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①。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②。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輕死③。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④。

注釋

①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趙佶說，農業稅過重，大家都不敢種田，田地荒蕪，所以百姓吃不到東西。

②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隋人劉進喜說：“有為則政令煩，無為則事簡，簡則易徙，煩則難治。”趙佶補充道，政令煩瑣則奸詐、虛偽滋生，民失其淳樸。

③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輕死：陳景元說，百姓因為賦稅過重、政令繁多而活不下去，所以赴湯蹈火而不懼怕，是以輕死。

④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無以生為，不把厚生奢侈作為目標；貴生，厚重生命。高亨說：“君貴生則厚養，厚養則苛斂。”王弼總結這章說：“民之所以僻（邪），治之所以亂，皆由上，不由其下也。民從上也。”

譯文

百姓饑餓，是因為在上者吞食租稅太多，所以才饑餓。百姓難以治理，是因為在上者政令繁苛、喜歡有所作為，所以百姓才難以治理。百姓看清死亡，是因為在上者吃得太多，所以才看輕死亡。不把個人奢侈生活當作目的去追求的人，比過分看重生活的人要高明百倍。

度陰山曰

戰國時期，楚王國大將子發率軍與秦軍作戰，雙方僵持不下，糧草即將斷絕，於是派部下回國向楚王告急。部下順便去探望子發的老娘。老太太問他：“兵士都好嗎？”部下回答：“不好，豆子隻能一粒一粒分著吃。”

子發老娘再問：“我的兒子呢？”部下回答：“您放心，將軍每餐都能吃到肉。”老太太沉默不語。不久，子發得勝而歸，老娘居然不允許他進門。子發莫名其妙，老娘告訴他：“你這次僥幸贏了，其實你應該輸。你讓士兵餓著肚皮打仗，自己卻有酒有肉。這樣做領導，打了勝仗不是你的功勞，打了敗仗，一定是你的問題。”

子發很慚愧，老娘又接著說：“當初越王勾踐伐吳，有人獻上一壇酒，勾踐把酒倒在河水上遊，叫戰士們一起飲下遊的水。雖然士兵們沒嚐到酒味，士氣卻受到鼓舞，提高了戰鬥力。現在你隻顧自己不顧你的士兵，真是罪惡。”

在古代中國，有很多格言都指向管理者，比如“子不教，父之過”，再比如“上梁不正下梁歪”，還比如老子的“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這種“向上追責”的思想既是一種態度，又是一種智慧。

老子認為，無為的管理者應該“不把個人奢侈生活當作目的去追求”，否則，管理者一定是問題的源泉。哪怕他不是問題的源泉，你也要把他當成是問題的源泉，這就是做管理者必須承擔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