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的挑釁,瞬間撕碎了在場所有人的偽裝。

事實上就是。

殘酷的競爭環境,早就造就出九州修真界殺伐果斷的潛規則。

修士之間的爭鬥,往往都是你死我活,不會有半點兒的仁慈可言。

偏偏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家卻還是要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姿態,坐而論道的講究著什麽善惡天道。

轉念一想,這其實何嚐又不是一種病態般的偽善?!

“來啊!”

雙眼中的血絲更濃了一下。

阮十三環顧四周,揚了揚虛張的手臂,沉聲大喝道:“既分高下,也決生死,這才是修行之人該有的覺悟!”

一番作為下來。

休息區之內大部分的年輕修士幾乎都是不為所動,誰也沒膽量衝上擂台,與這個如同猛獸般的魔道修士對峙。

至於那些在前兩輪勝出的選手,更是保持著相對的冷靜。

這個節骨眼,隻有蠢貨才會當出頭鳥,去和對方做這種無謂的意氣之爭。

“這小子,有點東西。”

耷拉起眼皮。

黃不舉捋了捋胡須,感慨道:“倒是和你師尊年輕的時候有些相像,隻知道與人鬥法,滿腦子都是打打殺殺。”

沉默不語。

程如鋒默默感受著擂台上阮十三的氣息,暗自估算著與對方之間的差距。

同樣是劍修,阮十三的修為剛剛邁入『自觀境』的門檻,加上那一套令人防不勝防的幽冥劍訣,確實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程如鋒雖然還有些手段,一直隱忍,並未完全施展出來。

但若是與其對上,究竟鹿死誰手,目前還很難說得清。

縱觀其他出線的選手,同樣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與程如鋒一般無二,全都在默默推演著與此人交手後的結果。

“嘿嘿,真是無趣!”

失望地搖了搖頭。

阮十三對此嗤之以鼻,大喝道:“虧你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玄門正宗,如今竟無一人敢上來應戰,實在是可笑至極!”

“孽障,你好大的膽子!”

突然間。

休息區內的一個黑袍人猛地起身,氣急敗壞地朝著擂台上嗬斥道:“誰給你的勇氣,竟敢在崖山之巔大放厥詞!?”

微微一怔。

阮十三耷拉起眼皮,整個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般,瞬間沒了精神。

眾人一陣懵逼,看向黑袍人時,眼神中充滿了疑問。

縱觀此人的裝扮和氣息,顯然和擂台上的阮十三一樣,都是『幽冥教』的教徒。

換句話說——

他正是這次陪同阮十三一起前來崖山的師門長輩。

“還愣著幹嘛?!”

幾乎在原地暴跳如雷。

黑袍人舉起雙拳,惡狠狠地下令道:“快給我從擂台上滾下來!”

長歎了一口氣。

似乎對下方的黑袍人很是忌憚,阮十三聳了聳肩膀,無奈之下,隻好一個縱身從擂台之上躍下。

不偏不倚的,剛好落在了黑袍人的身邊。

“蠢貨,當真是狂妄得很!”

跳起腳來。

當眾甩手朝著阮十三的後腦勺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黑袍人的脾氣暴躁,大聲嗬斥道:“就憑你小子這點兒小伎倆,也配在天下修士麵前耀武揚威?!”

“老怪物,說好了不打頭的!”

捂住自己的後腦勺。

阮十三一反常態,咬牙喝道:“這可是老子吃飯的家夥,打壞了你賠得起麽?!”

“閉嘴!”

一把拎起阮十三的衣領,如同提起一隻小雞仔般。

黑袍人轉身看向四周懵逼的修士,連忙告罪道:“諸位道友,實在是抱歉了,全怪我教徒無方,這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日後我一定嚴加管教,剛才他說的那些話,大夥就當作是他不小心放了個屁,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

半路突然殺出個和事佬。

原本眾人就沒準備搭理阮十三的挑釁,如此一來,大部分人幹脆順水推舟,就當作什麽事兒也沒發生過。

“嚴加管教?”

偏偏此時。

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道人卻是咄咄逼人,不合時宜地蹦躂了出來,冷冷道:“此子在擂台上濫殺無辜,隨後又公然挑釁天下修士,此等狂妄之徒,閣下準備如何管教啊?”

