上是夫妻關係,不然和室友沒有什麽區別。”季久像是做夢般呢喃著,又突然清醒了過來,抬起頭看著林嶼,搖了搖頭。

“因為我是愛你的,所以我不想再繼續和你做室友了,這對我來說有點太難熬了,我耗了這麽多年才意識到這一點,浪費了我自己的時間也浪費了你的時間,我向你道歉。”她平淡地說著,像是終於像什麽東西投降了一樣。

她的這種過於平淡的語氣讓林嶼感到害怕。

她輕輕的拍了拍林嶼的肩膀,說,“我回去了,我明天早上的航班,再見。”

季久轉過身想要走,林嶼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看著她的眼睛說,“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季久想說沒有必要,林嶼,可是當她對上林嶼那雙清明的眼睛時卻又覺得難以把這話說出口,隻能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反問道,“你覺得,你還能和愛過的人做朋友?”

不等林嶼開口,季久又說,“我一直覺得,人沒有辦法和深愛過的人繼續做朋友,因為你也不知道回憶會在什麽時候突然開始攻擊你,提醒你曾經愛過這個人,而這個人也愛過你,前後的落差會讓你承受不住。能繼續做朋友的人——要麽,是愛已經散盡,隻剩下恨,要麽就是還放不下。你覺得,你屬於哪種?我屬於哪種?”

林嶼沉默半響,深深地看著季久的眼睛,堅定的回答道,“於我而言,屬於後者。被回憶攻擊也好,落差也好,也總過去往後完全沒有了聯係。”

“你這樣認為嗎?”季久淡淡地說,抿了抿嘴唇,終於像是認了命一樣說,“好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