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晨曦初破。
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斑駁陸離地灑在山路上,落葉不經意間鋪滿了小徑。
一大早。
青蓮山後山駐地已然是熱鬧非凡,一眾外門弟子洗漱完畢,聚在一起享用早餐,便開始了清晨的早課。
在李景山的帶領下。
十幾名外門弟子端坐在草堂前,悉心聆聽著宗門長老的傳道講經,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儼然是逐漸入定。
“道衍萬物,萬物各藏其道......”
半山腰的懸崖上。
歐陽嵐一身霞衣,背對著朝陽盤膝而坐,雙眸緊閉之餘,默默念道:“澄虛內觀全景,故執有則愚,絕意方可近道意,棄念遂能感通周身百骸......”
不遠處的農田中。
器靈『屍位素餐』正在辛勤地勞作,手起刀落,憑借著自身的刀氣,躬身收割著剛剛成熟的麥子。
聽了歐陽嵐的講經內容。
器靈丫頭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皺起眉頭嘀咕道:“虧得有那麽厲害的前輩高人坐鎮在宗門內,可惜這些個後輩弟子水平都不高,再這樣下去,隻怕道統都要斷了。”
聲音不大。
卻是剛好被歐陽嵐聽到,氣得她猛地睜開雙眸,當即停止了授業。
“今天暫時先到這兒......”
驟然起身。
歐陽嵐整理了一下衣襟,看向了不遠處麥田中的器靈丫頭,沉聲吩咐道:“爾等自行運氣調息,早課結束之後,把該幹的活兒都幹了,不得有誤。”
一眾外門弟子麵麵相覷,連忙齊聲應是。
腳下輕輕一踏。
歐陽嵐順勢飄然而起,掠過長空,一路飛躍到了麥田之中,剛好落在了器靈丫頭的身邊。
“那個誰!”
雙手負在身後。
歐陽嵐眯起雙眼,沒好氣道:“說你呢,你剛才在那兒嘀咕什麽呢?!”
放下了手中的麥穗。
器靈丫頭目光刺骨,壓根沒有應聲,隻是冷冷地朝歐陽嵐看去。
下一刻——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猛地湧上了心頭。
歐陽嵐愣在當場,仿佛瞬間跌入深淵般,感到了莫名的心悸。
殺氣......
這是唯有曆經了無數次的殺戮,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高位者,才會擁有的一種獨特的壓迫感。
沉吟了片刻。
歐陽嵐頓時感到一陣手足無措,對眼前這個奇怪的小丫頭,她其實也並不太了解。
隻知道,幾天前。
厲無常突然將這丫頭帶到了後山,叮囑她將其安排在外門弟子的駐地之中,幹些力所能及的雜務。
以歐陽嵐的眼界,壓根看不出這小丫頭的深淺。
幾天下來,卻也相安無事。
可如今對峙之下,才終於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所散發出的一絲可怕氣息。
這個丫頭,絕不是一般人......
“有事麽?”
耷拉起眼皮。
器靈丫頭不苟言笑,冷冷道:“若是沒事兒的話,就不要打擾我幹活兒。”
聞言。
歐陽嵐怒不可支,好歹她也是祖師爺親自冊封的接引長老,哪裏受得了這種窩囊氣?!
“小丫頭片子,你好大的膽子!”
眯起雙眼。
伸手一把搭在了器靈的肩頭,歐陽嵐暗自咬牙,沉聲喝道:“這座後山之中,還沒人敢這樣跟我說話!”
下一刻——
淩厲的刀芒順勢而起,化作冰冷的寒風,瞬間沿著歐陽嵐的手掌蔓延開來。
砰的一聲~~
漫天冰晶炸裂,刀光更是在虛空中驟然潰散殆盡。
歐陽嵐當場被震退開來,踉蹌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驚愕之餘,手臂上更是傳來了一陣深入骨髓的劇痛。
“資質不錯,鬧了半天,原來是罕見的冰魄道體......”
冷冷地看向愣神的歐陽嵐。
器靈嘴角揚起一絲冷笑,有恃無恐道:“算你走運,若是換作其他人的話,剛才那一下,恐怕你的手臂已經廢掉了吧。”
低頭一看。
歐陽嵐頓時表情駭然,自己的手掌卻是一片煞白,仿佛遭到了萬古冰封般,險些快要失去知覺。
正如器靈所言。
還好她的體質特殊,天生契合冰雪神通,否則,這隻手怕是已經沒了......
鏘~~~
突然間。
天空中掠過一道劍芒。
青色的遁光稍縱即逝,順勢從天而降,剛好落在兩人之間。
遁光散盡。
丹青子驟然現身,恰到好處地隔開了怒目對視的兩人,朝著器靈丫頭便抱拳拱手行了一禮。
“多謝前輩,手下留情......”
“師尊!”
瞪大雙眼。
歐陽嵐喜出望外,見到了一身青衣的丹青子之後,立馬忘記了手上的痛楚。
狠狠地瞪了自己的愛徒一眼。
丹青子伸手一攔,低頭瞧了眼歐陽嵐手上的傷勢,當即反手掏出顆丹藥,塞入了這丫頭的嘴裏。
“前輩,她是在下的徒兒。”
苦笑了一下。
丹青子連連告罪道:“若是真有冒犯您的地方,還望前輩看在在下的麵子上,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原來是你門下的弟子,難怪行事作風如此囂張跋扈。”
翻了個白眼。
器靈丫頭繼續彎腰割起了麥子,嘴上卻是忍不住試探地問道:“你突然來這兒尋我,可是有要事交代?”
實際上。
這幾天在後山廝混,器靈丫頭每日都幹著農活,不是挑水就是種地.
妥妥的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卻是早就有些不耐煩了。
若不是忌憚著地宮中的張顯靈。
以她火爆弑殺的秉性,又怎會甘願受這樣的鳥氣?!
“前輩果然料事如神。”
微微一笑。
丹青子不動聲色,點頭道:“在下奉本門祖師之命,特請前輩去地宮一敘。”
此話一出。
原本淡定非常的器靈猛地一愣。
抬頭驚訝地看向丹青子,眉宇間露出了欣然的神情。
“此話當真?!”器靈問道。
“前輩請!”
揚手一擺。
丹青子顯得大大方方,示意其可以放下手中的農活,隨自己走一趟。
難以掩飾心中的不安與驚喜。
器靈丫頭躊躇了半晌,低頭看向髒兮兮的雙手,連忙轉身跑向了一旁的木屋,卻是要先去清洗打理一番再說。
眼見器靈離開。
歐陽嵐這才忍不住問道:“師尊,這小丫頭到底是什麽來路,為何您要稱呼她為前輩?”
無奈地輕歎了一聲。
回首朝著歐陽嵐的腦門上敲了一下,丹青子搖頭道:“嵐兒,以後做人做事,需得再嚴謹一些,若不是她忌憚老祖的實力,剛才你的性命恐怕堪憂。”
並沒有正麵回應徒兒的問題。
丹青子無奈道:“為師不久之後,恐怕要即刻返回『大沽鎮』,沒時間照顧你,既然祖師讓你當了宗門的接引長老,你就更應該擔當起師門的重任,切忌好勇鬥狠肆意妄為,這都是為了你好。”
一番話下來。
歐陽嵐頓時無言以對,她打從心眼裏愛慕著丹青子。
沒成想,對方回到山門還沒幾天,就又要離開。
難免讓眼前的少女一時間百感交集。
“明白了。”
饒是如此。
歐陽嵐還是不敢有違師命,依依不舍之餘,拱手行禮道:“嵐兒謹遵師尊教誨,往後一定會多加注意,絕不敢再亂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