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連天,寒霜掠影。
正值寒冬臘月,小鎮上的街道幾乎都被刺骨的冰雪覆蓋。
衣不遮體,形如枯槁。
一個幼小的身姿在積雪中艱難渡步,手中的木棍輕輕顫抖,灰蒙蒙的眼眸中沒有絲毫的光彩可言。
“臭瞎子,滾遠點兒!”
“哪裏來的叫花子,真是晦氣......”
“滾滾滾,這裏沒吃的,再敢過來,小心大爺打斷你的狗腿!”
“好小子,敢當街搶食,找打!”
砰的一聲~~
年幼的小瞎子狠狠地摔倒在雪地中,背脊上傳來的劇痛早已麻木。
雖然看不見任何東西,但他卻僅憑著嗅覺一把就抓住了沾滿汙雪的幾個饅頭,壓根顧不上他人的毒打,狠狠地將其塞入了嘴裏。
活下去......
這是他唯一的想法,隻要活下去,就還有逆風翻盤的希望!
不知過去了多久。
饅頭鋪老板終究是打得沒了力氣,這才罵罵咧咧地離去。
趴在雪地中。
小瞎子微微一動,艱難地翻過身來,灰蒙蒙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動容,竟不自覺地打了個大大的飽嗝。
這一次,他又賭贏了。
最起碼填飽了肚子,不僅沒被人打死,還不至於立馬餓死在冰冷的街頭。
“相傳,在那深山之中,常有仙人出沒,偶爾他們會在人間遊曆,尋找有慧根之人,渡其邁入仙門......”
耳畔邊,突然響起了說書先生的聲音。
小瞎子猛地起身,循著聲音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探了過去。
簡陋的酒肆內。
衣衫襤褸的說書先生搖頭晃腦,端起酒壺仰頭痛飲了一口,鼻頭卻是一片通紅,顯得很是滑稽可笑。
“若是有幸被仙人相中,不僅能拜入其門下修煉仙法,更是有機會習得長生之術,從此逆天改命,其中的好處可想而知。”
酒肆內的生意蕭條,壓根就沒幾個食客。
偏偏說書先生的故事,卻吸引了大批窮苦人家的孩子聚集在酒肆前。
尤其是,當說書先生聊到了有關山中仙人的傳說時。
在場的孩子們,幾乎全都是一臉向往,雙眼中充斥著懵懂的渴望。
對於這些出生貧苦的孩童而言。
說書先生故事中的仙人,就像是從天而降的救世主一般,不僅有能力帶領他們脫離苦海,更加能改變他們的人生軌跡。
這其中。
自然也包括了一直躲在角落中,默默偷聽的小瞎子。
“臭說書的,少在這兒侃大山!”
衣著單薄的店小二氣勢洶洶,一把按住了說書老頭兒,惡狠狠道:“自己說吧,你都多久沒交租子了,掌櫃得有過交代,再交不出租錢,就讓你卷鋪蓋滾蛋,少在這兒占著茅坑不拉屎!”
同樣是生活在最低層的人。
店小二雖說窮困潦倒,好歹有酒肆掌櫃地在背後替其撐腰。
狗,一旦有了主人,便會搖身一變,從此變得尊貴無比。
為了主人的讚賞和獎勵,他們會盡全力地去行討好之事兒。
這也就造成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底層之間的相互迫害,往往才是最淒慘和最過分的。
“通融幾日,再通融幾日......”
訕笑著拱了拱手。
說書先生無奈苦笑道:“等湊齊了足夠的租金,我一定連本帶利,全都還給你家掌櫃......”
“少來這套!”
店小二眉頭一挑,怒斥道:“這年頭,就開了連吃口飽飯都成問題,誰還有閑錢來聽你的故事,分明是在騙人!”
話罷。
店小二仗著年輕力壯,當場便掀翻了說書先生的攤位,抬腳將其踢出了溫暖的酒肆,連帶著那些個來蹭故事的苦命孩童們,也被一股腦地轟散。
一場鬧劇,最終鬧得不歡而散。
無奈之下。
說書先生也隻好拎著細軟,一瘸一拐地離開了此處。
“先生......”
剛剛繞路走進了一個小巷之中。
說書先生還未來得及歇上一會兒,身後卻突然響起了一個弱弱的聲音。
冰冷刺骨的後巷裏。
瑟瑟發抖的小瞎子臉龐上布滿了期望,上前一步問道:“這世上,真的有仙人嗎?”
微微一怔。
說書先生不由得眯起雙眼,沉聲道:“你希望有,還是沒有呢?”
沉默了良久。
小瞎子攥緊雙拳,單薄的身軀在寒風中搖擺不定,分明看上去羸弱到一碰就會碎的程度,但氣勢卻很是堅毅磅礴。
“如果是真的,我做夢也想要拜入仙門,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寒風瑟瑟,風雪肆虐。
兩人就這樣在積雪中對峙著,孩童的執念太強,亦如一柄利劍般,懸浮在雪地中,不動如山且氣勢非凡。
“有意思......”
猝不及防之間。
說書先生的臉色猛地陰霾起來,本就稀鬆的白發寸寸掉落,五官和身體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腐朽起來。
“仙人,有什麽值得羨慕的?”
轉瞬的功夫。
眼前的說書先生大變模樣,變成了一個渾身長滿了爛瘡的光頭和尚。
小瞎子微微一怔。
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變化,卻能清晰地感知到對方氣息上的畸變!
“你,你是誰?!”
不由自主地向後倒退了一步。
小瞎子暗自咬牙,側耳聆聽了一陣,當即表情戒備道:“你不是剛才的說書先生,氣息上完全不對!”
“真是個修煉魔道的好苗子啊......”
渾身上下纏繞著腐朽潰爛的殘肢斷臂。
眼前的怪和尚咧嘴一笑,渾身血氣翻騰,歇斯底裏地咆哮道:“放心吧,大事解決之後,我會留下你的,一個小小的劍仙宗門,根本不配擁有你這種優秀的弟子!”
話罷。
詭異的大和尚麵帶邪笑。
順勢伸出了巨大的手掌,一舉朝著瞠目結舌的小瞎子籠罩而去!
......
猛地睜開雙眼。
程如鋒驟然起身,卻發現衣襟早已被冷汗給浸透,呼吸更是紊亂不堪,險些道心崩潰,從此一蹶不振。
“怎麽回事兒......”
拭去了額頭上的汗水。
程如鋒皺起眉頭,有些不明所以道:“剛才那一切,都是夢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