此話一出。

休息區的氛圍陡然變得沉重起來。

反黑袍人卻是依舊冷靜如常,漆黑的兜帽內看不清其臉龐,自顧自地拎起阮十三,轉身朝向了錦服道人,冷笑道:“他是我『幽冥教』的弟子,該怎麽管教,恐怕與道友無關吧......”

下一刻——

恐怖至極的氣息從黑袍人體內釋放而出,幽冥鬼氣瞬間纏繞其周身。

黑袍人冷笑了一下,抬臂勾了勾手指,沉聲道:“若是有意見,我倒是挺願意陪道友交流一下,隻不過,誰要是不小心丟了性命,可怨不得他人。”

『旋丹境』巔峰——

黑袍人略微釋放出一絲修為氣息,幾乎立刻便將找茬的人給震懾住。

周圍的修士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幾步,不經意間竟為兩人留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鬥法空間,顯然都不願意與黑袍人交惡。

魔道中人性格乖張無常,行事作風更是向來不按常理,手段狠辣無比。

不要看黑袍人剛才認錯的態度誠懇,若是真將其逼急了,當場殺人泄憤的勾當,他也未必幹不出來。

“那,那倒不必......”

膽怯地擺了擺手。

好事的錦衣道人連忙後退到人群中,毫不猶豫地當場認了慫,哪裏敢繼續咄咄逼人下去。

見對方知難而退,黑袍人也沒深究,拎起阮十三便朝後方走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了下去。

接下來,最後的丁組比試,卻是讓人感到索然無味。

全程進行下來,顯得波瀾不驚。

愣是廝殺了大概一個多時辰,這才最終決出了四個勝出者,全都是修為與劍道造詣平平無奇之輩。

完全是矮子裏拔高個,遠沒有前三場的選手表現地那般驚豔。

於是乎。

最終的結果出台,四場比試下來,剛好共有十二人出線。

“時候不早了。”

主位之上。

代表了五大家族的高勉慢慢起身,高聲宣布道:“今日的初賽,到此為止,恭喜成功出線的十二位年輕劍修,你們將有機會在接下來的複賽中大顯身手。”

頓了頓。

高勉環顧四周,繼續道:“諸位散了吧,各自回房休息整頓,有關複賽的相關事宜,將由天尊他老人家親自定奪,確定下來之後,自然會派人通知爾等。”

一語中的。

目送著四位大佬先後離去,觀眾席上的修士們也逐漸散去。

休息區邊。

陸續有飛舟駛來,卻是迎接那十二位出線的幸運兒,返回崖山之下的駐地。

這一次,不僅完全免費,相關的仆從與侍女們表現得也極其恭敬,和之前的態度簡直是判若兩人。

至於那些敗北的宗門,保住的性命的倒也還好,無非就是铩羽而歸罷了。

一部分在擂台上慘死的人卻是淒涼無比,門中的長輩隻能收拾好其遺骸,如同喪家之犬般選擇離開了此地。

修真界的規矩就是如此現實和殘酷。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兩種截然不同的待遇,亦如陰陽兩麵般涇渭分明,偏偏卻又找不出任何毛病。

“兩位貴客,請上船。”

穿著清涼的侍女麵帶微笑,彎腰朝著程如鋒與黃不舉鞠躬行禮。

咧嘴一笑。

黃不舉捋了捋胡須,心安理得地帶著身後的瞎眼少年走進了飛舟的船艙。

待到落座後,各種靈果與酒水被仆從們端了上來,甚至還有人專門為兩人揉肩捶背,招待規格之高,不由得令人連連咋舌。

“舒服啊......”

眯起雙眼。

享受著身後侍女的服務,黃不舉搖頭晃腦之餘,忍不住感歎道:“所以說,這人還是得出頭才行,默默無聞的時候,連狗都懶得搭理你,剛取得點兒成就,立馬待遇就提高了!”

此話一出。

立刻引來船艙內其他人的關注,不少人對這個有些油膩的胖道士投去了鄙夷的眼神。

“『青蓮劍宗』的程如鋒,是吧?”

冷不防的。

之前在飛舟上曾經與兩人有過一麵之緣的白衣女修士冷冷地開口道:“我叫夏冰雲,之前確實小看你了,接下來我會認真對待,絕不會輸給你......”

