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剛剛停靠在一個大站的站台旁,不少旅客都在下車。
一對母女正在餐車的零售櫃台前買東西,母女倆都穿得很得體,小女孩拉著媽媽的衣襟想要買零食,但那位媽媽急於下車,不肯買。小女孩不肯走,一個勁地拉著媽媽的衣服撒嬌。那位媽媽急了,一邊罵著小女孩的爸爸不是好東西,給自己帶來個這麽麻煩的拖油瓶,一邊罵小女孩不省心。聲音大了些,小女孩覺得委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哭聲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讓人猜測母女倆是否親生的。媽媽臉上掛不住了,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錢包來買零食。買完東西後媽媽一直黑著臉,小女孩抱著零食總算收起了哭聲,抽泣著跟在媽媽身後準備下車。在兩車廂交界的陰暗處,那位媽媽餘怒未消,忽然給了小女孩一個響亮的大耳光。女孩的哭聲再次響起,這次,在黑暗中發出不小的動靜,媽媽大概是嫌小女孩丟人,讓她不要再跟著自己,推搡一番,最後媽媽踩著高跟鞋揚長而去,小女孩一路哭喊追了過去。整個餐車的人,都能透過車窗看到這一幕。
這時已經過了晚餐時間,為避過人流高峰期老韓他們特意等到八點才去餐車,不曾想,還沒走到餐車就遇到了這一幕,讓司徒穎心疼的是,哭得落花流水的小女孩分明就是下午她遇到的那個。
地上擺著一個很醒目的錢包,老花的LV,厚厚的,裏麵放著不少錢。
難道是美元?司徒穎剛有點困惑,不過立刻想起了小女孩臨走時說的那句話,不要撿錢。
就在這時,黑暗中一個男人走了過來,頭也沒抬,匆匆地撿起地上的錢包就往餐車裏去了。其動作之快,態度之坦然好像他撿起的根本不是別人的錢包。撿起東西後,這人回到了餐車上的座位上,在他周圍,還有好幾個人一起喝酒。
此時餐車裏隻坐著為數不多的兩三桌客人,回到座位上的男人顯然很興奮,但還是壓低了聲音對朋友炫耀:“瞧,我撿到了什麽?”
那個錢包被他拿出來晃了一下,立刻引來旁邊兩人的興趣:“多少錢?我看那娘們穿得挺好。”
“你猜。”撿錢包的家夥得意洋洋地點燃了煙。
“兩千?”另一個男人露出羨慕的眼神。
“我也不知道,咱們打開來看看吧。”撿錢包的家夥原來賣了個關子。
“大哥,快點。”其中有個喝得滿臉通紅的家夥格外感興趣,此人雖紅了臉,但齊整的五官還算得上英俊。
錢包被打開了,一疊不算少的粉紅色鈔票擺在大家麵前,一共七八張,加上零錢也不都九百塊。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綠本的離婚證,最新鮮的是,在錢包的拉鏈夾層裏,還藏著一張寫了許多個零的銀行本票。
“個十百千萬,十萬,二十二萬!”紅臉帥哥興奮地數完那幾個零,最後得出了這個數字。
“原來那女人離婚了,難怪心情不好,這筆錢八成是賠償金。”旁邊的矮個子猜測道。
“走運了,這錢可是財神爺給的,值咱們走好幾趟生意的了。”一起喝酒的光頭興奮地拍了拍自己圓溜溜的頭頂。
“好,好,咱們平分!”撿錢包的家夥也同意見者有份。
“可是我聽說,銀行本票要兌現的話可能要打電話給支付方的,雖然沒有密碼,可咱們現在不一定能拿到錢啊。”光頭提出了疑問。
“那怕什麽,銀行我有熟人!咱們手裏還有這離婚證呢,上麵身份證號碼和姓名上麵的全都有,做套假證件也沒問題。這樣吧,先把本票放我這裏,等我去兌了現錢再來跟你們平分,一共二十萬,咱們每人可以分五萬,剩下的兩萬就給熟人打點人情。”紅臉帥哥拍著胸脯道。
“嘿,唐老弟,這不太合適吧。”矮個子年紀有四十左右,一看就是個老江湖。
“就是,萬一你拿錢跑了,我們上哪兒找你去。”光頭佬也不同意,趕緊從紅臉帥哥手裏把本票搶到自己手上。
“林哥說得對,咱們山頭離得遠,到時候我們上哪兒找你去。”撿錢包的也不放心。
“不如這樣,我出八萬塊,把這張本票買了,找熟人的事我費點累,你們三個人不用辛苦,就少賺點。”光頭佬眼珠一轉,想出個點子。
“那怎麽行,憑什麽我們三個少賺點,我出十萬,我費累得了。”矮個子也不肯吃虧。
“我也願意費累啊,我出十萬零八千。”光頭林哥來勁了。
“停停停,這樣,我出大頭,十二萬,你們每人隻少分一萬而已,所有麻煩事我全都包了。這總行了吧,林哥,去年的事兒我還欠你一個人情,我個人再多給你五千,你就說句話吧。”紅臉帥哥對光頭作了個揖,想討個人情。
“好吧。既然你這麽有誠意,我就做個主,這事兒就這麽辦。”光頭林哥考慮了一下,眼睛跟矮子和撿錢包的接觸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
“多謝林哥,正好我剛出了趟好貨,手上有點現錢。”紅臉帥哥還真不含糊,一邊說著,一邊拉開腰包的拉鏈,掏出厚厚的十萬塊,然後又摘下手裏的表,“另外這雷達表,四萬八買的,您看能不能值個兩萬五。要是您覺得不值,我就先押您這兒,回頭我再給您兩萬五現錢,換回來。”
光頭林哥仔細打量了紅臉帥哥一下,最後收下了他的錢和那塊表。
車速慢慢減緩,到這時已經停了下來,路邊是個不知名的小站。
“幾位慢慢喝,我到地方了,明天還有個貨等著接,大家常聯係。”拿到本票後,紅臉帥哥沒再久留,出了餐車徑自下了火車,還在站台上衝車上的幾位同行揮了揮手。
“他媽的,姓唐的總算中了老子的招。”光頭林哥臉上笑眯眯地,也衝紅臉帥哥揮手,嘴裏卻不幹不淨地罵著。
因為是小站,停車時間很短,列車很快就開了。紅臉的帥哥看不到了,離開他的視線後,那對掉了錢包的母女從另一節車廂正朝著餐車走去。
其實這就是光頭林哥布下的一個局,挨打的小女孩和洋氣少婦,還有矮個子和撿錢包的家夥全都是一夥的,他們都是砟子行(人販子的行當)的人,以前在天南地北不沾邊地混著,合作有小半年了。這一趟本是去送“貨”的,火車上正好碰到了這個姓唐的紅臉帥哥,在砟子行裏做的女人買賣,是奸拐和放鷹[1]的好手,他手裏的鷹有十幾隻。
“去年害我接了個瘟神,今天也讓他嚐嚐老子的厲害。”剛才還在埋怨同伴的男人忽然麵露怨色,惡狠狠地擠出一句話來。接瘟神是砟子行的黑話,意思是拐來不久的“貨”意外死亡,按老規矩,接了瘟神要倒黴三年。
“林哥,我剛才去撿錢包的時候見到一個老頭,很古怪。”撿錢包的男人這才想起有事要說。
“在哪?”光頭林哥很警惕。
撿錢包的男人伸手朝斜對麵相隔三個位置的地方一指,光頭林哥的臉上立刻換上了笑容。