“在下範吏,師從『一字慧劍門』。”

不遠處。

一身黑衣的男修士眯起雙眼,莫名其妙地搭話道:“你們兩個,我也記住了,咱們擂台上見真章!”

眉頭一挑。

程如鋒還未來得及回應,角落裏的阮十三卻搶先冷笑道:“嘿嘿,一幫垃圾,看我後麵怎麽收拾你們!”

砰的一聲~~

又是一巴掌拍在了這貨的腦門上,黑袍人一屁股便將阮十三坐在身下,朝著船艙中的眾人拱手告罪道:“抱歉抱歉,這小子就是欠收拾,話實在是太多了,諸位道友別在意......”

任憑阮十三如何掙紮也無法起身。

黑袍人嘿嘿一笑,突然話鋒一轉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咱們『幽冥教』就是這德行,出手也沒個輕重,日後上了擂台,諸位小友千萬別和他客氣,萬一要是被他幹掉了,那也是命中有此一劫,沒辦法的事兒。”

表麵上和善的語氣,卻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殺機。

眾人沉默不語,卻是對這些個魔道中人十分的忌憚。

“如鋒,看來接下來的比試,不會像今天這般容易了。”

微閉上雙眼。

黃不舉故意裝出一副假寐的表情,暗自卻默默傳音道:“如今在船艙內的這幫年輕人,個頂個都是有實力的存在,若是想要拔得頭籌,不拚命怕是不行啊......”

瞳孔中一片灰蒙。

程如鋒深吸了一口氣,回應道:“師伯,有什麽話大可直說,咱們之間,還有必要遮遮掩掩麽?”

聞言。

黃不舉眉頭一挑,也不再兜圈子下去,直言不諱地勸說道:“我的意思是,咱們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宗門在修真界露了臉,拿不拿得下頭籌並不重要......”

“為了你個人的安危,接下來的比試中,若實在是不敵對方,你大可不必以命相搏,認個輸而已,將來的日子還長得很。”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站在黃不舉的立場上來看,常年默默無聞的宗門,如今已然是一鳴驚人,難得程如鋒有如此好的劍道資質,他實在不想看到對方因為好勝的關係,白白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畢竟。

眼前這幫年輕的修士,任何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尤其是那個阮十三,手段狠辣不說,一旦出手就要取人魂魄,根本不會留下半分餘地。

為了一些虛名,將身家性命折損在這裏,實在是得不償失。

“弟子,多謝師伯的憐惜。”

微微一笑。

程如鋒暗自傳音道:“弟子從小孤苦無依,加上天生患有眼疾,早已見慣了世間的苦難與醜態。”

“所以,這次來到崖山,弟子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心......”

視野中,依舊一片灰暗。

偏偏身為修士的程如鋒,此刻的神識卻能清楚地感知到周邊的一切氣息波動。

“弟子,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聞言。

黃不舉微微一愣,半晌過後,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一個瞎子,想要求仙問道,這是何等的啼笑皆非,估計說給別人聽,大部分人都會認為是個笑話。”

眼前的少年自嘲地一笑,搖頭道:“可問題是,宗門給了我這個機會,您和師尊更是不遺餘力地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如果弟子貪生怕死,麵對挑戰還要瞻前顧後,不僅對不起宗門的培養,更對不起昔日自己經曆過的那些苦難......”

揚起頭來。

程如鋒的表情堅定,喃喃道:“我的道心,還有我心中的那柄劍,都會因此而蒙塵,往後的修行之路,又該如何去走?”

瞪大雙眼。

黃不舉幾番欲言又止,轉念一想,卻又覺得這孩子說得在理。

修行之路,本就充滿了坎坷和荊棘。

若是沒有一往無前的態度,隻是一味地去趨吉避凶,那還不如老實巴交地當一個普通的凡人快活。

最起碼,渾渾噩噩地度過幾十個寒暑,雙腿一蹬之後,一切都會塵歸塵土歸土,用不著殫精竭慮地去感悟大道至理。

“了解。”

釋然的一笑。

黃不舉撇了撇嘴,傳音道:“難得你活得如此通透,那我這個做師伯的也不能再繼續藏私下去了。”

頓了頓。

黃不舉笑道:“待會兒回屋之後,我會傳給你一道獨門的劍道神通,若是運用得當,不僅能在關鍵時刻保住性命,還很有可能一舉助你逆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